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婆见师徒二人实在是墨迹,登时就没了耐心。
横眉倒竖,一张清白脸子,这会儿看起来愈发阴邪。
百姓愈发多了,见着灵婆,纷纷下跪行礼。风长栖虽不知晓这灵婆的来历,可是见诸位百姓对此人如此信服,心里也有几分明白。
想来是个厉害的主儿,若非如此,这些百姓也不会对此人如此爱戴。
“走吧。”玉无望沉吟半晌,轻轻地捏了捏风长栖的小手,点了点头。
风长栖兀自存疑,越过城西那条冗长的巷道,渐渐地到了山脚。
听闻这淞山以前闹过鬼,后来每年七月半的时候,各家各户都会到山脚这头祭奠孤魂野鬼,这才算是平息了几分。只是当年的事儿,依旧口口相传。
风长栖跟玉无望乃是外乡人,到这里还不到月余,就已经听过千儿八百遍这样的事儿了。
百姓淳朴,见师徒二人是真心来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是以十分感恩。说出来的话,更是一句比一句实诚,闹到现在,风长栖对灵谷,多多少少也了解了许多。
是以这会儿灵婆把他们往淞山上头引着,风长栖还觉着有些奇怪。
“这淞山以前可是闹过鬼”风长栖低声笑笑,这话是对着玉无望说的。
可是灵婆一听,脸色突变。
“你还信这个不成这些地方经过数百年的洗刷,怎会没有几个孤魂野鬼他们又不迫害旁人,又有什么要紧”
风长栖笑了笑,并不吭声。
灵婆固然言语之中有许多粗俗之意,可是话粗理不粗。
一行人跋涉而上,许是因为接连数天的大雨,以至于山上的青苔格外滑脚。若非是玉无望帮衬着搀扶,风长栖已经打滑数次有余。
灵婆走的极快,脚步匆匆,那些青苔到了她跟前,如同石阶一般。
玉无望不徐不疾带着风长栖跟在那人后头。不多时,就见着灵婆在一个石门洞府前头停了下来。转过身子,看定玉无望跟风长栖,脸上扬起一抹阴邪的冷笑。
风长栖这会儿才算发现了,这人也只是笑的骇人,可是对旁人并无半点恶意。想来这么些年对灵谷百姓也帮衬了不少,若非如此,那些百姓也不会见着灵婆就跟见着了仙家一般,无比虔诚。
里头很是阴森,灵婆从怀中掏出一个细细长长的火折子,光线有限,只能看到脚前的三两步。周遭有一股子异香,萦绕在鼻腔里头,不似花香,更不像是果香。跟宫里头诸位娘娘所用的熏香,更为不同。
“咱们到了。”灵婆笑了笑,不多时就听着轻微的蹄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一行人还在往里走,猛然间天光乍现,原来方才所见的山洞,不过就是一条暗道。这会儿才算是到了灵婆要带他们来的地方。
周遭花草繁盛,天空澄明,犹如一块水蓝色的玛瑙,就这么镶嵌在他们的正上方。风长栖看的微微出神,有生之年就没见过这样澄净的天。
他们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天台,上头摆着一具石桌,周边有四五个石凳石椅,桌上头还有一个小鼎。
灵婆带着众人上了祭坛,当风长栖看着鼎中金光灿灿的水光,睁大了双眼。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她从未见过这样金水,再见灵婆,一张脸并无半点变化,隐隐约约还能见着一丝丝隐晦的笑意。
“果然不一般,”灵婆拉着风长栖的小手,也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根明晃晃的银针,扎向风长栖的中指。滴血入水,不多时,只见着那金水迅速变成一片赤金色,隐隐能见着双龙交缠。
“这是什么”风长栖一脸狐疑,看着自家师父的眼神也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师父。”
“去煞。”
风长栖哪里听得明白他们修行之人说的暗语,扯了扯嘴角。看着灵婆端着那一鼎赤金颜色的灵水,迅速上了高台。
不一会儿,就见着原本澄净的苍穹,迅速晦暗下来。一时之间黑魆地暗,也不知灵婆念了什么咒语,风长栖就听着无数把利剑横劈过来,只听得一阵轰隆之声,扶摇而上,仿佛冲上了九霄一般。不一会儿,黑幔倾覆,只余下一轮红日,自东方始升。这倒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的东西,可是等风长栖往西边角上看过去的时候,又见着西边角上露出一月,明晃晃,圆溜溜,下头带着五彩祥云。
云气四方绕去,好似是蒙上了一层纱笼。摇曳不断,光怪陆离,再看东方红日,带着曙色,辉映天地,青气凌云。
风长栖来不及称奇,又见着双龙交缠,从鼎中双双一跃而上,身上龙鳞都忽隐忽现。
这世间,难道有真龙不成风长栖只觉着头晕目眩,支撑不住,斜斜地歪倒在了玉无望满是松香的怀里。
“成了。”灵婆猛然睁开双眼,看向玉无望的眼神,满是得意,“你贵为玉氏一族的传人,竟然还收了徒儿。我之前就觉着奇怪,这会儿见着长栖公主,倒是明白了几分。”
玉无望将风长栖打横抱起,这丫头这几日分外乏累,这会儿去煞更是伤了元气。若是趁着这个机会,好生修整,也算是大有裨益。
“你既是有治水的本事,何苦让整个灵谷的百姓都身陷囹圄”玉无望冷冷地看着跟前的人,“区区一次洪水,还难不倒你这个大名鼎鼎的灵婆。”
“天意如此,若是我出手了,你们也不会从耀京城千里迢迢地赶了来。若是长栖公主不来,她迟早要被自己的命格硬生生地克死了。你自然是个有本事的,可是这场法事,只有在灵谷才能顺遂。这一点,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灵婆笑的促狭,“她成了你的心上人,你自然会全心全意为了她着想。这一场大水,能让灵谷少了几个贪污官吏,也算是值当。况且,来了此地,长栖公主命中大煞已除,你日后也能高枕无忧。”
司缨听得说云里雾里,这灵婆说起话来,犹如在念佛偈子。她自认还算是有些领悟力的,可是到了灵婆跟前,她说的那些话,全都听不明白。
玉无望忽而笑了,“玉某何德何能,能让灵婆你护佑一二”
“长栖公主乃是天命之人,浑身上下并不见半点骄矜。老婆子见着她为灵谷百姓以身犯险,心里自然欢喜。我最中意这样的姑娘,不愿意见着她吃苦受罪。”
闻言,玉无望不再多话,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带着一众人等,沿着来时的路,脚步匆匆,径自下了淞山。
——
耀京城,玉坤宫。
一晃眼已经过了二十余天,风昭本来还想着风帝只是暂时动气,可是谁知道,一连这么些天风帝那头都没有半点动静。好似对他们母女当真是死了心,真不把她们给放出去了。
芳心跟孙岩破也不知道给看守玉坤宫的那两个带刀侍卫塞了多少金银珠宝,本意是想着从他们嘴里套出些有用的话来。偏得那些人一个个都是无用的,圣意难测,他们只知道舞枪弄棒,哪里明白猜度人心这门本事是以不论是芳心问多少话,都十分无用。
这日也不知木胤昀怎的来了,站在玉坤宫门口,跟那些侍卫说了三两句话,那些人就开了大锁,放他进了玉坤宫。
这可是一桩稀罕事,一般时候,这些人不论是见着谁,都不会放行。若是没有风帝的命令,就更是想都别想。
哪里知道,这一次遇着了木胤昀,竟然这样好说话。
“太子爷。”等那人一进门,芳心跟孙岩破就慌慌张张地跪在地上,“劳烦太子爷救救我们娘娘和公主,已经幽禁玉坤宫将近一个月的功夫了,可是皇上还没有半点想要解除禁令的意思,这可如何是好”
宫里的规矩十分严苛,纵使是公主娘娘也无一例外。现如今风帝也不知因为什么动了这么大的气,但是他们母女二人,的确没有那样容易脱身。
在旁人眼里,许是一件能让人哭嚎的事儿,可是这会儿放在木胤昀跟前,那就是好时机。
原本曦贵妃仰仗着娘家的势力,对他们南梁小国很是轻视,可是现如今,也就只有他们南梁小国能救她一二。依着曦贵妃的意思,且不说是牺牲女儿了,纵使是她自己,也未尝不可。只要能护佑住曦家的荣光,曦贵妃向来豁的出去。
“娘娘跟公主都在里头”木胤昀也露出一副分外焦灼的神情,“事出突然,叫人半点防备也无,若是当真想要脱身,也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他声音极大,确保主殿里头的曦妩能听得清楚明白。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就见着曦妩带着风昭,从主殿里头走了出来。
纵使是这几日十分颓唐,可是在这个时候,曦妩依旧带着往日的嚣张,当仁不让,居高临下地看着远远站着的木胤昀。
“太子爷,有话直说便是了,何苦拐弯抹角。”
“娘娘,若是能让昭公主同我一起往南梁走一遭,此事势必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