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茶楼大门,罗莲儿便想把自己的手松开,是徐平宇按住她不许挣脱:“他在看着我们。”
罗莲儿瞬间老实许多,演戏自然要演全套,半道漏出马脚等同于前功尽弃,她可不想再来一次,只盼着罗玉能够尽早放下戒心返回罗城!
这家茶楼是江城最大的茶楼,凭借精致茶点扬名在外,因而往来人流络绎不绝,很是热闹。徐平宇和罗莲儿想走到街上,少不得要穿过熙攘人群,其中难免磕磕碰碰。
途中,徐平宇身形微侧,竟是将罗莲儿娇小身形护在怀中。
罗莲儿顿时五味杂陈:“你用不着做到这种地步,咱们两个不过只是演戏而已。”
被提醒的人抬了抬眼皮子,神情坦荡道:“演戏怎可半途而废?”
两人花费一些时间,终于走到了街道上。与氛围紧张,好似所有空气都凝固一般的罗城不同,江城生机依旧。往来行人摩肩接踵,嘈杂声调从未停息,道路两侧更是摆满各种各样的小摊贩,琳琅满目的商品陈列在面前,令人眼花缭乱。
罗莲儿对地摊货原本没有兴趣,她出身高贵,又是罗城太守的掌上明珠,便是妆匣中一根普通的发钗,也能买下半条街的小商品,寻常物件怎么可能入她的眼?
想带着徐平宇直接返回太守府的她,目光偶然一转,忽然,脚步像是生根发芽般,再也挪不动分毫。
徐平宇一直牵着她的手,见人不动,下意识转来视线。
只见罗莲儿脚步停在一家小摊前,目光则是直勾勾落在摊上的某一处。
她在看一根发钗。
那发钗用劣质木料雕刻而成,其上毫无点缀,唯有两个妆点的纹饰,却也是歪歪扭扭粗糙不堪,做工毫无精细可言。满摊子廉价商品中,它丑得别具一格。
徐平宇向来淡定的神情有一丝破裂倾向,疑惑问:“你喜欢这个?”
像她这样的千金小姐,眼光会那么差?
罗莲儿干涩的唇角扯出弧度,神情黯淡:“我不是喜欢这个,只是因为它想起了某些往事。曾经,我也给阿娘做过差不多款式的发钗。当时是第一次动手,做出来的成品不堪入目,比摊子上这个更粗糙几分。可送到阿娘手中时,还是欢欢喜喜的收下了。”
徐平宇大致了解一些情况,沉默片刻道:“既然喜欢,那就带回去吧。”
他买下发钗,在罗莲儿震惊的目光中放到她手心里。
“其实死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在我们那儿,死等同于前往西方极乐世界,也是一种解脱。”
没有比这些话语更别扭的安慰了,可罗莲儿很受用。那种感觉就像是凛冽寒风中突然出现的一丝温暖,她忍不住为之动容:“多谢安慰。”
茶楼二楼听不到街上说话的声音,罗玉只能通过不错的眼神看清楚他们之间的小动作。
一支发钗被放在罗莲儿掌心,她笑着收下。
那一瞬间,罗玉终于释然:“都说细节处最骗不得人,我今日才算是明白。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确实很好,虽算不得情比金坚,却也相差无几。我这个棒打鸳鸯的大恶人,也是时候退场了。”
亲信跟在他身边七八年,一眼看出他的想法,站在一旁问:“咱们何日启程回罗城?”
“就这两日吧。”
想要返回罗城,总得先跟东道主打声招呼,断不能不告而别。
徐平宇将罗莲儿送回到太守府便打算返回医馆,可脚步还没迈就被罗莲儿一把拉住,硬要将人往里边带:“不论如何,你也该去里边坐坐。”
徐平宇半皱眉头,没有拒绝也没有赞同,只是站定脚步:“这不合适。”
罗莲儿还是个未出闺阁的姑娘呢。
他为她的名声着想,可当事人却不以为意:“在别人眼中,我们早就成为一对了,你始终不肯进去坐坐,才是真的给人多想的空间。再者说,你是大夫,大夫看看病患不是合情合理。”
对方坚持让他进去,徐平宇便没有再坚持。
两人一前一后迈入府邸。
“殿下,殿下您猜方才奴婢在路上撞见了谁?”
风长栖坐在庭院中品茶时,忽然听到脚步声,抬眸一看,竟是清秀上气不接下气朝着她冲过来,神情颇为焦急,像是碰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般。
这幅模样成功勾起风长栖的好奇心:“撞见了谁?”
“徐平宇!”
于风长栖而言,这是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她曾经听到过,却无法将名字与人联想起来,直到清秀解释说:“徐平宇便是罗莲儿口中所谓的心上人,据说是个大夫,奴婢刚才回来的时候亲眼见到他们一前一后'进了府邸。”
风长栖哦了一声。
不以为意的态度令清秀着实摸不着头脑:“难道殿下当真不在意罗莲儿的事情了?”
风长栖好笑的想,她的事情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左右不过感情一事,自打和玉无望解开心结之后,就不再把罗莲儿放在心上:“清秀,你对她的事也未免太过关切了,这样不好。”
清秀跺了跺脚:“还不是因为大公子的出尔反尔!”
原本是要将罗莲儿带回去的,可罗玉来到江城,听到罗莲儿有心上人之后,竟被哄着改变了主意,如今却是要将人继续留下,往后指不定要闹出来什么幺蛾子呢!
一想到这件事,清秀心里便紧张。
“那个人会不会只是一个幌子?她其实另有目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清秀的直觉是对的。
阿宁悄无声息折返回自己的房间,满脑子都在重复方才清秀说的那些话!快半个月了,徐平宇终于踏入太守府中,想来这个时候,他应该在罗莲儿哪儿吧,她得想个办法找过去。
正纠结着用什么法子,才能在风长栖和清秀都不注意的情况下溜出去,便瞧见一位侍女匆匆路过。
阿宁心念一动,快步上前将人拉住。
使些手段,又折了一些银两,阿宁才让那侍女同意顶替她一段时间,两人身形相似,又都穿着太守府的侍女服,想来不会那么快被人发现。阿宁连连点头,再三保证自己会尽早回来,侍女才松开手。
出了小院,阿宁直奔罗莲儿的院落而去。
路上,阿宁脑海中的念头千回百转,只想着一件事,那便是如何混入其中,不曾想还没走到那座小院,半途就看到人,毕竟徐平宇的身形,她就是隔着几百米也能一眼认出!只见徐平宇和罗莲儿站在一棵树下,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两人凑得很是接近。
阿宁暗自咬牙切齿,将身形藏起来。
不远处,徐平宇已然发现异动,那道目光灼灼如火焰,他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
唇角微微上扬,他对罗莲儿道:“就送到这里吧,再走远些怕是不合适了。”
罗莲儿不明就里:“为什么不合适?”
徐平宇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看着眼前人。
在某人眼中,他简直就是一个闷葫芦,沉默便代表着谁也敲不开他的嘴巴。万幸罗莲儿也没有心思跟他计较太多,冷哼一声之后,径自转过身去:“那我就先回去了。”
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徐平宇往后一靠,目光转向某人藏身之处。
“还不出来吗?”
此时他们所在的地方,乃是太守府花园人来人往之处,罗莲儿可以不管不顾在这处和徐平宇说话,可不代表阿宁也可以,往后她还要继续在府邸中隐藏身份呢。
趁着四下无人,阿宁拉着徐平宇前往一个僻静无人处,才放心的开了口。
探究的目光在对方身上来回打转,她有些不满的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过来的?”
徐平宇老实回答道:“你过来的第一时间。”
阿宁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冷声道:“你明明知道我来了,为何还要往那个人跟前凑?你就那么喜欢她,迫不及待跟她站在一处?”
天知道刚才躲在暗处瞧见那个场景的时候,阿宁心里多么气恼,恨不能上前将两人给拉开。
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眼睛都快能喷出火来,可见此刻她的心情有多么的糟糕。
偏有人不为所动,这个节骨眼儿上依旧保持镇定神情,神态自若道:“我从来就只喜欢你一个人。”
就像是一盆冷水兜头而下,阿宁的怒火彻底熄灭。
人说一物降一物不是无稽之谈,且看看徐平宇,每一次都能将她情绪波动掌控在手掌心,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只用三言两语便把阿宁心中怒火瞬间浇灭。
阿宁脸色稍微缓和些许,却还是气恼:“往后你离她远一些!”
“既然是演戏,就该一条路走到底。”
阿宁怒瞪他一眼,想说些话来反驳对方,却找不到任何话语,更何况她也知道,有些话即便是说了,对方也不一定会听,索性跳过这件事:“对了,你在这里见到我难道不觉得奇怪?外头有人跟你通风报信?”
徐平宇点点头:“他们说你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