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贺秉天让人开车带她来了一处偏僻的小餐馆,餐馆不大,装修看起来也有些老旧,孟静宁一脸的不解:“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贺秉天没有说话,只是让前面那个娃娃脸将靠近孟静宁那边的车窗缓缓降了下来。
孟静宁扭头看了过去——
这餐馆坐落在美食城附近,正因为边上有个美食城再加上地理位置又不好,生意可谓是门可罗雀,大半天都不到有一个客人进出。
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有两个痞里痞气的黄发青年走了进去。
“老板,一扎黑啤,两份海鲜炒饭!”吆喝声响起。
“好的,您稍等!”
等了一会儿,就见一个穿着半旧工作服、形容憔悴的女人端着托盘走了出来。
那女人背部有些佝偻,看着精神状态十分不佳。
孟静宁定睛一看,这才看清楚这人竟然是黎晚。
她回过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贺秉天。
见他没说话,这才转回去重新盯着小餐馆的一举一动。
如果可以,黎晚当然不想来这里工作。
可是现在她身无分文,虽然她总抱怨着自己的命不好,但说句实话,以前还真没过过这种缺衣少食的日子。她没有谋生技能,以前根本就不需要为钱担心。
她的病刚刚好,因为拿钱给她治病的事,大哥黎伟康和大嫂狠狠吵了一架,她大嫂娘家强势,一直就看她不顺眼。再加上大哥目前还要靠着大嫂的娘家为父亲的事情奔走,争取能将情况减轻一点,这个时候,只能暂时不管她。
现在的黎晚没有娘家、没有儿女、没有丈夫,孤家寡人一个,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到了极点。
为了生存下去,她必须做这种往常自己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事情。至于为什么还要留在茗江市,大约就是她之前和黎伟康说的,不甘心。
“喂,你们饭店怎么回事?饭里面怎么会有蟑螂?”
重重的拍桌声和厉喝声将黎晚的思绪瞬间拉了回来。
她愣了愣,看到其中一黄发青年手里拿的死蟑螂,吓得大叫一声往后直直退了好几步。
那两人就是社会青年,根本就不会对黎晚这个老女人怜香惜玉,另一人二话不说直接就抄起手边的啤酒杯将里头的啤酒尽数泼到了黎晚脸上。
酒渍顺着黎晚的脸流了下来,此刻的她狼狈至极。
她抬手在脸上抹了把,然后拿手指着两人,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你们,你们怎么敢?”
怎么敢这样对她?!
“大婶,把你的手收回去,哥们儿最讨厌被人拿手指着了。”两人有恃无恐地冷笑。
黎晚不相信这是饭店里的问题,肯定是这两人故意找茬,她咬牙道:“你们就不怕我报警吗?”
“哟呵!”刚刚拿着死蟑螂的那人拿拳头重重往桌上一锤,“你报呀!我看你们这个破餐馆是不想开下去了……”
听到这话,老板赶紧从里头跑出来赔笑,要是让这群痞子缠上了回头他就不用做生意了,又回过头虎着脸对黎晚道:“还不快道歉!”
她道歉?明明就不是她的错!
黎晚紧紧攥着拳头,一言不发。
“不道歉是吧?那行,你马上就滚蛋,我这小餐馆请不起你这尊大佛!”
黎家出事后,黎老爷子费尽心思给两人留下的资产被贺秉天全都挖了出来举报了上去,结果什么都没有留下来。黎晚奔走多日,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么一份包吃住的工作。
她终于明白,当一个人卑贱得连蝼蚁都不如的时候,是没有任何资格挑剔和高傲的。
此刻她的脊背,就是不想弯下来也由不得她。
她垂了眸,低声道:“对不起。”
两人不约而同地哼了一声,显然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老板想了想,赶紧道:“那回头我扣她一个月工资!”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嗯了一声,算是勉强应了下来。
走的时候,刚刚拍桌的那个还十分恶劣地将那个死蟑螂顺着黎晚的衣领丢了进去。
黎晚绷紧了身子,紧紧咬着牙,没有让自己将那份惊恐喊出声来。
看着两人走远,老板才面色不愉地训斥起黎晚:“怎么做事的?才第二天上班就给我惹麻烦是吧?小心我把你赶出去!把这里好好收拾了!”
真是晦气!
黎晚一言不发地站在那由着他教训,只是掌心之间已经被她抠得血迹斑驳。
车子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孟静宁面无表情地问道:“刚刚那两人,是你安排的吗?”
贺秉天道:“是谁安排得并不重要,以后她的情况,只会比今天更差不会更好。”
从天上跌倒泥里,本就是一种打击,黎晚也该试试被人肆意践踏的生活。
虽然,这样远远不够。
孟静宁垂了垂眸:“也是,黎晚要是和我妹妹一样就这么没了那才是真正的解脱,但她不配解脱,她那种人,就应该穷困潦倒地活着。”
想了想,她道:“谢谢你。”
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贺秉天,在车祸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之后,她和南城安不可能这么顺利地让黎晚有报应。
她感谢他。
贺秉天嘴角动了动,没有回应,只是吩咐娃娃脸开车去下一个地方。
孟静宁问道:“还要去哪?”
贺秉天没说话,只是吩咐车子继续前进。
车子停在了一座新装不久的小区前面。
娃娃脸将车开进车库后,贺秉天率先下了车,他吩咐道:“你先回去吧!回头我给你打电话。”
见孟静宁站在原地一动都不动,贺秉天将手伸了过来:“上去?”
看着男人宽厚的手掌,孟静宁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越过她自己走上前去。
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贺秉天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贺秉天在这座小区里买了一间公寓,一百个平方左右,不是很大,却很温馨。
然而门一打开,孟静宁走进去后却是愣了好一会儿。
她的脚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一样,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动都动不了。
“这里,这里……”她张着嘴,眼眶渐渐湿润。
这里的布置太熟悉了——
她和贺秉天,除了热恋期的那段时间,最幸福的日子大概就是怀上槿西的时候。
阮琴那件事之后,孟静宁提出了分手。
她不是因为信了阮琴的话,只是那时候太年轻也太高傲,阮琴又是她一起长大的闺蜜,她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后来贺秉天来找她,两人就跟所有热恋的小情侣一样,分分合合,总是闹了就好。
他们瞒着两家人去了江北下面一个小镇上在一起同居了好长一段时间,要不是后来贺秉天被老爷子调虎离山弄出国执行任务,要不是那时候孟家出了大事,现在的他们,绝不会比槿西和阿湛过的差。
因为贺秉天看着严肃看着话少,在生活中,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暖男。
两人当时是租的房子,不大,但里头的一景一物都是他亲手置办布置的。一日三餐,也都是他亲自下厨。
别人看着贺首长在外面有多威风,但一定没有人看过他围着围裙在厨房里的样子。
孟静宁想,这大约也是贺老爷子不喜欢她的一个原因。
在他看来,男人是天,家务活都应该是女人做的,哪有像她一样,成天支使他儿子做这个做那个的。
孟静宁现在心里复杂无比,一时间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
她慢慢地往屋里走,抬手从沙发到桌子,再到里头的卧室,还有后面种着花花草草的阳台——
一一轻轻拂过。
不说一模一样,至少是和当年他们住的地方像了八九成。
没想到,过往的记忆,他记得那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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