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长栖一听,一颗心登时就凉了半截。
看样子,想要此人下台,非得下一番苦功夫不可。
这样一个骁勇的老将军,着实是不能轻视。否则,到头来还是他们吃苦受罪。
桑济听着玉无望的话,骇笑两声。
原来惊云司的人对曦忠毅知道的这样清楚明白,可是那人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够好,无人知晓他做的那些事,可是现如今看来,玉无望他们一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不愿多说罢了。
旁人只当曦忠毅只是朝廷大将,殊不知他在江湖之中也有一席之地。这是数年前他为着给自己留条退路,才闹了这么一出。
“桑副将,你对允王知晓的一清二楚可是”风长栖别过面孔,看定桑济,“那人大逆不道,难道桑副将从未想过面君直言”
桑济摇了摇头。
“公主恕罪,只是桑济老娘还在那人手中,若是我有什么大动,必定会叫那人不满。”
“那到了今时今日,桑副将就不怕了”风长栖倒是顾怜这人一片孝心,只是这里头有太多疑团叫人无法揣度。
桑济听了,忽而变了脸色,两眼通红。
“三月前我才听闻我老娘去年就已亡故,允王骗我至今。”
风长栖眉头轻蹙,这桑济倒是个可怜人,为着自家老娘忍辱负重,到头头都不能给她养老送终。
怪不得了,何宁舟竟然能如此轻而易举说服桑济,让他倒戈。
“竹吉州一事,副将可知”玉无望看定他那张分外悲悯的面孔,“听闻现如今竹吉州混进了许多奂齐人士,这是真是假”
“真的。”桑济目光深沉,直勾勾地盯着一边高烛上头跳跃的火苗,“这已经算不得什么机密之事了,大西南的一众将领都心知肚明。只是他给了众人许多好处,又允诺事成之后高官厚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况且允王在大西南的势力不可小觑,那些人又怕又馋,这才隐而不报,直至今日。”
风长栖听得头皮发麻。
食君之禄,却妄图杀害君主;居主之土反而勾结外朝献上土地城池,暗中勾连。
桑济若非是被此人欺压太甚,断然不会倒戈,这会儿说出了这样多的过往,越是听着就越是叫人心里发慌。
那人到底还做过多少恶事风长栖当真是想都不敢想。
若是还要姑息养奸,日后伤及国之根本,那还了得
该死的曦忠毅!
顾及到曦忠毅在耀京城中爪牙无数,为着桑济的安危考虑,玉无望派开阳跟叱离护佑那人回了何宁舟的将军府。
风长栖心里发闷,玉无望带着她出了惊云司,四处逛逛。
傍晚时分就下了雨,这会儿外头的雨渐渐下的小了,猛然间仿佛到了阳春三月里头,外头是连绵春雨一般。先前因为心里烦闷,且又贪杯,多吃了几杯酒水,这会儿才有点上头,脸上发烧。双眼也带着几分微醺,看着马车外头的男男女女,忽而笑了。连带着初起的千万烛火都带着一股子旖旎来。
“师父,曦忠毅为何如此胆大难道父皇给他的荣光还少吗他现如今得到的一切,都够他欢欢喜喜过一辈子的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欲壑难平,得陇望蜀。
加上这些年他功高震主,自然也知道风帝对他有许多防备,为着日后可以安枕无忧,做这一切仿佛都成了必然的事儿。
“你也知道,皇上现如今也不过就是在等,等到日后时机成熟,那人哪里还有活路”
风长栖不吭声,脸色惨白。
又听着外头乌篷船划水的声音,风长栖心里烦闷更甚,巴不得一扑而下,将这满腔烦闷一股脑儿的都冲洗干净才好。
只可惜她深谙水性,是以纵使是到了寒冬腊月里头,若是遇着了什么危险情形,没入水中也能得了一条生路。这其中好处,外人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风长栖坐了起来,脸上忽而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来。
“桑副将是曦忠毅的心腹,现如今那人擅自出走,又知晓曦忠毅那么些机密之事,这会儿那人必定急死了。”风长栖鼓了鼓嘴,“师父,倒是不如咱们夜探允王王府,瞧瞧他去”
这些时日跟着玉无望日日练武,武功精进了许多,一般人等是决计伤不到她的。
越是如此,她的胆子就越是大了。
玉无望听着,轻轻地点了点风长栖的小鼻子,“你倒是个不死心的,你当真以为,今日的允王王府跟往日的无有半点区别”
风长栖有些发蒙。
“难道不是”
“不是,”玉无望轻轻地摇了摇头,目光幽深,“一早就多了数百个暗卫护佑,曦忠毅是个明白人,咱们这样防备他,你当他半点不知”
风长栖扯了扯嘴角,她自然知晓那人是个厉害的,可是他们惊云司行事向来小心谨慎,如何就打草惊蛇了
只是念及竹吉州的险境,这心里又觉着十分煎熬。
从竹吉州到耀京城若是快马加鞭,三日即可。
耀京城本就是临山而建,是以周遭树木丛杂,随处可见险峻山川。这也是有许多好处的,易守难攻,若是有人打了耀京城的主意,怕也只是徒劳无功。是以,天下人都说,若非是风国内里腐朽,必定不会被旁国歼灭。
这一次是朝中大将曦忠毅有了异心,风长栖头痛难当,这可如何是好
现如今风帝威德扬于四海之外,天下人莫敢不从。只是这大抵都是风帝底下人的功勋,就好似是在大西南有曦忠毅一般。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曦忠毅一早就成了风帝心里的一根刺,这迟早都是要拔掉的。曦忠毅自谋出路,却枉顾风国上下一众百姓,着实可恨。
风长栖越想越是头痛,再无心思来观赏城中美景,恹恹地朝着自家师父笑了笑,“师父,咱们还是回去吧,心里烦得很。”
玉无望应了一声,让开阳调转马头回去了。
只是刚到惊云司,就碰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只见那人一身白色衣袂飘飘,长发摇曳,恍若仙人子。
这不是冰霓是谁
离上次在婆罗门一别,已有数日光景,本以为这人日后再不敢出现在玉无望跟前,可是谁知道,她偏得是个不怕死的,还是来了。
“无望。”冰霓一双媚眼,紧紧地盯着一边站立如松的玉无望,“我来找你是……”
“开阳,送客。”
冰霓一听,脸色突变。
以前玉无望好歹也能给她几分薄面,现如今倒好,愈发凉薄。
一切都是因为风长栖的错!
她紧紧地攥住了手中的帕子,直勾勾地盯着风长栖,“你们也不过就是担着师徒的名号罢了,事实上你们做了什么,当真以为旁人半点不知么”
聒噪。
现如今风长栖速度极快,如同电光一闪,便窜到那人跟前,哪里需要玉无望动手只见她手起刀落,将冰霓一头乌发拦腰截断。
她最是厌恶这人阴魂不散,玉无望已经说的再清楚没有了,对她半点感情都无,偏得此人厚颜无耻,一次接着一次前来挑衅,着实可恶的很。
“你!”冰霓双目圆睁,呆呆地看着自己脚下的一地青丝。
她们无极宫的人都有一头乌发,江湖之中更是称道无数,现如今可好,被风长栖彻彻底底地毁了去。
“日后你若是再敢踏入我们惊云司一步,宫主,这地上可就是你的脑袋了。”
风长栖说话向来都是个有准头的,这会儿一听只觉得浑身发颤。
又见反玉无望那副护佑的姿态,她心知自己这一次是来错了。只是情思倦怠,难以骄矜,这才不管不顾地来了,哪里想到这人竟如此决绝,丝毫不顾念她的心。
等到那人气愤离去,风长栖才有几分懊悔。
她方才好似是要说些什么。
“师父,莫不是要有什么大变”现如今许多事变得纷繁复杂,若是不好生防备,日后吃亏的必定是自身了。
玉无望听了,仰头看天,面色讳莫如深。
今日桑济前来,惊云司上下已经做的足够隐蔽了,只是不知怎的,玉无望总觉着哪里有些缺漏。至于今日冰霓前来到底所为何事,这倒是次要的,他担心的是曦忠毅那头会不会已经知道了什么。
这许多事大多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的好。
为着护佑惊云司,玉无望传令下去,夜里必定要留下三队人马守着。现如今他们跟曦忠毅闹得这样僵,还不知那人会使出什么计谋对付他们呢,不得不防。
当天夜里果然有些大动,许是未曾想到惊云司上下安排了这么些人手,双方并未交手。
风长栖跟玉无望在暗处却看得真真儿的,带头的那人分明就是当初残害朱老太的跛足武将。
看过去不下三十余人,手里都拿着利刃,见惊云司前后无所缺漏,都有重兵把守,也有些许发蒙,到底是情况有变,那些人趁着月色,只当是神不知鬼不觉去了。
“师父,桑副将性命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