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雨回来,江慎行跟张言商量,想要带乔雨去赴宴,让她跟傅源见一面。
张言依言照做,他们几个便合谋着把乔雨给骗了过去,他事后跟张言提起这件事情,还是兴致勃勃的样子,似乎很开心。
她于是问:“那乔雨会跟傅源复合吗?”
江慎行似乎笃定:“他们一定会复合的,时间早晚而已。”
她很少见他对谁的事情这么上心,此时在心里叹一口气,心想这个男人看似遥不可及,实际上跟自己一样也是可怜人,爱得卑微,连最后都要忍痛成全,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她不知道江慎行其实是真的放下了。他只是替乔雨和傅源感到惋惜。
晚会那天遇到了盛誉,他捐了一套康熙年间的薄胎青花茶具,本是匿名捐赠,她却不知道从哪里得了风声拍下了,还朝他举杯示意。
他跟盛誉其实有过一段,之后她去香港做风投,两人联系渐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北京的。
当晚两人一起从晚宴出来,她把名片递给他:“我现在在东辉投资做事,这是新办理的北京号。”
他看了看收好,盛誉问:“你的号码还是原来的那个吧,没有变过?”
“没变。”
“咱们俩好久没有见过了吧?明晚我想约你喝酒,不知道江总能不能赏脸?”
江慎行点点头:“当然可以。”
第二天白天是真的忙,外面的合作商来开会,之后又是内部高层开小会,他是真的不记得这天是张言的生日了。
盛誉的电话打过来,他也才想起来晚上有约,而且是盛誉亲自开车来接他,两个人在太古里吃西餐,之后在附近的酒吧喝酒。
却又遇到了一帮朋友,于是凑在一起,热热闹闹,各种游戏玩的尽兴,到后面盛誉伏在他的肩头媚眼巧笑,眯着眼睛风情万种,在他耳边轻声说:“这里人太多了,不如到我那里坐坐?”
他也觉得吵,就跟她一起往外走,盛誉之前在北京的公寓处理掉了,这次回来新置办的地儿刚装修好还需要晾一段时间才能入住,所以她最近都住在君悦酒店里。
她用阿玛尼的香水,举手投足间就有花果般清甜的味道,再加上喝了酒,连呼吸都带了些迷醉,一进房间她就开始吻他,烈焰红唇,却偏偏吐气如兰,是最原始的诱惑。
盛誉毫不掩饰地在他面前脱掉衣服,拿了浴巾进去:“我洗个澡再出来。”
江慎行坐在沙发上看新闻,乔雨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这才知道,原来今天是张言的生日。
而他却毫无印象,彻底忘记了。
乔雨问他,不轻易地打开心扉,万一外面的人用尽力气想要进去却没有做到,就放弃了怎么办?
江慎行挂了电话,想到了自己跟张言的关系,他明白她想要什么,稳定的感情,明确的关系,甚至是牢靠的婚姻。他却没有那份自信能给她安稳的未来,只是有些话又不忍说出口,便这么不清不楚地胶着着。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把打火机拿出来把玩,一下一下,火苗在金属盖下时明时灭,像是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一样捕捉不定,手机就在桌上,十二点快要过了,张言的生日也快要过了,他好几次拿起来想要给她打个电话说一声生日快乐,可是又自嘲地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处境,盛誉还在里面洗澡,他有什么资格,用什么身份打给张言呢?
所以终究他还是把电话给放下来了。
那些涌动在身体里的欲望也随即尽数都消了下去,盛誉裹着浴巾从里面出来,肤如凝脂,脸上因为水的热气沁出一抹红晕,美艳动人。
她款款走到他身边:“你也去洗吧,我等你。”
江慎行却在这时候站了起来,抱歉地对她说:“对不起盛誉,我今晚不能留下来了。”
“有急事?”
“不是。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用这样的方式见面了。”
盛誉也不恼,一下子就懂了,慢慢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根烟给自己点上,过了数秒才问:“她是什么样的人?”
“很单纯,傻乎乎的,等了我很久。”
“你喜欢她吗?”
“喜欢。”他毫不犹豫。
她摇摇头笑:“我是白问,你如果不喜欢,现在怎么会想要走,罢了,你要走便走吧,一码归一码,我们到底还是朋友对不对?”
“当然。”
江慎行并不知道这一晚对于张言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坐在房间里看着桌上的电子钟显示零点,明白这一天已经完全过去了。她关了灯睡觉,没过一会儿又摸了手机打给她妈,老太太在那边儿被电话声给吵醒了,语气不善:“大晚上的你干嘛呢?让不让我睡觉了?“
“妈,您昨天跟我说,让我去跟谁相亲来着,我去。”
“你怎么突然同意了,不是之前一直说有喜欢的人了吗?”
“我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她真的去相亲了,化妆,穿漂亮的裙子,披肩长发。对方是科技公司的技术顾问,有些微胖,一般胖子都幽默,这个胖子也不例外,逗得她哈哈笑,不得不说是愉快的见面。
之后又约了两次,吃饭,聊天,看电影,她在爱立信工作,对方也是在同类型公司任职,所以有很多共同话题,挺好。
乔雨搬过去跟傅源住,张言也动了心思要搬走,开始在网上找房子,趁着周末去看了房,在一楼,因为是高层所以阳光不太好,不过北京这样的地方不用担心会泛潮,房间不如之前的大,价格也又涨了起来,但她还是决定接受了。
她没有再联系江慎行。
那些隔三差五就发过来的微信,短信,分享的有趣的东西都再也没有了。
江慎行有时候坐在办公室里,从冗杂的事务中喘一口气,下意识地就点开张言跟自己的聊天页面,可是时间永远都停留在之前的那一天,他有好几次想要问她在干吗,可是终究没有开口问。
好聚好散,本来是他一贯的做法,她什么都懂,才抽身地那么彻底,他如果给不了张言想要的,又凭什么再去招惹她。
张言再打给他就是说搬家的事情了,还是那种轻快的语气:“江慎行,我一个人住这公寓实在是太无聊了,我要搬走了。”
他本来看到来电是她的名字,心里莫名滋生出一丝期待,却听到她要搬走,忍不住问:“这么住着不好吗?搬出去多麻烦,还要再找房子。”
“我已经找好了,东西也收拾好了,就是跟你说一声。有时间让乔雨帮我把钥匙递给你吧,谢谢你这么长时间的照顾啦。”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才说:“张言,我们是不是很久没见了?”
“我们很久没见了吗?哎,我最近公司太忙了,都糊涂了。”
说完她却愣住了,同样的对白,好像从前也在他们之间发生过,只是如今调了方向,换了他问,她回答。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说:“其实,其实我最近在相亲,是家里介绍的,我们见了几次,他人性格蛮好的。可能我不久就会考虑跟他正式交往。”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电话给挂掉的。心里烦躁的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叫嚣着,他点了根烟抽了两口,又用力把烟头摁在了烟缸里。
这世上真正的烦恼从来都不是烟和酒能消减的。
江慎行有些自嘲地想,他向来不想让自己习惯某个人的存在,可是终究还得没有躲过这一劫,不知不觉她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已经一年了,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快得让他心悸。
她很快就搬了出去,他放心不下,总是想着她住的怎么样,就让助理想办法查到了她现在的住处,离她公司远了一些,她每天要坐两站路的地铁才能到。
他那天不自觉地开车就到了她那里,看到附近的花店橱窗里放了一捧干花,非常好看,忍不住就买了下来,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打给她,让她下来。
张言真的没想到江慎行会来找自己,她说在楼下的时候,还以为他走到了过去的公寓,可是他明确地说出了她现在这个小区的名字,吓了她一跳。
后来又想,他那么厉害,想知道什么查不出来。
没想到他会买一束干花送给自己。
张言接过来,这话闻起来还有雅致的香,很像他车里的味道。
可是问他找自己有什么事儿,他又说没有,很快就开车走了。
她半夜从床上做起来发呆,开了灯走下来看着花瓶里的花,自言自语:“你到底想干嘛呀?你一来,我的心又乱了。”
之后没多久,乔雨就来找她玩,递了请柬过来:“我要结婚了啊,你做好准备。”
“我做什么准备,又不是我跟傅源结婚。”
“张言小姐,我郑重聘请你成为我的伴娘,礼服我会看着给你准备的,你就等着收红包吧。”
她眼睛一亮:“红包好啊,你们家傅源那么有钱,包的红包肯定不会小吧。”
没想到伴郎是江慎行,其实她应该猜到的,毕竟他跟傅源的关系那么好,又还没有结婚,是最合适的人选。
婚礼那天特别热闹,乔雨美得不像样子,傅源笑的开怀,他们两个人都是满脸的幸福。
她替乔雨高兴,心里又羡慕,该在一起的终究在一起了,他们经历种种,像是去西天取经一样,终于迈过了那些艰难险阻成为夫妻。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动容的呢?
江慎行听到他们宣誓,交换戒指,看到傅源难得正经地收起了之前不正经的神情,看着乔雨说我愿意,心里蓦然地就生出一些感动来。
他是见过傅源之前的样子的,那么爱玩儿的一个人,从来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如今却跌在了乔雨的手里,永世不得翻身了。
但是说到结婚,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他一直陪着傅源,她就一直陪着乔雨,他们几乎是一整天都在一起的,只是都忙着拿东西,跑腿,也没有说上几句话。
他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打蓝色花纹的领结,竟跟她衣服的颜色是一样的,也不知道他们夫妻是有心这么准备的,还是无意的。
晚上闹洞房,乔雨少不得被各种折腾,她这个伴娘本来也不得幸免,有不认识的男人走过来笑着拉她往里走,江慎行却忽然走了过来拦住了那人:“你干嘛呀?”
“徐峰他们想玩摸瞎子,这不是差个美女嘛。”
“找别人去,张言不行,你们几个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
“二哥,凭什么就她不行啊,徐峰可说让我一定要把伴娘给弄过去的。”
江慎行把张言轻轻地带到了自己怀里:“就凭她是我的人。”
她靠在他的怀里,突然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心绪难平,险些落下泪来。
他今天其实喝不少酒,主要是为了帮傅源挡酒,傅源那酒量实在是提不上台面儿,总不能真的让新郎还没进洞房呢就倒了。
所以他是真的醉了,看到有人来拉张言,莫名就来了火气。
她胆儿小,虽然性子活泼,可真没玩过来劲儿的游戏。他们那帮朋友,多得是京城二世祖,占女人便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要真把张言交给他们,她说不定会被吓哭。
他已经醉了,这里也只剩下他们两,张言扶着他:“怎么喝成这样了,你还能走吗?”
“我可以。扶我去楼上的房间,我有房卡。”
她从他包里口袋里掏出房卡,开门进去,门才刚关上,他就开始吻她。
张言喘着气:“你别。”
他停下来:“对不起,我失态了。”
嘴上这么说着,手臂却仍然抱着她没有放开。
张言终于鼓起勇气看着他:“你有没有想过我?”
“我很想你,张言,我比之前以为的还要喜欢你,终究是我高估了自己。”
她抿了抿嘴唇别过脸去:“江慎行,你不要仗着自己喝多了就开始胡说八道,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我有。”他把她的手拿着放在自己的左边胸口:“我真的有。知道你跟别的男人约会,我这里特别不是滋味,揪起来一样的难受,你不再找我了,我觉得心空空的,这里是你挖空的,张言,你应该要负责任的。”
她扬着脸问:“你想要我怎么负责?”
“跟我在一起,我们永远在一起。我娶你。”
她本来已经哭了,听了这话却又破涕而笑,之后笑的停不下来了。江慎行看到她这样儿,心里也忽然就暖了起来。这样才对,这才是他认识的张言,笑的那么好看,那么纯粹。
“你怎么突然想要结婚了,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结婚的。”
“你以前说的对,如果不幸成为别人故事里的配角,那只是因为走错了故事,只有遇到了对的人,才会发生对的事。”
“什么是对的事?”
他又慢慢地吻了下去:“遇到你,爱上你,就是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