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侍妾同跟几个男子有牵扯,且都给她们包了苏暨唱班的厢台,再有,还不许告知丁子书。
纵使是风长栖这么一个对男女之事知之甚少的,也觉着那几个侍妾做了什么对不起丁子书的事儿。再看那人,一脸悲恸,严重惊怒交加,可见是气急了的。
那些侍妾都是典型的小家女子,碧玉玲珑,这会儿已然升天,可也不难看出那眉眼之间的阴柔。想来是极为和婉的人物,出了这么一桩事儿,的确是不大好看,可若是真说起来,都是丁子书自找的。
若是不要这么多房侍妾,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儿来。
扰了自己的清静不说,连带着自身声名,现如今也都保不住了。
外头的人,说的很是难听,这砒霜又是禁药,现如今丁子书可谓是声名狼藉。虽说风帝并未对此事有极多看重,可此人到底是朝中的户部侍郎,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由他来接手的,一来二去的,也闹出了不少笑话来。
这会儿正是失意的时候,听到自己的侍妾跟旁的男子暗度陈仓,他已然是被气得半死。只是碍于惊云司一等还在跟前,实在是不好发作,只能哑忍。
只是这心里的滋味,也就只有他自己清楚明白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丁府上下到底还是我来当家,你们既然听她们的,倒是不如跟她们一同去了的好。”
那些人一听这话,登时就被吓到了,忙不迭地匍匐在地,大呼饶命。
玉无望立在一边,“丁大人,稍安勿躁,也就只有她们才知道一些线索,若非如此,凭着咱们去查,要走不少弯路。”
丁子书知道玉无望的脾性,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只是这一回,他只觉着颜面无存。被人那样算计也就罢了,这会儿东窗事发,还是自己承担一切过错,是何道理
“我对她们不薄啊,固然是我年纪大了,她们还是妙龄女子。可若不是我,他们一早就没了活路,指不定还要堕入烟花。”
风长栖不吭声。
那些女子为了有一个好的出路,自然甘愿委身丁子书。可若是有个更好的选择,想来也不会有过激的举动拒绝一二。
若是目标分散,而非全部都是丁子书的侍妾,倒还不算这样点眼。这会儿甚至都不用猜度也能知晓,对方完全就是为了诋毁丁子书,这才做了这样的事儿来,的确腌臜。
“那人叫什么名字”风长栖看着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小丫头笑了笑,她垂着眼睑,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窝地下留下了两道弧形阴影,如同蝶翼点缀在她的玉面上。她笑的浅淡却极为温暖,那一抹笑容,仿若蒙蒙雾影,沉静十分。
那几个丫头见着便觉着安心,恭恭敬敬,“不知道那人叫做什么,只是那样威武的人,奴婢也是头一回见着。就算是找遍了整个耀京城,也没有第二个吧”
风长栖低声笑笑,若是这样的话,倒也好找。
“丁大人,你最近可做了什么不寻常的事儿,得罪了什么人么”
“没有啊,”丁子书痛定思痛,摇了摇头,“下官一直兢兢业业,只要是分内的事儿,无一不是尽心尽力……”他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双目圆睁。
“丁大人,若是想到了什么,但说无妨。我们惊云司,只管查案,不论丁大人的私事。”
丁子书摇了摇头,“倒也算不得什么私事,上个月我陪着夫人出城省亲,途中遇到了一个少年,生的倒也十分俊俏,只是颠沛流离,奄奄一息,又听闻他往耀京城里头去寻亲,我便生了宽慰之心,亲自带着他进城的。”
“少年寻亲”风长栖好似是想到了什么,骇笑两声,“想必寻的不是寻常人等吧如若不然,丁大人也不会亲自带着他进城吧”
都说风长栖灵巧绝伦,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丁子书见瞒不住了,只好点了点头。
“他要找的,正是何将军何宁舟。”
风长栖骇然,猛然转过身子看定玉无望。
“是他。”
将军府上现在只有一个新来的外甥宁琮,依着这丁子书的话,倒是不难猜度那人就是宁琮了。
惊云司的人依旧留在丁府,可是风长栖跟玉无望却匆匆忙忙往将军府上去了。何宁舟乃是宁琮的亲舅舅,断然不愿见他以身犯险,现在住在耀京城,怕是险之又险。
那丁子书也不过就是顺水推舟,将宁琮送到了将军府上,可是就因为此举,就被人给盯上了。
知晓宁琮身份的人,屈指可数,何宁舟也不至于蠢到这个份上,将自己的嫡亲侄子送上穷途末路上去。
到底是谁
风长栖满心疑惑,等跟着玉无望赶到将军府的时候,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吵嚷之声。那声音听起来倒像是何宁舟的,真是奇了,何宁舟的脾性最是和煦不过,怎会有如此雷霆之怒。
二人匆匆忙忙,等不及那老叟通禀,便直接闯了进去。
大厅里头,何宁舟站在中央,对着一个跪在地上的少年,大声怒喝。
“你若是一心寻死我也不拦着你,可是你只有一条命,你若是想要为你阿娘报仇雪恨,必得韬光养晦。这耀京城是什么地方你可知曦忠毅手底下有多少爪牙,你要是被他给发现了,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风长栖跟玉无望不吭声,径自上前。
何宁舟哪里知道玉无望跟风长栖会突然造访,忙不迭地行了一礼。
“宁琮犯了何事叫将军这样动怒”
何宁舟颇有几分眷恋地瞧着风长栖,她面颊玉白,不施粉黛,面上带着一抹晕红,那种红色很是饱满,如同含苞带蕊的桃花。一头如云乌发后头只用了一个银篦子绾着,上头并无半个花钿点缀,可她瞧起来依旧那样矜贵,狭长水眸,更是清丽秀美非常,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浅笑。
一时之间,何宁舟心跳如雷,意识到自己情难自禁,意乱情迷,他忙不迭地垂下了面孔,不敢再看。
玉无望将何宁舟的情绪尽收眼底,心里固然是有许多不痛快,却也明白,这何宁舟一早就对风长栖死了心,远观而已,不足为据。
何宁舟俯首帖耳,苦笑两声。
“宁琮昨日在街上游荡了整整一日,星夜才归。”何宁舟越说越气,“以前以为这孩子是个知事的,现在看来,倒是我高估了他。这耀京固然是热闹的,可若是现在不图谋后日,好生活着,再怎么繁华热闹,那也是冷的,跟他并无半点干系。”
昨日又游荡一日
可是那丁子书的侍妾已经死了三五日的功夫了,若是那些人当真是为了报复丁子书当初护送宁琮到了将军府,才谋害了那些侍妾,那么……必定是一早就有所警觉。凭着曦忠毅的能力,只要这宁琮一出门,断然是不会有叫他再活着回来的道理。
算起来,宁琮来到耀京,也快两个月的功夫了,算得上是平静无波。可是另外一头,丁子书的侍妾一一被人算计害死,难道说,这两者之间,并无干系
原先风长栖猜测,一切都是曦忠毅所为,这会儿又好似不像是他做的了。
“为何要出去只是为着热闹我不信。”风长栖立在宁琮身边,“你舅舅为了你的缘故,小心谨慎,日子并不好过。到底是为了你的性命着想,你若是有旁的想法,好歹也说个清楚明白才是。”
他顿了顿,半晌才抬起眸子。
“伤我阿娘的乃是宫里的曦贵妃,并未我阿爹。”宁琮目光灼灼,看定风长栖,复又将目光移到了何宁舟身上,“可是舅舅的意思是要了我阿爹的性命,是也不是”
风长栖听了,眉头紧蹙。
“你的意思是你还认这个爹爹”
——
惊云司。
白欢的打扮愈发简朴素净,今日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裳,外头并无半点珠绣。只是那衣料本就是不凡之品,映在日光底下,光华浮动,很是耀目。
苏令之给白欢批了一件明黄色的单氅衣,上头亦有些许暗纹,衣襟上头的滚边颜色深浅不一,却也好看。
她脸色不差,加上这几日的调养,已然好了许多。这会儿又开始惦记起何时往孟丽去的事儿了,这惊云司住着自然是好,那些人也很是体谅,走路都没个声响,给足了孟丽体面。
可是白欢总觉着不妥,住的越久,就越是亏欠风国上下。
她一早就打定了主意,再不跟风元慎有过多牵扯。
“长栖还没回来”白欢随手拿着软榻上的翠色坎肩,这是她给风长栖亲手做的,依着风长栖的喜好,无一不精,于寻常处都能瞧出精巧。
“未曾,听闻耀京城出了人命官司,帝女也跟着去瞧了。”
到底是之前惊云司的第一女官,风长栖查案的能力还是有的。顺藤摸瓜,一旦是有了些许线索,风长栖必定能将那案子破了。
“这惊云司,现在不是由旭皇子主事吗他倒是大方,不觉着长栖越俎代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