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爸爸他……还活着。”
占色的眼里闪过刹那的惊愕。
然后,她沉默了。
大概也知道他不会说不靠谱儿的话来糊弄她,她甚至都没有发出半句置疑的声音,只是将一张小脸抽出一个不易弄懂的脸谱图来,眼睫毛轻轻眨动几下,就再没有动静了。
她这副模样儿,唬住了权四爷。
刚才,他已经想过了。她要难过,他就下使劲儿的哄。她要哭鼻子,他就再把她像换个花样儿操练一回。她要生气怪他,他就赶紧的认错陪不是,然后再想出几个七七八八的理由来逗她开心。可是,他横竖都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什么话也不说。
摸不准的东西,最令人心慌。
一双深邃的黑眸深深盯住她,他又搂又抱又哄。
“占小幺,你咋了这是,说句话!”
占色身体没动,依旧窝在他怀里,唇角微微翘起,昂着脑袋,以45度完美的造型盯住他的眼睛,表情看不出来什么,可还是没有说话。这一下,权四爷急眼了,在他看来,这女人显然是气糊涂了啊。二话不说,他侧身捏住她的肩膀,便情致恳切的道歉了。
“这件事儿都是我不好,不该瞒你这么久。你要心里不爽快呢,就冲我来,千万不要气坏了自个儿的身体,还有,再生气,也得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嗯?”
嘴皮动了动,占色的想法他瞧不出来,她也没有搭他茬儿,而是缓缓问。
“他是谁?”
知道她指定伤心了,可这事已经架在话头上了,权四爷也不好再隐瞒。
“净空方丈。”
几个字一入耳,占色的眉心狠狠跳了下。
原来在她六岁就已经死掉的老爸,竟然就是慈云寺的净空方丈。原来,她与她的爸爸曾经离得那么近。原来他的爸爸一直知道她,却从未有主动找过她。甚至于,当她就站在他的面前时,他也没有给她一个与平常人不同的眼神儿。
她的父亲。
她从小崇拜,当神一样的父亲。
原来在他的心里,她也是可有可无。
这该说净空方丈法力高深呢?还是该说他看似多情实则无情?
脑子空白着,她又想起他替她算的命来。他说她‘命运多舛’,她以前不以为然,现在在她看来,她的命运最多舛的地方莫过于父母的离弃了。
世界上任何人抛弃她,她都可以无所谓。
为什么偏偏是她的亲生父母?
她在出神儿,权四爷却一直在观察她。见她好半晌儿就闷在了那里,不哭不闹不生气更不说话,他那颗心就像上了发条,上上下下地蹦哒过不停。
“占小幺,你怎么想的?不要发愣呀!你难受就说出来,或者像刚才那样大哭一场。实在不行,你揍我几下也行!”
扫了他一眼,占色突然拧眉,恶狠狠出口。
“揍你妹!”
“我妹?”摸了下她的头发,权四爷一双狐狸眼里满是笑意,“咳,你知道的,我没有妹儿,只有一个弟弟。你要喜欢,我马上打电话把老五招回来,让你揍个够本?”
气鼓鼓地鼓他,可与他目光对上,占色顺着他的话头,就自动地脑补了自个儿拎着权老五的衣领,然后狂揍他那张漂亮脸蛋儿的画面来。
一想,莫名的,她又忍不住发笑。
“行了,谁和你掰扯这个?”
“不扯不扯,只要夫人你乐意,不要说揍我弟,就算你想揍我儿子也没有问题,要不要咱把十三拎起来,揍一顿?”受了她笑声儿的感染,权四爷抱住她在怀里,语气也轻松了几起来。一下下拍着,像哄自家小姑娘似的哄着,爱得不行。
在他看来,唐心柔与占子书毕竟不同,他俩在占色心目中的地位自然也是不同的。所以吧,她爱他的老爸,伤心难受一下,也就过去了。
其实,不是不同的味道。
在占色这会儿的心思里,她老爸能活着,总比真的只能去给他扫墓强吧?
就算他欺骗了她,就算他不乐意认她,可他活着。
活着,比什么都好。她做女儿的,应该高兴不是么?
想了想,她又问,“他在哪儿?”
权少皇拧了下眉头,目光从她的唇上,挪在了她淡定的眉眼上,“你知道的,我那个岳父他都快成仙了,我哪里摸得透他的想法?无情把他接到京都,我原是准备把他安置在宾馆的,可他却不乐意,非得住到灵光寺去。我只能由着他了。”
灵光寺?
看来他还是不愿离开他的佛门呀。
眯了眯眼睛,占色将脑袋靠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四哥,你说,我又被抛弃了一回,该忧伤一会儿吗?”
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问,权四爷狐狸眼一眯,不动声色地清咳一下。
“你要忧伤是情有可原。可,不忧伤自然更好,”
“我脑子乱得很。”抬起头来,平躺在,占色的脑袋在他肩窝儿蹭了蹭,就定定地看着墙上那副齐白石的名画《煮茶图》,目光呆呆地发着愣,一字字说得极缓。
“记恨会累,记仇会苦,我想,还是记恩好一点。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样做。可是,他应该也不想缺失做爸爸这个角色的。他给我留下来的书和笔记,几乎把我未来人生里可能遇到的事情都一一囊括了,并且写了许多应对与解决的办法。可见,他还是很爱我的。也许,他只是真的痴迷于佛法,想要有一天羽化飞升也不一定?四哥,我应该尊重他的想法,是不是?”
知道她在为占子书自圆其说,可权四爷还是要谢天谢地。
她没有再有被人抛弃的怨念,比什么都强,这件事儿也就算过关了。
不过,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儿,希望她也能这么看得开。
喟叹一下,他的大手伸过她的腋下,又把她的身体扳过来面对自个儿,搂在身前,再掖好了被子,气息凝重,“占小幺,你能这么想,自然是最好的。”
点下头,占色问,“这件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权四爷眉心一拧。
这个句是他最难回答的,说到底,还是他在瞒着她。
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坦白。
“抓在龙把头之后,我也只是猜测。真正确认是在束河古镇。”
接下来,在占色清亮的视线注视下,他把在束河古镇时与占子书见面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占色,然后有些担心刮了刮她的鼻子。
“占小幺,你不会怪我瞒着你吧?”
占色不动声色地敛下眉,反问:“那你现在怎么又想到告诉我了?知道唐心柔她回来了,而你需要利用他来对付他的前妻。所以,这件事儿早晚都会包不住。既然纸包不住火,还不如你自己把纸先捅破得好?”
针针见血,字字勾魂。
权少皇必须得承认,他这个媳妇儿真他妈的神了。
虽然事实的真相并非完全正确,可仔细想来还真就与她说的差不多了。最最诡异的是,她连他找到占子书这事儿的目的都能猜得出来,不可谓不惊心动魄。
“呵呵呵呵……”
他笑了几声儿,脸上挤满着笑容,可那个笑容,怎么看怎么别扭。
“媳妇儿,你懂的,我一向都是知错就改的好男人!”
丫又装蒜!
瞧着他俊脸上掩不住的尴尬,占色眸子淡了淡,也就不再逼他了。一只拉起被子来盖到下巴处,喃喃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来。
“确实是个好男人。”
不知道她这话啥意思,权少皇心里惊了下,一只手撑着头,便俯下头去盯着她。只见她漂亮的小脸上满是困意,好像真是没有介意的样子,不由七上八下的忐忑了起来。
“你不生气了?”
占色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好像也没有再讨论的意思。
“嗯,不早了,睡吧!”
睡吧!睡吧?
可是,他睡哪儿啊?她到底是个啥意思?
黑眸眯了眯,权四爷心下猜测着,觉得自个英明一世,竟然就他妈在这个娘们儿面前有点儿犯憷,这算哪门子的事儿?
凑过头去,他摩挲着她的脸,试探着问,“老婆,那我可就睡这儿?”
“嗯。”占色的呼吸很浅。
像一个得到了上峰特赦令的囚徒,权四爷心里暗爽,长舒了一口气,狠狠地搂住她香了一个嘴,却又有些不放心地叮嘱。
“你不怪我就好。还有,咱俩先说好,往后不许再翻旧账。”
占色翻了一个白眼儿。
她是一个翻旧账的人么?
要论他的旧账,那可就多了去了。从六年前的事儿开始算起,再到六年之后,一笔一笔给他算起来,足足可以让他三年不能上她的床了。可她啥时候又真的对他发过狠,还不是由着他搓圆捏扁么?
想了想,她计上心来,眼神儿睨过去,认真地板住了脸。
“当然,不能这么便宜你。现在,我考你一个问题,你要答对了,往后你都可以睡在这里。而且,我也不会再计较过去的事情。”
还回答问题?
心里敲了下鼓,权四爷摸着高挺的鼻子,邪邪地一笑。
“要是答不出呢?”
“要是答不出,你怎么好意思上我的床?”占色撩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闪过一抹促狭的光芒。可她的样子却很严肃,让权四爷越发摸不透她的心思,不敢随便应承下来。
“我说媳妇儿,不如咱俩换个方式。比如你考考我的实战能力?”
眸子一沉,占色拔高声音,“一句话,你答不答?”
“答!”悻悻地,权四爷狠了声音。
不就是回答问题么?
想他权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通晓四海法理。上下五千年无所不通,中西学识无所不晓。她还能有什么问题难得到他?
发了下狠,他像上综艺节目似的,聚精会神。
“问!”
抚一下额头,占色深深望住他的眼睛,像是仔细思索了很久似的,才缓缓说出了问题的题面儿。
“听好了。我给小十三剥了5颗枇杷,他吃了2颗。问,还剩下几颗?”
这个……能算问题么!
会不会太简单儿点儿?
可是,就占色那个复杂的脑子,能问出那么简单的问题来?
考虑到答案关系到自个儿今后的福利问题,权四爷对于这个5―2=3的问题,踌躇了又踌躇,思考了又思考,想不出有什么别的相关答案来,一时间,竟然不好直接回答。
占色歪了歪头,严肃地板着脸。
“回答呗?还剩几个枇杷,这个……很难吗?”
喉结滑动一下,权四爷黑眸烁烁,心下纠结了,“媳妇儿……”
见他吭哧吭哧半天儿却回答不上来,占色狠狠抿下唇,憋住心里的闷笑,严肃地扯过他的一只手,像一个小学老师教小孩子似的,一根一根地掰着他的手指头,板着脸教育。
“5颗枇杷,去掉2颗,还剩几颗?你看,当然还剩3颗啊!权四爷,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机会才放了一个台阶,用了最简单的问题丢给你。可惜,你显然不太乐意配合。嗯,你没有回答上来,你说这事儿咋办吧?”
俊脸一黑,低头看着被她葱白般的指头掰着的手,权四爷差点儿噎死了。
他哪知道她真会考这么简单的问题?
说来说去,都怪他自己的心里有鬼,想得太多了,才会被她给拿捏住。
靠!学心理学的女人,真他妈难搞掂!就像看穿他心思了似的。
抽回手来,他环住她的腰,将额头蹭着她的,索性使出杀手锏――耍赖!
“亲爱的,我又错了,我小人之心猜度我老婆的大义之举……”
似笑非笑地睨着他,占色知道他想讨饶的心思,可是,她好不容易才逮到他犯蠢的时候,能这么就放过他么?
想了想,她扳起他的脸来,面对自己。
“行!我也是不不讲理的人,知错就改,还是好同志嘛。虽然你没有回答出问题来,但看在你今天表现不错的份上,这次的事情就算了。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权四爷问得很快。
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占色目光突然一暗,扬起了手腕来,将套在上面那一串泛着晶莹光泽的玉十八子凑到了他的面前,对着灯光反射出来的光影,敛住神色。
“你看这串玉十八子,它贵在通透纯净,没有丝毫杂质。我们的感情也是如此,如果里头的杂质堆积得多了,又怎么贵重得了?四哥,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与我有关的,不要再瞒着我了。”
顿了顿,她补充,“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信任破灭!”
她脸上的表情,认真,严肃,不家一丝隐隐的内伤。
这个样子,让权少皇心生内疚。
“占小幺,是我不好。可我是男人,希望自己女人过得简单……”
眯眼一笑,占色抚上他的脸,“我可以做男人背后的女人,可我不想做一个被人蒙在鼓子里的傻子。每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那样的感觉是什么你知道吗?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有存在感,好像除了替你生儿育女,再没有什么作用。更没有生活参与感……”
勾了勾唇,权少皇一时语塞。
见她不吭声儿,占色也默了片刻。看着他,她一双潋滟的眸子,在灯光下半暗半明,长长的睫毛每一次眨动,都在她白皙的小脸上,带出一抹浅浅暗影。
而她心情敞开,却像犯了追命的话痨病,想将心思一次说到底。
“生活参与感是什么?你或者不明白,因为你有本事参与很多人的生活。可是我不同。你是我的男人,我对你的生活半点儿都不知道。我除了知道你在床上的事情,其余一概不知。你的工作特殊我理解,所以这个没有关系。但关于我的事儿呢?就比如上次那事儿,你要利用唐瑜,或者说你要利用我,你可以明确地告诉我。那样,说不定结果会更加完美。我可以配合得更好。”
看着她眸子里浮上的水色,权四爷心头一酸,微微低头,唇就贴上了她的。
“下次,不会了!”
微微抬头,占色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似是满足的低叹一下,才低声儿说。
“权四爷,你老是爷。可你也必须学着相信你妻子的能力,也就是相信你自己的眼光。既然我是你权少皇看上的女人,你为什么不能对我有信心?”
黑眸深了深,权四爷好半天儿没有说一句话。
他承认,很多时候,他大男子主义,忽略了他的感受。
他也承认,大多时候,他在她身上强加了许多的个人意志。
而他的占小幺,本就不是那样儿的女人。
见他脸上有懊恼之色,占色浅浅地勾了下唇,心下触动良多,一只手指拨动着手上那串十八子,看着它珠翠莹润的体态,好半晌儿才又白了他眼。
“我一直知道,你送我这串十八子里,有门道儿。”
再一次,她给了他一个意外。
权四爷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她原来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说罢了。微愕一秒,他搂紧了她,下巴蹭在了她的脸上。
“占小幺,我……”
由着他在脸上蹭来蹭去,占色勾着唇角,“帝宫的事情后,艾慕然曾经告诉我,在一号公馆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约她,就是为了在那等我。可你为什么每次都能准时出现在我面前?不管我说过什么话,你都能马上知道。不管我出现在哪里,他也能准确定位。你当真以为我傻子么?”
一只手摩挲下去,抓住她的手腕,权四爷叹息。
“占小幺,我是为了保护你。”
“我知道。所以,我才一直戴着它。就是不想让你担心。”迎上他一双黑曜石般深邃的眸子,占色抽回头来,吊在他的脖子上,缓缓将头埋在他的胸前。
“以后我不会弄丢它。”
一股柔力袭向胸口,权四爷情潮涌动,抚着她的头发,声线儿沙哑。
“以后我也再不会瞒你。”
两个人静静地相拥在被窝里,享受久违的宁静与温暖,彼此对视的眼神儿里,柔情比往常更盛了几分。经历的事情越多,了解越多,感情也就越深。再加上有了刚才那一番激情,又推心置腹地长谈了一回,小夫妻间的甜蜜滋味儿,自然比蜜糖还要浓郁而深情。
关上灯,外面的夜色,宁静。
而屋里,一室暖色。
半睡半醒之间,权四爷突然听见怀里的女人,咕哝着说了一句。
“四哥,你找个时间替我安排一下,我想见见他。”
“好。”他知道,她说的他是谁。
“还有……唐瑜。”占色犹豫下,又补充。
“好。”
他回答得没有半丝犹豫,占色的声音却幽怨了几分。
“你知道唐心柔今天晚上给我打电话,想做什么吗?”
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儿,权少皇大手捏着她的腰身儿,一下一下地轻揉着,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他自然清楚唐心柔的目的。
可那都不是主要的,他只在意占色的心思。
一双大眼睛浅眯着,占色动了动身体,凑他更近。
“你就这么放心我?”
“睡在身边的女人都不放心,老子还能放心谁?”
权少皇捏她一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大手又漫不经心地爬到了她的胸前,似笑非笑地捻下她诱人的小尖儿,懒懒地说,“你的性子我还不了解么?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我不想你心里膈应。虽然唐瑜她对你没安什么好心,可她是你亲姐,这事儿我由着你来做主。世界上可杀的人很多,但你的亲姐就一个,你自个儿掂量着办,我这里都没问题。”
这样的信任,让占色心里一暖。
老实说,她知道他恨那些人入骨,才会设计那么一出来让她对唐瑜死心。可他为了她,却也能够说出这番话来。
其实,她没有他想的那么大度。
她要见唐瑜,也不是想要请他放了她,而是真有话要问。
不过,她还是感动了。吸了下鼻子,未免他察觉又来逗她。她故意轻‘哧’一声儿,身体往上蹿了下,使劲儿地捏住他的鼻子,闷声闷气地哼哼。
“臭男人,自个舍不得,非得赖我身上!哼,到底也是跟你两个恩爱过一回的,真要怎么着她,你心里也不踏实吧?”
“操!”
低咒一声儿,权四爷瞪住他,目光里带着某种危险的信号。
“谁跟她恩爱过一回?”
“就你!”
“小样儿的!”
低低笑了几声儿,权四爷拽住她的手,顺势就压了过来,紧紧钳住她的腰,脑袋使劲儿往她胸前蹭着,嘴里却含含糊糊的为自个儿辩解。
“你个小娘们儿,捻酸吃醋找不到地儿是不?看老子怎么治你!”
“啊啊啊……呵呵呵呵……哈哈……”
在他故意的挠弄下,占色又是吸气儿又是抽气儿,又痒又难受,忍不住便咯咯笑了起来。好半晌儿两个人才消停了下来。
再看看时间,一个晚上就快闹腾过去了。
这么一来,还真心就没法儿入睡了。
眯着眼睛想了想,占色捅了捅他的胸口,突然说。
“其实你这事儿,有更便捷的办法。18号楼那天晚上,权世衡侮辱唐瑜的过程。依你的性格,不会没有留下证据来吧?你只要把那个东西公布出来,不比什么都有力?!就算有外交豁免权,可这事儿也能毁了他。”
她说得极轻,男人却没有回答。
沉默了好一会儿,权少皇才掰过她的脸来,与自个儿直面着。
“占小幺,换了以前,只要能让他身败名裂,我肯定会毫不犹豫那么做。可是,我不能……唐瑜她跟你长得太像了!我可以踩她的脸,却不能不要你的脸。”
喉咙噎住,占色回手拥住他,什么话都不说。
“乖了,睡吧。虽然小别胜新婚,咱也别折腾得太晚。”权四爷就喜欢她这么乖顺地抱着自己的样儿。在黑暗里,他愉快地咧了一下嘴,低下头,准确无语地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一吻。
“睡不着!”占色声音闷闷的。
“傻子!再不睡,天就亮了。”
“是啊,天都快要亮了。咱这个晚上……过得可真跌宕。”
“嗯。要不然,爷再让你跌宕一回?”
男人嘻嘻笑着就翻身过来,顺着她的眉眼儿开吻。占色敏捷地挪开身体,冷不丁地伸出手去,在他的胸口狠狠地掐了一把。
“操,占小幺!”权四爷揉了下吃痛的胸口。
闷笑一声儿,占色替他揉了下,小声地哼哼,“你要再敢在我很感动的时候,故意下流地捅我屁股,我就不是掐胸口了,直接煽了你!”
“哈哈!”
男人笑不可止,“那我这回优雅点,不下流了!”
“啊!”
窗外浓浓的夜色里,屋里的旖旎软语,点缀了一室的黑暗。
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他们之间发生了些什么,只是,眼尖儿的人都发现了,权四爷在第二天的早上,反常的睡到了中午才起床。而那天晚上回家之后,已经睡了老久客房的他,终于又愉快地搬回主卧里去住了。
不用多说,聪明的人都心知肚明,两个人春暖花开了。
老大的心情一爽,下面的人,心情跟着就爽。现在,不论谁见到权四爷都会挤眉弄眼地瞅他几眼。意思是老大你吃到肉了,可不要忘了兄弟们的好福利。
当然,一帮子人,都是为他高兴。
只有无情同志,半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上次去接占子书,本来是不需要他亲自出马的。可惜权四爷为了表示他对自个儿老丈人的尊重,非得让他去。结果,执行任务去了几天回来,又让孙青碰上那档子事儿,彻底的鸡飞蛋打了。
现在。他的天空不是变色那么简单,完全是雨夹雪的日子。
又恨又恼的他,那一天从妇幼院回来,就再没有回过家。
而他家爱子如命的老妈,大概也意识到用装病这招儿来骗儿子太不厚道。打电话道了歉没有得到原谅,见儿子再不往家一步,搞得还真就生病了。可惜,‘狼来了’的故事,就是这么演出来的。无情不再相信了,半步都不再踏入家里。直接对他父母放言了,有肖小萱就没有他,有他就没有肖小萱。
“孙青,这事你怎么看?”
这一天,在去买菜的路上,占色就这件事儿问孙青。
孙青这一回已经蒙上了心了,半点儿都不会再为那花花公子松口。
“名门秘辛!这种事儿,听听就行了,不需要多想。”
嘴角狠狠一抽,占色眉梢眸底都是笑。这几天她的心情十分好,表情自然也就丰富了许多。扯了扯孙青的胳膊,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又凑近孙青的脸,戏谑地笑。
“我还从追命那里听了一个乐事,要不要跟你分享一下?”
手里挑捡着黄瓜,孙青半眯着眼儿,有气无力。
“什么事儿?”
清咳了一声儿,占色抢过她手里的黄瓜来,搞笑的挥舞了一下,学着无情的样子,认真地说:“我,祁狄,不娶孙青誓不还!”
不娶孙青誓不还?
丫把感情当成战斗来搞!
得不到的就当宝,男人也就这样儿了!
错愕不过一秒,孙青就拍开了她的手,忍不住地笑。
“别扯人家的事儿了。快,黄瓜要多少?话说,占色,你爸他都喜欢吃些什么菜,你能知道么?”
撇了一下嘴,占色轻哼着摇了摇头。
她知道这个姑娘惯会转移话题,也就不再逼她了,改为认真地与她买起菜来。
话说权夫人怎么会突然想起来亲自买菜?
只因昨儿晚上,权四爷回家告诉她说,净空方丈结束了灵光寺的讲经,回了京都,今天晚上会过来一起吃晚饭。
当然,占色她老爸还活着这件事儿,也没有搞得人尽皆知,只是在小范围内,已经宣扬了出去。大家在替她欣喜之余,平时见面聊天,也都会劝慰几句。所以,哪怕她的心里还有一股子火气,也都渐渐地熄灭了。
千不念,万不念,再怎么说,那都是她的亲爹!
这不,今儿一大早,她就让孙青载着她过来买菜了,准备亲自下厨。一来么,为了表达做人家女儿的孝心,二来么,也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儿出来运动运动。她这些日子,整天闷在锦山墅里面,都快要憋坏了。
人啊,再怎么宅,也不能脱离社会太久。要不然,就会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这会儿的占色就是这样儿的感觉,瞧着什么都新鲜可爱。见青菜更绿了,见西红柿更红了,见到那油腻腻的猪腿儿,似乎都比以前更壮了!
“哇!很丰盛了吧!”
“不错!”
“孙青,你看还有没有添的?”
“差不多了!”
“那走吧!”
两个女人有说有笑地买好菜,一人拎了两只大口袋,刚走到孙青停车的地方,就被人给活生生堵住了。
面前站着的女人,高挑的身上穿了一套浅色的裙装,小腰儿上系着一条镶着闪亮钻石的腰带。刻意修饰过的肌肤,更显白皙精致,睨着她俩的表情倨傲不屑,充满了敌意。
她不是别人,正是满肚子火气的肖小萱。
自从被无情残忍的拒绝后,虽然无情的老爸还是依然那么喜欢她。可是因了儿子要死要活的执意,实在心疼儿子的无情老妈,显然已经动摇了。这几天见到她,都不像往常那么热情,隐隐还有了欲言又止的回避。
这位肖姑娘打小儿起,就是在部队院子里混大的,脾气十分火爆。她没有吃过亏,更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自从回了京都,从闺蜜到普通朋友,都知道她与祁家的公子结了亲,羡慕嫉妒恨也是有的。
可无情那么一嗓子叫处嚷嚷,虽然无情家里还没有正式与她解除婚约,也已经把她的火儿给顶到天了。
她肖小萱,不能任由小三横行!
所以,她选择了主动出击,击败狐狸精。
这些天来,她已经寻了孙青很久了。但是奈何,zmi机关她去不了,而孙青一贯陪着占色的时候居多,她的性子也不爱闹腾,几乎很少在外面乱晃,她压根儿就找不见。
在锦山墅堵了好几天,今天终于让她逮到了机会。
一路跟过来,她总算将孙青给堵在了这里。
恨恨磨了下牙,昂着尖尖的下巴,她不无挑衅地问,“孙青,你说吧。这件事怎么解决!”
瞧着她,孙青有些头痛。
从她愤恨的脸色来看,很显然,她已经‘被情敌’了!
耷拉下眼皮儿,她侧过身去,拉着占色的手腕。
“占色,我们走。”
淡淡地‘嗯’了声儿,占色跟上了她。
当然,孙青并不是怕了肖小萱。她没有做亏心事,更不是无情的小三,也没有心虚的必要。只不过,瞧着肖小萱就是一个被家人给宠坏了的娇小姐,脾气更是呛人而直接,要是她留下来与她多说几句话,万一扯起来,就算她没有什么事儿,也能在她脑袋上安上小三的名目。
不管别的,可闹起来,谁的脸上都不好看,她可不愿上次与何易哲那个女人的事情,再次重演。
“站住――”
大吼一声儿,肖小萱抢前一步,盛气凌人地挡在了车门口,不让她俩上车。
占色冷冷扫她一眼,又瞥向了孙青。
孙青回视她,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比起撒泼的小晴,这位肖小姐显然是更加不好对付的角色。
可头皮麻了麻,孙青很纠结,她这是什么命啊?
连男人的腥儿都没有沾过,却时不时就被人当假想敌来喊打喊杀?
吸一口气,她淡淡问。
“你有事?”
“孙青。我只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一定要缠着祁狄?!”
她缠着他?
这女人什么脑子!
受不了她骄傲得孔雀开屏一样的态度,更不像占色跟着她一起受人的气,孙青掂了掂手上的购物袋,就想侧过身。
“这位小姐,我手上拎着东西,很厚,麻烦借过!”
“我问你呢,回答!”肖小萱用命令的语气了。
一双冷冷的眼睛扫了肖小萱一眼,见她真不想善罢甘休的样子,孙青不由得再次皱了眉头。想了想,她放下购物袋,将占色拉开了点距离,才抬起手来,指头用力一捏,将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在武力威慑的同时,她的语气却又像是息事宁人。
一软一硬,双管齐下。
“肖小姐,你跟祁狄的事,与我无关,你就不要再为难我了好吗?”
乍一见她握拳那狠样儿,肖小萱心里还是跳了一下。
可是,她说的话又像是服软,让她高傲的心又膨胀了起来。
一个上不了台面儿的女人罢了!
嘲弄的笑容挂在唇边儿,她冷哼着望向孙青。
“这话也正是我想对你说的,孙青。你就不要再为难我了,好吗?你知道的,我跟祁狄订婚了,这事儿,京都城里谁人不知道?可是你孙青怎么做的?不仅不避嫌,还横插一脚,弄得他现在不仅不回家,还闹着非你不娶。这气儿,我能咽得下去吗?”
咽了一口唾沫,孙青再次压下火气。
“那是你们的家事!不用告诉我!麻烦你,让道儿!”
她说得云淡风轻,自认已经够清楚了。可是,被无情给撂了脸子的肖小萱却对此更加痛恨。
凭什么?
凭什么她敢高姿态的在自个儿面前耍横,不就因为祁狄向着她么?
血液往脑门儿一窜,她几乎没有了理智,像个泼妇似的,又酸又恨地讽刺了起来。
“我呸!孙青,要不是你勾得他五迷三道的,他能像现在这样儿么?你现在来说与你无关就无关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让他睡爽了么?不是我说你,孙青大姐,就你这个样子,就算穿上礼服,在上流社会走一朝儿,也变不成公主。哼,依我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找一个匹配自己的男人才是正经,以为攀着我们家祁狄,就能嫁入祁家了。早晚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骂得越过瘾,围观的人就越多。
孙青眉心越拧越紧,恨不得直接把这个女人赶回火星去!
事实上,她能理解这种小姑娘的心思。情窦初开,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就执著得不行。为了他要生要死,得不到他便像天都塌下来了似的。其实一开始,她也不愿意伤害她,毕竟她的年纪小,可以说完全还不懂世事。
然而,她不想发火儿,这人却逼得她不得不发火儿。
上前一步,她眉梢敛紧,低低喝道。
“让开!”
“偏不让!你什么东西,敢命令我?”
轻哼下,孙青扬唇,“我倒数三声,你要不让,别怪我不客气!一、二……”
“滚!我告儿你,你倒数一百也没用!你今天就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三!”
冷冷道出最后一声儿,孙青面色一寒,双手迅速拽住肖小萱的两边儿肩膀,压着她的胳膊一拐,在她吃痛的惊呼声儿里,拎着她的身体像抛沙袋子一样,直接就往旁边儿一甩。
吧嗒――!
孙青是一个练家子,这么甩一下,肖小萱哪儿受得住?
于是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肖大小姐的身体就飞出去。角度不太好,她漂亮的脸蛋朝向了下方,摔了一个特别不雅观的狗吃屎造型,双腿叉开还露了底。
“哄――!”
旁观的,有人在笑!
耳朵‘嗡嗡’响着,肖小萱怒到了极点儿。身体上的疼痛还在其次,围观路人们突然间爆发出来的嘲笑声儿,才是要了她的命了。羞愤交加之下,她更是怒不可竭。
两三下爬起来,扯了扯裙子,她恨恨地指着孙青。
“你,你竟敢打我?你知道我爸是谁吧?”
“我管你爸是谁?你爸是李刚又怎么样?你挡在我的车面前,我就有义务把你请走!肖小姐,麻烦你要点脸!”
孙青不想再与她纠缠不清,冷冷地说完,压根儿就不再理会她了。径直拉开了汽车门,先将占色扶进去,才又转回来,准备拎起地上的购物袋。
“不要脸的狐狸精!”
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肖小萱突然间抢步上来。
冷冷抿着住唇,孙青低头拎袋,没有理她。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料到,恼羞成怒的肖小萱,突然胀红着一张脸,就拉开了她随身带着的包儿,迅速从里面掏出一个装满了液体的瓶子来,飞快地拧开盖子,对准她的头,就骂咧着狠狠地泼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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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月票榜,妹纸们给了我很大的惊喜。尤其有几位妹纸,我不点名但你们心里都懂,感谢这词,说多了就没劲儿了。我只能说,在军权剩下这一个多月,我们不求轰轰烈烈,只求完完整整到大结局,画上最圆满的句号。
呵呵,二锦没有存稿,也不是可以一身轻松有很多时间码字的人。所以,我做不到为了月票加更,也没有那么多的热血要磨刀霍霍与人战一场,更没有扬言要与谁比拼的精力。我唯愿,好好写故事,认真写好我手中这几位的爱情。喜欢军权、喜欢二锦故事的妹纸,都是皎皎如月烁烁如星的性子,我要写什么,你们懂。写得不好,是我驾驭得不好。写文容易,写好太难,且写且进步吧!
一个故事,就是一段征程。踏实走好每一步,即是我之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