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6章 撤兵
不老山的时光,是任南珣最自由最无拘无束的日子。
他喜欢那群潇洒的年轻人啊,他多希望能和他们打成一片,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痛痛快快过上一辈子。
可是不行啊,他有母亲,有妹妹,有家国要守……
“你让开。”
任有情的声音又冷又硬,冷冷望着任南珣。
任南珣目光涣散,渐渐闭上了眼睛。
人已经死了,可他的双臂依旧紧紧箍着任有情,不让她有机会再对杨择下手。
细细的雪花缓缓飘落,让这些呐喊声和嘶吼声都归于寂静。
下雪好啊,将这修罗场上的鲜血和杀戮都深深掩埋,让侥幸活下来的人继续戴着伪善的面具,假装这个世界仍然善良美好。
没过一会儿,便成了狂风骤雪,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二月的天气,最是变幻无常。
玄轻的冬天非常严寒,玄轻士兵都穿的非常厚,足以抵御风寒。
可白楚地处于温暖地带,冬季都很少下雪,突然下了这么一场雪,别说拿刀举剑了,士兵们自己都冻得瑟瑟发抖。
任芳华捏紧了双手,盯着杨择残存的队伍似乎隐忍着些许怒意。
若是斩草除根,恐怕还要费些功夫,若是错过这个时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
心中几番权衡之下,任芳华正要下令继续进攻时,就听到远方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
“皇上!周策带援兵五万,前来增援!”
“皇上!周策调集五万精兵前来救驾!望皇上恕罪!”
雪势渐大,隔着漫天风雪只能看到远处朝这边奔来一堆黑影,不过瞧不真切。
但熟悉战场的人,感觉到脚下传来一阵强过一阵的震颤,便知道有千军万马正要增援玄轻,这令白楚人当即色变。
在这大雪之中作战,玄轻是占优势的,他们又增派援兵,如果再死耗下去,势必要输的。
任芳华振臂下令。
“撤退!”
白楚士兵,应声退下,随着任芳华的銮驾,匆匆往后撤走。
任有情从地上爬起来,满眼不甘地瞪了眼杨择,抚着胸口离开了。
而带着五万援兵的周策也将将赶到,趾高气昂地望着白楚人。
任芳华一转身,杨择身子便软了下来,幸好石青寒赶来的及时,和周策两人一同扶住了杨择。
杨择的肩膀已经被鲜血染透,他强撑着意识,问周策。
“哪里来的,五万援兵?”
周策一直都在后方守着,没有跟随上战场。
周策眉眼肃然,他压低声音道:“昨晚,属下收到五小姐的信函,她说临走之前,她已经让江夏王爷给胡函将军写了密信,让他晚几天,偷偷调兵过来支援,万万不能让赤焰发现,边境没人把守。”
“五小姐说,援兵没到之前,若情况危急,便让属下驱赶着所有的马匹和牛羊,就在远处不停地跑动,派人来战场通报,营造出玄轻有大量援兵的假象。”
刚才地动山摇的情势,是故意吓唬白楚人的。
恰好大雪漫天,白楚人怕这个,更怕玄轻真的有援兵,于是乎,这出假象便更加逼真了。
报假信儿,石青衫在生意场上用得炉火纯青的招数,竟然在战场上派了大用场,糊弄了任芳华!
杨择闭着眼睛,不断笑着,任由雪花落在他脸上。
好啊,好啊,他的小姑娘真是聪明啊!
好啊,好啊,天不亡玄轻,天不亡他杨择啊!
感觉到周策所言有一处不对劲的地方。
“石青衫她,她离开……去哪……”
话没有问出来,杨择已经昏迷过去,周策他们赶紧带着杨择撤退。
方才还热闹的战场,没一会儿便鸟兽尽散,由着这寂静的大雪,为这场杀戮默默哀悼。
任南珣的身体,被雪花覆盖着,他心脏处的鲜血也凝结了,沉睡的模样似乎十分安心。
石梦年失神地跪在雪地上,怔然地望着她的爱人。
刚才她还在战场上拼杀,玉面无情,如同一个无情无义的刽子手,可此刻她所有的血光和黑暗全都褪去,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一般。
她将任南珣轻轻托起来,放在自己的双膝上。
她怕动作太大,会吵醒任南珣。
沉默,沉默是最可怕的事情。
杨婵将长剑插在地上,缓缓蹲下身子,望着石梦年,声音微微发涩。
“石梦年你……你不能怪皇叔。”
作为惺惺相惜的对手,杨婵知道石梦年必会留下来为任南珣收尸,所以她也留下,或许能帮个忙。
时至今日,杨婵对杨择早就没了那种男女之情,反而多生感激,她谢谢杨择,在父亲兄弟都离开之时,还愿意守住他们的玄轻国。
“我没有怪他。”
石梦年没有什么表情,可她抱着任南珣的姿势,却让向来心硬的杨婵,心里升上一种酸楚。
“我谁也不怪。”
石梦年眼睁睁看着那把长刀刺穿了任南珣的身体,可就是没有能力阻挡,她也没有立场去阻止杨择杀死一个白楚皇子。
她内心所有悲伤,转化到两手之中,用手中的刀枪更加奋力的厮杀。
对不起啊,任南珣,我救不了你。
玄轻有人一直没走,白楚有人去而复返。
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石梦年只见一双白靴出现在低垂的视线中,她并没有抬头看。
杨婵扬刀,挡在石梦年的身前,冷声喝道。
“吕继?回来找死?”
态度傲慢的吕继,此刻却只露出黯然的神色,他没有带任何兵器,完全没有理会杨婵,缓缓矮下身子,跪伏在任南珣的尸首前。
他伸出双手,阴柔的声音像是夹杂了雪花似的,冰寒如霜。
“把他给我。”
石梦年缓缓抬头,冷视着吕继。
“你们白楚,不是不在乎他的性命吗?”
当时任南珣倒下时,任芳华、任有情以及一众白楚人,没有半分怜惜的神色,撤退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带上他。
因为他已经死了,死人对于任芳华和任有情母女而言,一点用都没有。
最是无情帝王家,最是无情女人心。
吕继的手细细长长,像是女人似的白嫩,此刻在雪天里,也冻得通红。
他伸手触及到了任南珣的衣襟,却像是惊吓了似的反弹回来,不敢再碰。
他仿佛不敢相信,那样鲜活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