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这个玩意在我们行当里是个忌讳。
这属于私人物品,而且常常穿戴,主人的气息很浓。
而且民间鞋通“邪”音,与送钟一样,忌讳送“邪”。
今天拿个丰满的骚气娘们儿丢过来的照片上面就是一只鞋,不过有些看不出模样。
我爹一看就说是新挖出来的,他经验老到,一般不会看错。
“照片上这鞋子估计是从棺材里起出来的,尸水泡着,所以沾染了泥土,这种棺材大概一百年以上,应该是清晚期的东西。”老爹低头捻着红线,皱眉道:“那时候天灾人祸的,难有寿终正寝之人,多多少少都有怨气,我从来懒得碰这时代的东西。”
“现在是人家硬塞给我,我特么还得碍于沁丫头的面子不撕破脸。”我撇撇嘴。
臭老头瞪了我一眼了:“老婆的面子,比自己的面子重要,懂吗!沁丫头多好啊,从不给你添乱,还给你提供多少便利?她家的亲戚估计听到了你的名声,就找上门来赖着你,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是男人的就好好解决,少叽叽歪歪。”
气死我了,这老头子“胳膊肘往外拐”啊。
“这行当里,从来都是福无双降、祸不单行,今天有个女人上面丢了一只鞋的照片给我们,紧接着你就收到了这只皮箱,你赶紧的联系那个骚老娘们儿,咱们直接把箱子带过去,说不定箱子里面就是另一只鞋。”臭老头子踢了踢我。
无奈,我安装照片后面圆珠笔写下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很快就接通了,那女人笑嘻嘻的回答道:“慕当家的想收了这‘宝贝’吗?我给您发地址,恭候大驾!”
“……少废话,你那宝贝最近闹得很凶吧?还想让我收了?请小爷去收破烂是要花钱的,你给多少?”我撇了撇嘴。
那骚老娘们儿愣了愣,暗暗的啐了一口:“慕当家的先来看看嘛,说不定这是个古董很值钱呢――”
“钱和命哪个重要?你想清楚,小爷刚好有一单生意跟你这个撞上了,说不定就是一对,所以才问问你要不要命,这种邪门的东西你还指着发财?”
那女的闻言突然冒了一句脏话,是方言,我听不太懂,她紧接着不跟我扯皮了,立刻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了,慕当家的先过来看看吧,我没那么大本事移动这东西,现在整个院子供着呢!我给你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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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骚婆娘是个寡妇。
他老公是属土拨鼠的,专门做打洞的勾当,后来有一票事情干得太大,被国家给法办了,家里的东西也抄了。
然而一个女人要养孩子很不容易,很快就有人找到了这女人,妻承夫业,继续做些“小生意”。
不久之前,某个地方因为修高铁集体迁坟,一处无名土包居然挖出了几具厚皮棺材但却无人认领,这女人闻风而动,立刻带着手下人连夜去周围踩点,居然还真的又挖出几口!
他们也算是行家,推测这里应该是以前的退隐大官的家族坟地,不过后来一定是封门绝户了。
其中有一口棺材里面有液体,这种棺材一般都有好货,不过都被浸泡腐蚀了。
从里面捞出来的东西就有一对装饰十分精美的老鞋子,当时拿到手觉得水太多,就拎着甩了甩,没拿稳掉在了地上,粘上了泥土,所以我家老头子眼光贼毒,一眼就说鞋上的泥土是新的。
捞干净了东西后,几个人坐地分赃,当时谁也没在意这又丑又沾满泥土的鞋子,不小心就给拆了,一只鞋分给了一个手下,这寡妇拿了一只。
那个手下常年往港澳那边秘密出货、有路子,他当时分了赃就连夜走了,推测是按照老规矩去出货,然后很长时间没听到他的消息,之后居然听说他死了。
这让寡妇吓了一跳,多方追查了死因,结果得知他死在香港,具体情况也不清楚,听说是死在浴缸里,是一桩悬案。
事情很快在寡妇的手下传开,越传越玄乎,这个行当里的人都胆子大、但也特别信邪,很多人吓得龟缩起来不敢出门,这寡妇家里原本没什么事,可是最近也开始有东西作祟,她不敢乱请法师――怕走漏了自己的营生、引来警察。
“可是居然敢找我?不知道我叔是警察头头吗?”我一边开车、一边跟臭老头瞎聊。
这臭老头自从拔了阴毒后活得像个佛系小公举,生意懒得做、车懒得开、每天就钓鱼聊天晒太阳,出门就宁可打车、要么就是叫我开车。
小乔一回来,他就跟小乔撒娇、要吃要喝还要捶背,一言不合就“哎哟喂”的装可怜。
一个四十几岁不到五十的大男人活得如此“厚颜无耻”,也是我和小乔惯着他。
用老爹的话来说:我儿子自立了、娶媳妇儿了、能挣钱养一大家子人了;我女儿出嫁了,老公还能庇护家族,我还操什么心、劳什么碌?
活得像一条咸鱼。
只有嘴巴喜欢动。
“可不是么,我觉得这骚婆娘一定没仔细调查过咱们家,不过你成肃叔叔去帝都进修去了,她估计也不知道。”我爹吃着芒果干,瞎指挥我开车:“诶,臭小子,你看前面那岔路是不是有障眼法?”
“什么障眼法,你老花眼了吧?”
“兔崽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老花眼!”
“叫你别躺着打游戏你不听,活该视力下降……那明明就是个障眼法,还问是不是?你越活越回去了啊?”我一脚油门就往田坎上冲。
这种简单的障眼法我见过几次了,普通人是看不出来的。
但是行走阴阳的人能看出端倪――用法术掩盖的地方,通常会有一些朦胧的雾气,尤其是色调。
正常世界的景物是真实的,而借助阴阳之力、道法异术弄出来的东西,始终“不融于世”,比如周围是青天白日,而有障眼法的地方,色调就会黯淡些――毕竟不是天生的。
现在是凌晨,周围黑得不见五指,那片障眼法遮盖的岔路口居然是破破烂烂的石头路――刚铺好石头、还没修好的山路。
“哎唷,这好车跑这种山路,好心疼啊。”老爹嘟囔着按下车窗,探头看看外面的情况。
这老家伙就是故意作死,一股阴风吹进来,吹得我们后脖颈汗毛根根直立。
“嘿嘿,就是这条路没错了……”老爹“以身试路”还得意洋洋。
“你这老家伙是有恃无恐啊!”我好气又好笑:“你别以为女婿是冥王大人就胆子肥了!”
话音刚落,车子碾到一块大石头跳了起来,后备箱里那红色铜线层层捆扎的皮箱也按捺不住寂寞,开始发出“咯咯、咯咯”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