如果不是因为听到陆明下一句话的话,军师一定会认为陆明跟自己统一战线。可人家偏偏就没有这个意思。
“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帝女继位更名正言顺。”
瞧见陆明义正言辞的神情,军师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咳不出来咽不下去,心里难受得紧:“你为什么会支持帝女殿下,她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这么多年过去,也没听说他有什么功绩。一个被母亲护在羽翼下的小姑娘,跟办事成熟老练的亲王殿下,能做比较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谁更稳妥吧。”
陆明点点头:“这么说来,的确是亲王更合适一些,可陛下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既然指定要帝女继位,说明帝女身上有亲王比不上的优点——”
陆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军师不满的打断:“你这是在赌,难道你想拖着孟丽国数以万计的百姓与你一起吗?”
军师不愧是军事,对陆明的了解谁也比不得,轻松两句话已经戳中他的痛处。
“告诉我真正的原因。”
陆明的面庞上流露出些许无奈的情绪,他叹了口气道:“这一点点私心,果然还是没办法瞒过你,好吧,我坦白便是。”
原来,陆明将军之所以站在风长栖这一边,是因为他与这位帝女殿下曾有过一面之缘。
“今年年初时,我进京一事你应该还记得吧?就是那一回,我在京中见到了这位帝女殿下,当时我第一感觉便是她跟陛下很像,一看就知道是母女的那种像。”陆明按住自己隐隐作痛的额角,唇边勾起一抹不好意思的微笑,“跑题了,咳咳,重点不是这个。”
陆明孤身一人进京,身边侍从都没有,因为多年没回京,京都的变化又格外的大,便迷了路,最后是风长栖帮忙带的路。
“就这?”军师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就因为这点小恩小惠你就……”
陆明一点都没被他的话语影响,唇角还挂着微笑:“我没有立刻离开,当时她应该是站在那里等人吧,也没有走,我在远处亲眼看到她不顾自身安危从马蹄下救回一个小鬼的性命,因此对她改观。”
不顾自身安危去救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这种事连普通人都不一定能够做到,更别说是一个身份尊贵的储君了。可即便事实如此,也不能成为支持风长栖的原因啊,这也未免太草率了。
“她人品确实好,但是坐上那个位置不止要靠人品……”
陆明神情自若,显然早就想好了说服军师的说辞:“你忘记殿下的师父,咱们孟丽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大人了吗?”
军师顿时恍然大悟:“你竟然还算到了国师大人?”
“那是当然,虽然国师与殿下还没有正式定下婚约,可孟丽国谁人不知他们两情相悦?等权势之争真正开始时,国师必定会站在殿下这一边。国师的本事,想必你也是听说过一些的。”
军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确实如此。”
两人在帐篷里正说话,忽听外头传来下属的声音。
“将军,营外有人求见。”
这种时候谁会特地来军营求见?陆明揣着疑惑问报信的下属:“那人什么身份,可问仔细了没有?”
下属回说对方姓玉,来自都城。
陆明与军师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眸中的真敬业之色。姓玉,来自都城,而且还是挑在这个特殊时期来到碎叶城,说对方一点图谋都没有谁敢信陆明立即吩咐下属去把那位请进来。
军师若有所思的看着外头,用手肘撞了撞陆明:“将军你在都城连帝女殿下都见过,想必也见过国师吧?”
陆明没说话,算是默认。
过了一小会儿后,下属领着两个人匆匆而来。两人都是年轻男子,其中一个便是让陆明印象颇深的玉无望,没想到来人真的是他。
陆明快步上前:“卑职拜见……”
没等陆明说完话,玉无望已经摆手:“陆将军不用多礼,我特地来到大营之中,是有要事相告。”
传闻都说玉无望性格沉稳如松柏,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可如今,他俊美的面庞上却流露着紧张的情绪,很显然,他想说的那件事非常重要。陆明也随之紧张起来:“还请国师直言。”
玉无望目光在营帐中转了一圈,虽没说话,但陆明已经看懂他的意思。
“国师放心,这里的兄弟都是可信之人,今日之事绝对不会透露出去半个字,国师有事但说无妨。”
既然陆明都这么保证了,玉无望便不再顾忌,在陆明与军师惊讶的目光中,他吧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只把这两人说得拧紧眉头。
易容术这种神奇手段,没想到竟然真的会在世界上出现!
军师兴奋得眼眸发亮,而陆明却显得比较淡定:“国师如何证明自己说的话都是真话,而非谎言?”
“我有证据。”来的路上,玉无望便猜想到种种可能,为了取信于人,玉无望提前准备好了各种说辞与证据,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边取出两样物件,一是青秀离开皇宫时带的信物,还有一样则是白欢亲笔写的书信,这两样物件足以证明他的一切。
“让我看看!”军师一把将信笺抢了过去。
正巧营帐里就有一封白欢的亲笔信,那是之前为了鼓舞将士们写的,如今刚好能排上用场。军师将上边的字迹相互对此,最终惊讶的得出结论:“将军,这两封书信确实属于同一个人。”
既如此,玉无望说的那些话便可以相信了。
他特意来到这西北边关碎叶城,无非是想让陆明站在自己这边,届时真打响战争的时候一并出兵罢了,作为孟丽国的将军,陆明也觉得自己有义务这么做。不过在答应玉无望之前,他必须得先弄明白一件事,以免被人当刀使。
“帝女殿下何在?”
玉无望一点都不意外于陆明会问出这样的一个,恰恰相反,他不问才是不正常的。
“栖儿她现在非常阿全,人应该在都城附近,等我把这边的事情都弄好以后,便是那边找她。”
梁国皇宫,御书房内。
一封书信经由沈名之手缓缓递到白清瑜的面前后者一挑眉头:“你这信是做什么?”
沈名神情复杂:“这是孟丽国女王的消息,刚送到皇宫没多久。”
白清瑜一下便明白过来,难怪沈名会突然把自己请到皇宫,这信里必定写着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吧。她接过书信,却没有立即拆开,因为心里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孟丽国女王是不是……”
“是。”沈名何等聪明之人,她话都没说完就听懂了她的意思。
白清瑜的眉头越拧越紧,手上信封也被缓缓打开。
信上字数不多,就只有短短的一两行,内容却能震惊天下,孟丽国女王数日前病死在皇宫之中!
白清瑜半低眼眸,口中发出一声叹息:“终究还是逃不过去。”
白清瑜在密林见到风长栖一行人的那天晚上,她便夜观天象,借此看出某种趋势。白欢会在不久后的某一日陨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白清瑜才会选择离开密林帮风长栖寻药,到最后为了让木中水绽放,她甚至不惜用血培育花朵……结果却是没有办法逃脱那个命运。
“真是避无可避……”白清瑜感慨道。
沈名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但也没有多问:“答应你的事情我回办到,等梁国国内局势明朗,我便出兵。”
清平宫内,一座寝殿宫,相貌美艳气质不凡的女子,正端坐在桌前,目光直勾勾盯着桌上一碗仍丝丝缕缕冒着热气的汤药,眼睛眨也不眨,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站在一边伺候的宫女小声提醒:“王妃娘娘,你该喝药了,再不喝,这碗药恐怕就要变凉了呢!”
王妃闷闷答应着,两手端起汤药。
水面上倒映出她精致而苍白的面庞,以及茫然无措的眼眸,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白清瑜叮嘱过的那些话。
“我给你开的药方中,有一味药不同寻常,它能够解开你身上的毒,连着喝上十日便可。不过在那之前我必须给你一个忠告,你的记忆并不美好,想起那些也只是徒增痛苦。即便如此,你也要记起吗?”
当时王妃的回答是斩钉截铁的点头,不论记忆美好与否都是生命的一部分,她愿意承受。可真到了这一天,她却突然开始犹豫了。
她捧着汤药碗,目光缓缓转到宫女的身上:“你跟了我也就好几年了吧?”
宫女面露诧异,她没想到王妃会突然问出这种问题,但还是回了话:“启禀娘娘,奴婢伺候娘娘已经有将近六年的时间了。”
“竟然这么长了……”王妃越发对这个小宫女感兴趣了,“那你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