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太太听着傅明月和顾老夫人说话,这个空档里她又打量了傅明月。
她穿着一件紫罗兰掺金丝璎珞纹褙子,浅蓝腰带,挂了一块鲜绿欲滴的翡翠,雪白的挑线裙子,耳边戴的紫色碧玺石有指甲大。颜色通透无暇,价值不菲,头上还戴了一对比翼金簪,嵌的是少见的绿宝石,粒粒大小均匀……傅明月一向不爱浓艳打扮,但这身上的东西,件件都比赤金贵重千百倍……
傅大太太想到自己方才刚进顾家时,看到傅明月前后被簇拥着,丫头、婆子数十人,气派非凡。
她嫁给镇南侯以后,果然就是顾家的宝了,老夫少妻的,人家自然要捧在手里护着,就连顾老夫人,对着傅明月连句重话都不会说,天底下还有不收拾媳妇的婆婆?
就算是她是傅老太太的侄女,可做样子,傅老太太也是给她立了小半年的规矩啊!
更何况,前头那位侯爷的死和顾则淮也是有关系,这位顾老夫人看着说一不二,享尽荣华富贵,可也是个可怜人……
傅明月和顾老夫人说了自己回去住的事:“……已经和侯爷说过了,想回去住几日,桂姨奶奶病了,家里连个操心的人都没有!”
顾老夫人自然答应了:“你回去看看你父亲也好。”
说着,她招手让身边的嬷嬷过来,说了一堆的东西让傅明月一起带回去,真定产的鸭梨,陕西送过来的核桃和香榧,听说傅德文喜欢带骨鲍螺,还吩咐了四盒的带骨鲍螺,更是给桂姨奶奶带了不少上等的补品。
傅大太太之前听说过镇南侯府富庶,却也没想到会这么富庶,顾老夫人随随便便一出手,这些东西加起来没有一千两银子也有八百啊!
她这边感叹着,傅明月却着急回去。
等着马车到了傅家的时候,傅明月恨不得冲下去,留了念芸搬东西,她则去看了桂姨奶奶,傅二娘和傅德文都等着了,因为如今是正午,所以他们留了傅大太太一并吃饭,到底是隔了一房,有些话大家也不好说。
吃完了饭,桂姨奶奶笑着道:“……你如今的病才好,今早上又起来早,还是先去睡会儿吧!滕华园里你的东西都还留着,每日都有叫人打扫。”
傅明月确实也累了……昨晚没有睡好。
滕华园果然还是和原先一模一样,打整得干干净净的,西次间的炕桌上还放着一个青白釉鱼戏莲花瓠,里面插着新开的双色牡丹花,念芸笑着跟她说:“这双色牡丹难得……奴婢记得老夫人的花房只培育了几株。”
这桂家也是真的有钱!
看到院子里还有自己种的牡丹花,幔帐上还挂着她亲手绣的香囊。
她淡淡地笑了笑:“是啊,这里才是家的感觉!”
念芸也莫名觉得十分安心。
傅明月先睡了一觉,却不到半个时辰就醒了,总觉得缺了什么。
她躺在床上怔怔地想了会儿,才想起顾则淮不在身边,和顾则淮一起睡的时候,她要是翻来覆去睡不着,顾则淮总会把她搂进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竟然就能睡得很好。
等他醒了,自己还没醒,他要亲一亲她的额头才走,或者在她耳边说什么,她听不清,但是他的语气……还挺温柔的。
傅明月本来睡眠不好,容易做噩梦,和顾则淮成亲后,睡眠反倒好了。
她不由把脸埋进锦被里,才离开他半天,怎么就开始想他了……
顾则淮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容易喜欢上了,如果没有之前的经历……她应该已经深陷泥潭了。
傅明月叫了念芸进来,打了水替她洗脸。
念芸走进来通禀:“……二姑娘过来了。”
傅明月点头:“快请进来。”
说着,她又让念星去沏一杯蜜饯茶过来。
傅二娘着一件蜜合色八吉纹褙子,圆润了些,看着很是清爽干净。
傅二娘坐下了,念星很快端了蜜饯橙子泡茶上来,傅二娘喝了茶笑着说:“怪得很……每次到你这儿来吃茶,你都是给我上的甜茶,不是蜜饯茶,就是胡桃松子,或者是酸梅汤、山楂水……都不给我正经上一盏贵的茶,现在当侯夫人,怎么还这么小气!”
傅明月笑着道:“人生都过得这么苦了,总要自己甜一甜自己,再喝苦茶有什么意思。”
傅二娘本来就是打趣她的,继续说:“我喜欢贵茶,越贵越好,万春银叶,大红袍最好……”
她笑笑,“好了,不说笑你了,我要和你说六娘的事……你怎么也猜不到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儿。”
“六娘一向心气高,当初明明是她该进宫参加选秀,却是换了你进去,这老天爷都是长了眼睛的,如今她的亲事……实在是艰难,三婶原来是菩萨一般的人,什么都不管,如今为了她的亲事四处奔走,不知道回娘家求了多少次,总算说到了一门不错的亲事。”
“那哥儿是三婶表姐的儿子,小小年纪已经中了举人,家里头也富庶,三婶那表姐也是个和气的,下头没有女儿,到时候六娘进门了,定会将六娘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疼的……不管怎么说,这门亲事都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傅明月笑着道:“可我猜,傅六娘还是回绝了这门亲事。”
“对啊!”傅二娘点点头,颇有些无奈,“我有的时候简直不知道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了她的事儿,三婶一到桂姨奶奶跟前就哭,原本长房伯祖母见着三婶可怜,想要替六娘说一门亲事的,可看她这样,谁还敢趟这趟浑水?”
说着,她更是道:“我估摸着三婶这两天会过来找你一趟的……”
“不瞒你说,之前三婶就找过我,我也答应过她,不管之前傅六娘做过什么事儿,三婶……实在是可怜啊!”所有的事情,傅明月向来是分得很清楚,“我帮傅六娘谋亲事,能找到的也就和她外家找的差不多,再高的,她也攀不上了。”
叹了口气,她道:“傅六娘很聪明,可聪明反被聪明误,她见着我嫁的好,怕我以后找她清算,所以想要嫁的更好,压我一头,只是她不愿意进宫,想要找到门第更高的亲事,谈何简单啊!”
傅二娘也跟着叹气,“原先我对她印象很好的,觉得她聪明又文静,就连老太太在世的时候也最喜欢她了,如今竟然落得这个样子……可见啊,这人啊不能太要强了,太要强不是什么好事。”
可傅明月却觉得傅六娘不是太要强,而是心计太深,人啊,难得糊涂。
两人就着傅六娘的事情说了几句,傅明月直接道:“那你了,二姐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若是陈家那边不同意这门亲事,你打算怎么办?我听侯爷说了,如今这位陈老夫人不是很同意这门亲事,甚至连陈少林……也不是很赞同!”
其实傅二娘猜也能猜得到的,她一点都不意外,“走一步算一步吧,我们走到这一步已经十分不容易了,再说什么,我也不会轻易放弃了。”
说着,她更是苦笑一声道:“前些日子我收到了一封信,信上面没有落款,可我认得出来,那是阿堂的字迹,他说陈少林快来京城了,他会想办法也一起过来的……只要能见到他的面,知道他平安无事,我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她爱的太卑微了,也太不容易了。
傅明月握住她的手,道:“就算是陈老夫人那边不同意,可如今陈家当家做主的却是陈少林,若是能够说服他,你和姐夫之间的事情就能简单多了……”
这话,说的简单!
其实她们心里都明白,顾则淮从来不会和平庸之辈成为生死之交的,这陈少林能够入得了顾则淮的眼,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既然有本事,那就不会轻易被人说服。
屋子里的氛围好像更低沉了些。
傅二娘也察觉到了,突然笑了起来,“好了,我没事儿的,之前那么苦的日子都挨了过来,如今这日子已经是很不错了,每日就是陪着桂姨奶奶侍弄侍弄花草,陪着桂姨奶奶说说话,就算是一辈子不嫁人,这样也挺好的。”
怎么会好了?
傅明月一直觉得自己够难了,可和傅二娘比起来,还是差远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如今想太多只会自寻烦恼。”
她们俩儿说了会话,傅德文就过来了,其实,这傅德文已经等了很久了,谁知道这小姑娘家家的有这么多话要说,他实在忍不住了。
傅二娘则先走了。
傅德文已经等了很久了,他一进来,傅明月就给哦他几封包好的茶叶:“……是侯爷给您准备的,说是宫里头的皇上也不是日日都嫩喝到的。”
看到女儿回来,傅德文还是很高兴的,拿了茶叶左看右看:“这是什么茶?”
傅明月笑着道:“我也不认识这个……侯爷说是峨眉雪芽,他让人从四川嘉州弄来的。佛门茶僧每年清明采山顶茶树的叶尖所制,茶树与柏杉、杜仲这些树种在一起,也有了药性,很养生。”
傅德文把茶递给旁边的丫头,问她:“侯爷待你可好?”
说到底,他还是介意傅明月之前生病的事儿。
傅明月点头说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