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极其突兀地睁开了眼。无法适应白光的眼睛一下子痛得流出了泪。
一直都讨厌这样的白光。
胡佳抬手看了看,手上与手臂上还全是输液管,悬挂在头顶的输液瓶还在一点一滴地流淌着,将各种养分送入血液里,经过循环流便全身。
讨厌白光。但并不讨厌打针和医院里的冷清安静与那些混合着药味和消毒水味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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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以后。你不再是胡佳。”
“你是S城17岁的高中生。你是夏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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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开玩笑了。
胡佳漠然地望向玻璃窗。
并不是开玩笑。
玻璃窗里映出的苍白单薄而清秀的脸,并不是属于自己的。而是属于第一个梦里那对姐妹的。映在玻璃上的不过是个影,却是真实的。
胡佳没有太多表情。其实很清楚,高速行驶的火车在脱轨时翻下了山。那样的车祸,自己不可能活下来。
像是借居于别人的身体这样烂俗的情节。
很烂俗,但真实的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镜里的脸便是最好的证据。
胡佳已经死了。
那么自己现在,应该叫夏安然吧。
第一个梦。算是“夏安然”的记忆吧。
有一个叫十分优秀的,叫“夏安杰”的姐姐。就读于……晴天高中。
“安然你醒了?”
安然转过头,看见了一张与自己完全相同的脸。那就是夏安杰吧。
夏安杰看着醒过来的妹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却望见安然漠然地点了点头。清幽的黑眼里是涣散开一般的眼瞳,毫无焦距,如往常般冷淡。
“你终于醒了。”确定自己并没有做梦,安杰微笑着说,“我去把医生还有爸妈找过来,你在这里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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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给安然太多思考的时间,医生与护士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这个少女一个月前出了车祸,至此虽然无生命危险,却一直都昏迷不醒,现在却突然醒了过来。
安然神色淡淡地躺下,看着护士们在身边忙着,医生在一台她看不懂的机器前拨弄着,似乎在检查她的身体状况。
一个护士扫了一眼这个躺在病床上的少女,却愣了一下。
少女神色漠然,清冷的眼里毫无焦距,像是盲人一般,涣散地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毫无生气。似乎这一切全与她无关。
是自闭症么。这种怪异的眼神。
也不知道到底折腾了些什么。检查进行了很长的时间,程序步骤十分繁琐。
安然淡淡地望向长廊那边的玻璃,一对中年夫妇和安杰正望着这里。那对夫妇也的确是梦里所见的样子,尽管记得已经不大清晰了。
安杰的微笑一如梦里的温柔,见安然望过这边,欣喜地晃了晃手。
安然淡淡地收回了目光,转头继续以涣散的目光望着天花板。
医生终于站起了身,走向门外。看见他起身。那对夫妇立即走向门边等着医生走出来。与此同时,护士们也开始拔她身上各种各样的管子,轻松了不少。
安杰走了进来,在床边看着她微笑,“太好了呢安然。应该已经没有大碍了。”
安然安静地看着天花板,不作声。实际上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等到护士们将各种仪器都搬走之后,那个女人走了进来。
“安然。医生说你的身体已经恢复了,爸爸现在去办理出院手续,已经没问题了。”应该是叫徐晴吧。夏安然的母亲。与安杰一般,有着同样温柔的微笑和温柔的眼神,带着温暖的感觉,像是春阳,温和而不灼热,是37摄氏度的温水,最恰当的温度。
而安然没有更多的感觉,依旧是维持着冷淡的神色,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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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们都是很温柔的人。都是可以让人感到温暖的焦距点。
可是习惯了安静和冷淡如千年冰川积雪的我,却难以习惯。
并不是不喜欢你们。
而是我们之间隔着太遥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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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佳的家庭是中国许多家庭中极普通的一个。
当安然坐在豪华的轿车中。却并没有更多的感受。
看到豪华的住所时,也依旧神色漠然。
那是“夏安然”的家,有的也是“夏安然”的痕迹与记忆。
安然努力用“夏安然”留给她的记忆找到了房间。打开房门时,竟有那么一点归家的感觉。
但那也是“夏安然”的记忆使然。
夏安然的房间与外面的设置像是两个不同的空间。
暗色宽大的席梦思,在房间中有一张草席,一个白色的枕头和一张白色丝薄棉被。细长形状的绿色百叶窗,窗边悬挂着一个和式风铃和一个晴天娃娃,窗下是木桌,木桌边有个书柜。与书柜对称的右角有个高大的木柜。安然过去打开,不出其料是个衣柜。除了几套校服,也只有几件白色衬衣和色泽清淡的衣服。
从梦中的“夏安然”来看,大致也可以想象得出,这样安静冷淡的少女也可以想象出房间是简洁干净的了。
“安然。安杰。吃饭了哟。”楼下传来徐晴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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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以后就是夏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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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穿来安杰乖巧的应声。安然没有应,径直走下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