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紫菱不相信眼前的事是真的,她只是出门两个来月,回来后家里怎么就成了这样了?
抄家?
遣回原籍?
不不不,她家的原籍是在乡下呢!
她不要去种田,她不要当村姑!
她要穿华丽的绸缎长裙,她要天天坐马车!
她要有仆人侍候,用桂花头油抹头发梳头,用上好的胭脂抹脸,戴精美的首饰……
抚琴赏花吟诗,这才是她的生活。
她不要去乡下!
可由不得她不去!
韩夫人走来,将她拽时马车里去了。
她的丫头没有跟来,官家命令,所有仆人充公。
“娘,怎会这样?娘?没有白术,我怎么活啊?”韩紫菱急得哭了。
韩夫人心里也不好受呢,可家里老太爷一倒,全家都跟着倒了霉。
“老家还有五十亩地,总不会饿着咱们,你爹说了,将地租出去,收些租子,买些铺子,日子虽然比不上京城,但在县里生活,还是能活得下去的。”韩夫人安慰着她。
韩紫菱咬了咬唇,心中纵有不甘心,又能怎样呢?
这时,她听到马车外,传来吹吹打打的喜乐声。
有过路人在欢呼,“啊,是太孙妃的喜轿走到这儿了,走哦,去看看迎亲队。”
“听说了吗?太孙妃是个大美人呢。”
“你是听说,我是亲眼见到了呢。”
“吹吧,你怎么见着了?”
“我就是见着了,我是从冀州城来的,我家人的病,是她治好的呢,我见到十来回了。”
“太孙妃治好了那么多人的病,是个好人啦。”
“走,看看她去。”
“看看去,咱们去贺喜贺喜她。”
“说的没错!”
一伙人说着话,欢呼着跑过去了。
马车里,韩夫人看着韩紫菱,“不是你的,抢也抢不到的,过去的事,别想了。太孙心里从来都没有你。”
韩紫菱一脸委屈看着她娘,“要是我不姓韩,要是爷爷不整出那些事来,要是当年父亲对陆子翊好一些,陆子翊怎会嫌弃我?哼,你们当年是不是还做着接班皇位的梦,才不将他放在眼里的?这下可好,连累得我都被他嫌弃了,家里呢,被娘娘抄家了吧?可见娘娘一直认为她的儿子孙子才是好的,咱们这些娘家人,她早就不在乎了呢!”
“啪——”韩夫人气得身子颤抖,狠狠打了韩紫菱一巴掌,“这话你也敢说,你不怕砍头?”
韩紫菱气哼哼将头扭过,不说话了。
……
遮头的喜帕外,一片乱哄哄,说话声,喜乐声,夹杂着传来。
喜乐为她而奏,说话的内容全是她。
林园悄悄扬起唇角,今天所有的人都为她而忙碌呢。
下轿,拜堂,行礼……
林园还没有从古代婚礼礼仪的好奇中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被人牵到了一处安静地场所。
“太孙妃,到了。”有喜娘说道。
“到了?太好了。这头盖我可以取下来了吗?”一头的珠翠加块厚厚的红绸盖头,差点压断她的细脖子。
“啊,不可以的,这得太孙殿下亲自来取。”有喜娘笑着按着她的手。
有人扶着她坐到了床上。
“你们快将他叫来吧,他要喝酒,先把我这头盖取了再去喝,喝多少都行。”林园朝几人摆摆手。
金禹行故意的,礼一毕,就将陆子翊拽走了。
“是是是,太孙妃请稍等。”有人笑着应道,走出去了。
林园无聊地等着。
能不无聊吗,不能歪坐着,不能躺着,不能趴着,还得端端正正地坐着。
好在她前世经过体能训练,才没有觉得坐半时辰辛苦,换作其他人,早累倒了吧。
金禹行,看她过了今天,怎么收拾他!成心给她捣蛋是么?刚拜完堂,他就将陆子叫走了。
还有陆子翊,一会儿看她怎么收拾他!
人家叫他走,他就走?
正想着,外头有喜娘的声音传来,“太孙殿下大喜。”
“都下去吧。”
“是。”
一串脚步声离开了。
林园看到一双黑色的,男人的鞋子,停在她的面前。
“你就不能快一点?我等你好半天了。”林园怒道。
头顶,陆子翊轻轻笑了声,“你就这么着洞房?”
林园?
洞你个头啊,是盖头压得她脖子快断了。
她这一世的个子娇小,估摸着不超过一米六五,而她前世,可是特工的体能+超模的身材!
前世,别说顶个盖头,顶口锅她都能坐半天。
“你想多了,我坐累了,快把盖头拿走。”林园没好气的说道。
“一会儿帮你揉揉。”陆子翊笑了笑,伸手将盖头揭走了。
“还有这个,拿走拿走,天,有三斤重了吧?”林园又指着头上硕大的凤盖说道。
林大娘子和欧阳明珠还夸她的凤冠漂亮呢,还坐在喜轿里时,她就想摘下来扔了。
“好。”陆子翊含笑应着。
取走了凤冠,陆子翊来拆她的发髻。
她的头发虽然浓密,但很软。
发钗一抽,乌发顷刻散开。
“啊——,筋骨终于可以活活动了。”林园顺势往后一倒,倒在了床。
反正在陆子翊的面前,她不必再装什么大家闺秀了。
床上铺的被子好厚,倒下来头也没有撞疼,好舒服。
陆子翊朝她望来一眼,笑了笑,弯身来退她的鞋子。
林园一怔,抬头朝他看来。
陆子翊又把帐子放下来了。
“你放帐子做什么?”林园坐起身来,瞧着他。
“成亲了,不该做点什么吗?”
林园:“……”她还没有准备好,“你容我缓缓气,准备准备。”
“我准备好了。”陆子翊轻声一笑,退了鞋,爬床上来了。
林园:“……”咬了咬牙,不就洞个房么?
呵呵,谁怕谁啊?
到次日中午,林园才醒来。
仿佛被人拆了骨头的林园挺在床上发誓,今晚她要跟陆子翊分房睡。
这男人简直不是人!
一晚上居然犁了三回地!
她提醒他,好工具也要勤保养,别犁断了,那玩意儿坏了没法修。
他说什么,犁放着会生锈,越犁才会越亮。
他的犁越犁越发亮,可她这块小田经不起这般来回犁呀。
正想晚上如何赶走陆子翊时,陆子翊一伸胳膊,又将她拽了过去。
林园心里那个苦。
没办法,自己找的男人,流着泪也要受着。
不就是犁地么?昨晚上又不是没有被犁过。
“我见你醒了,帮你揉揉胳膊腿而已,又不做别的,你把自己挺成一根木头做什么?”陆子翊瞧着她紧张的脸,好笑道。
林园斜了一个眼风过去,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以为你要做点什么呢。”差点吓死她了,她可经不起再折腾了。
陆子翊捏捏她的脸,笑道,“良田再好,也要养。”
林园脸一窘。
……
日子平静地过着,转眼便到了上元节。
这一年的上元节,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热闹。
满京城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一是庆贺太孙新婚,二是欢庆新年,三是贺喜久病多年的德昌帝,终于能坐轮椅出宫见人了。
另外,还有一件秘密的喜事,在宫中悄悄的流传着。
——中午宴席时,皇上皇后会宣布即位人选。
不用说,那当然是太孙陆子翊了。
有那讨好的官员们,一大早就来东宫贺喜。
不过呢,他们运气不好,没见着太孙夫妇。
陆子翊身旁的小太监福顺说,一大早,陆子翊带太孙妃娘娘出城泛舟游湖去了。
反正中午时分就会在宫宴上见到陆子翊,官员们也不沮丧,一个个说笑着离去。
只是,还不到中午时分,到巳时末刻时,陆子翊身边一个常期跟随的护卫,哭着跑进皇宫汇报,“太孙夫妇的船,在城外月光湖沉船了。”
城外十里外,有块二十亩之大的湖,传说,五百年前有仙女降临过,仙女看上一个常在湖边读书的书生,不愿上天庭了,留在人间和书生过起了凡人生活。
后来,凡是新成婚的夫妇,常在婚后来此湖边游玩。
所以,陆子翊带林园前来,没人表示诧异。
但船沉了,这可是一件惊讶且痛心的事。
尤其是在准备宣布继承人的时候,满朝震惊。
德昌帝当即吓昏过去了,身子骨较硬朗的韩皇后马上差人到湖中寻人。
湖面宽广,湖水又深,如何寻得到?
一直寻了三天,只捞到了一艘沾了淤泥,船底有块破洞的画舫。
“娘娘——”身旁跟了多年的老太监劝着她,“世事无常,您要挺住呀。”
韩皇后脸色阴沉,眸光平静,“宣,文昌郡主和忠义侯进宫。”
老太监看了她一眼,点头应道,“是。”
他明白,陆子翊没了后,这江山之位,就只好让文昌郡主和忠义侯夫妇抚养长大的陆文冀继承了。
虽是庶妃的孙子,但总归还要喊韩皇后一声嫡祖母,而且十六岁的陆文冀为人谦恭,博学多才,不比陆子翊差多少。将皇位传与陆文冀,总比让与旁支的陆氏子弟强,那些人,可全都是酒囊饭袋呢!
太监一走,韩皇后怒得砸了茶碗,咬牙低骂,“陆子翊你个混蛋王八蛋臭小子!”
就在大家正认为陆子翊和林园沉湖溺水而亡的时候,今天一早,她收到一封飞鸽飞传书。
上面画着一副农家小院图。
有赶驴推磨的年轻农夫,还玩耍的三个小娃,还有一个纺线的年轻村妇。
一家子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画的正是陆子翊和林园。
这两个,扔下她这老婆子,跑了!
更而且,林家人也不见了。
她那个恨了她一辈子的儿媳妇和孙女儿陆子燕,也不见了!
跟他们关系好的金禹行,那小子也不见了!
不用说,全都一起跑了!
……
京城往滁州方向的官道上,一辆半旧不新的大马车,正缓缓而行。
开春的天气,阳光明媚,春风习习。
田野里,四处生机盎然,远处的田野里,不少农夫们正在劳作。
又是一年春种时。
赶车的年轻车夫回头望着车里的年轻妇人,宠溺一笑。
“阿园,别数了,你都数了三遍了。”陆子翊笑着摇摇头。
林园又在数钱。
五匣子珍珠,一匣子银票,三匣子金豆子,两匣子银豆子,一匣子珠玉赤金饰品,这么多匣子,摆弄来摆弄去的,她就不嫌烦么?
“我得知道我究竟有多少家底!将来得有一大家子要养呢!”林园睇了赶车的陆子翊一眼。
她的大姨妈,月月都准,可这月过了二十天了,也没有来。
并且,她一向好的胃口,越来越差,心情也莫名其妙的烦躁起来。
唉,陆子翊白天黑夜的犁地播种,她这块良田里的种子八成是发芽了。
种子发芽得好好的呵护培养呀,钱少了怎么行呢?
林园望天,话说,在古代好好培养一个娃的话,得花多少钱?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