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剑派,祖堂!
许掌门领一众长老,长跪于蒲团上。
许掌门顿首,泣道:“青城剑派历代先师在上,弟子许不二教女无方,以致为剑派惹来一场弥天大祸。现今五千官兵围青城,剑派实面临生死存亡。还请历代先师在天有灵,大发神威,佑我青城剑派度过此场浩劫。弟子许不二叩首。”
许掌门声音哽咽,行五体投地大礼。他身后众长老,一齐行礼。
礼毕,众人坐下。
许掌门叹道:“我剑派自创建以来,从未经历过如此生死考验。当此之时,还请众长老同心协力,以共度此次难关。我剑派源远流长,断不能在我等手中葬送啊!”
众长老纷纷称是。
许掌门起身,向神案前供奉着的十数灵牌一拱手,说:“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某请各位秉持公理,有话直说。现在官兵围山,上山下山的各条道路都已被堵了个水泄不通,该如何处置?各位长老,请说说吧!”
无人吭声。
许掌门苦笑道:“那还是某先说吧!”
“此次大祸,全因小女许若雪而起。某教女无方,以致小女刁蛮任性,在外得罪了权贵,这才引来此祸。所谓‘子不教,父之过’,这番劫难,某其罪第一,不敢再厚颜腆居掌门之位。”
“出了此门后,某会宣布,辞去掌门之位,以谢某之罪。”
这话一说,众长老大惊。六名长老中,有四人齐齐惊呼:“掌门不可!”
这其中,六长老性如烈火,他向来极是尊崇许掌门,当下起身怒道:“二哥说得这是什么话?二哥持掌青城二十年,剑派发展如何,大家眼睛都没瞎。”
“在外,青城剑派可从未曾有过,像如今般的声望。那是真正的笑傲川蜀,威震江湖。江湖上一提起我青城剑派,谁不高竖起大拇指,奉上七分尊敬。”
“在内,我剑派上下一心,二十年来绝无内讧。平日里众弟子苦练剑术,勤练剑阵,一派和谐。外出行走江湖时,弟子之间也能相护守望。”
“青城剑派从所未有过的兴盛,这其中二哥你高居首功。二哥你德高望重,人人敬服。你若去了这掌门之位,谁有资格、谁有能耐敢坐上这个位置?”
“二哥,老六还请你三思啊!蛇无头不行,若没了二哥,我剑派纵是一条青龙,以后怕也就成了一条青蛇!”
他这话一说,众长老齐齐点头。
许掌门见了,眼中有泪:“能得各位师兄师弟的认可,某这二十年来的付出,值了,真值了!”
“只是现在朝廷明发号令不说,官兵更是直接围住了青城。虽说他们应不敢围剿我青城剑派,但看这等声势,小女许若雪他们定是自在必得。”
“如此以来,某再恋栈不去,青城剑派定会被当今朝廷所忌。现如今我剑派实力雄厚,这是大好事。可若被朝廷猜忌,这却是大祸事。朝廷自会担心,数千剑道高手,一旦做起乱来,整个川蜀怕是会毁于一旦。有此顾忌,朝廷说不定真会尽起大军,彻底剿灭我剑派!”
“再说,我青城剑派是白道门派,向来遵从朝廷法度,听从朝廷号令。现在岂能因我父女之故,而与朝廷真的为敌,与官兵真的刀枪相向?”
“所以,某这掌门人之位,不是某想不想辞,也不是各位想不想留,而是不得不如此。想某为剑派呕心沥血二十年,怎能让列祖列宗创下的大好基业,因某父女之故,尽皆粉碎?所以,还请各位师兄弟理解下某的苦心。”
“此事,某意已决,不得再议!”
见许掌门言辞坚决,说得又是实情,众长老无不脸上悲愤,却是只能默认。
许掌门再说道:“今日真正所议的,是两件事。”
“山下都总管大人派人传信,说我青城剑派若是允了他两件事,他即刻提兵离去,绝不相犯。”
“其一是,要某辞去掌门之位,再自去军营请罪。”
“其二是,要我青城剑派尽发门下弟子,一月内,缉拿许若雪和张天一归案。”
“什么!”他这话一说,众长老盛怒。
六长老更是站起,跺脚怒道:“掌门真是的!这等无礼之言,理他做甚么?为什么不将送信人的人头给砍下来,挂在我剑派山门上?”
许掌门眼一瞪,喝道:“坐下!这说得什么话,难道你还真个要造反不成?”
看六长老气呼呼地坐下,许掌门苦笑:“要某辞去掌门人之位,这个好说。要某自去军营请罪,某便舍了这张脸,弃了这条命,也无不可。但是,要我青城剑派尽发门下弟子,捉小女归案,这个却是,呵呵。”
三长老怒道:“别说两件,便是一件,也绝不能答应!”
“大家心中清楚,我们江湖中人最重颜面。颜面若没了,任你武功盖世,也是人人鄙视,个个唾弃。”
“现今掌门人为了青城安危,自请辞去掌门之位,我剑派已是颜面大失。若是掌门人再被逼得自去军营请罪,这事传出去,江湖中人会怎么看我青城剑派?怕是人人都会吐一口口水,骂一句孬种!真若如此,以后我等谁还敢自称青城弟子,以后我等还如何再行走江湖?”
“江湖中人,命可以不要,气却不可不出,脸却不能不要。这事,绝无可能,便是死,也定无可能!”
四长老怒道:“若雪这孩子是我等看着长大的,说她有时霸道,说她有时任性,这我认。可若说她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别说我不信,山上的六百弟子谁个肯信?”
“这世道黑暗,若雪这孩子又是天生的侠义心肠。此事不问可知,她定是在外行侠仗义时得罪了当朝权贵,这才惨被冤枉。”
“各位皆知若雪是我青城剑派的大姐大,在年轻弟子心中的声望之隆,就是掌门也有不如。现在她身处险境,流落在外,生死不知,青城弟子谁不心中焦急?这些天来,便是压着他们不去下山,老夫已是费尽了心力,险些压不住。若是我等答应,亲自带弟子去捉若雪。呵呵,一夜之间,数百弟子定会离开青城,与我青城再无瓜葛!”
“我等再怎么委屈求全,也是为了保全青城剑派。可若是一旦答应了这两个条件,我剑派立即会土崩瓦解,那这样,我们还求什么全,还委屈个屁!”
“此事绝无可能!官兵真要强求,他们攻上来便是。数千官兵而已,若是边军,我剑派还怕不敌。州府的那些兵嘛,哼,别说数千,便是上万又如何?”
一时六位长老,个个义愤填膺!
许掌门伸手,止住了喧嚣。他皱眉说道:“各位长老说得在理,可是官府那怎么办?”
这话一说,众人沉默。
迟疑了下,大长老说道:“要不,我们去谈谈吧?”
六长老一听大怒:“谈,还有什么好谈的?真是反了,我剑派还不一定覆灭。就是灭了,也能争得偌大的名声。可要是答应官府,我剑派不说马上消散,便是苟活了下来,也不过是个躯壳。别说众弟子,我老六第一个就会离开!”
“哼,大师兄,你说此话,怀的是什么心思,真当老六我不明白?大师兄不就以为这掌门之位本应是你的,二师兄去了后,自然会由你来持掌青城。”
“我老六是个粗人,说话向来耿直,这事,我不服!”
大长老一听怒极,可还没待他发火,许掌门就喝道:“老六你说得什么话?大师兄向来宅心仁厚,这二十年来为我剑派付出极多。你说得这是诛心之言,实在太过,还不向大师兄赔礼?”
说着,许掌门正色一拱手:“大师兄,我等几个兄弟相交几十年。你也知道老六的脾气,这火要是上了头,嘴上就乱屁。还请大师兄大人大量,饶了他这一回。”
大长老冷冷地说了句“好说”,恨恨坐下。
许掌门打圆场道:“某知大师兄的意思。大师兄是想要剑派动用关系,向那都总管大人施压,请他收回成命。大师兄,是也不是?”
大长老说道:“还是掌门知我。我的想法是,先师在世时,曾与朝堂中多位大人交好。我剑派又在青城立足数百年,在本地士绅中声望极高,就连川中官府,向来也甚是敬重我派。那都总管大人再怎么嚣张,也是外官,还是武官。只要我剑派舍得,发动朝堂里的关系,请动那些知府大人,那都总管想来也会做些让步。”
“只是掌门向来思虑周详。我能想到的,掌门定是早已想到。既然现在还没动静,此路怕是不通!”
许掌门叹道:“是啊!自消息传来后,某就骑快马,带上重礼,三日之间连续拜访了川中多位大人。可这些大人,或者避而不见,或者避而不谈。竟是,竟是没一个肯为我剑派出头。想来是这潭浑水,实在深得很,那些大人不敢下去,怕被淹死。”
“至于朝中的关系,剑派是有些,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这次,只有靠我们自己。”
一众人商议良久,终究下不了决定。
起兵谋反,自是不愿,也不敢。可若是答应官兵条件,也是不愿,更不能。
这真真是,左右为难!
最终只能商定,先不理那鬼屁都总管。待到官府重兵压境,剑指青城时,再阵前定夺。
若是官府肯稍做退让,许掌门便自入军中,随官兵离去。
可若是官府一味强硬,那说不得,只能,拼上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