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零章虽败犹荣
董仲舒等李广利咆哮之声消失之后,就朝皇帝施礼道:“陛下已经有了解决匈奴事的法门,老臣告退!”
刘彻没好气的看着董仲舒道:“你在看朕的笑话?”
董仲舒呵呵笑道:“国中有敢战之士,陛下应当感到欣慰。”
“你觉得李广利可以代替霍去病跟云琅,一战而下百万匈奴?”
“没有试过,且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谁知道呢!”
董仲舒依旧一副超然物外的高人模样,看样子要把嘲讽皇帝的态度继续下去。
没有第一时间呵斥,处罚李广利,皇帝本身就理亏,刘彻也知道这一点,烦躁的挥挥手道:“说正事!”
汲黯拱手道:“按照永安侯的方略继续就是了,再议论,只会议论出怪事来。”
很短的时间里,桑弘羊已经看完了云琅的奏折,尤其是仔细辨认了一下张骞与隋越的印鉴,确认无误之后,对皇帝道:“河西四郡是国朝新获得的地方,既然已经获得了,就要牢牢的守住。
如今,我大汉在河西之地,只占领了几个点,巨大的河西地此时说是我大汉之土,尚为时过早。
河西地九成以上的军兵,都在敦煌,玉门,阳关三地。
如果说河西四郡是一颗鸡蛋的话,那么,敦煌,玉门,阳关就是鸡蛋的外壳。
外壳坚固与否,就在冠军侯,永安侯身上,目前看,永安侯经营的河西四郡还算平安,所以,微臣以为没有换将的必要。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剿灭匈奴虽然迫在眉睫,然而,微臣以为,保住河西之地更是重中之重。
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如同一条锁链牢牢地将大汉直通西域的这条狭窄走廊固定在我大汉身上。
如同陛下伸出去的一只臂膀,进,可以入西域,收,可以护卫国家。
所以,微臣认为,永安侯之所以不顾靡费的在阳关,玉门之间修筑长城,目的就在于此。”
三个重臣中,刘彻最想听桑弘羊的建议,听他提都不提李广利,就知道,这一次,可能要按照云琅的方略经营西域了。
不等刘彻说话,桑弘羊再次拱手道:“陛下,冠军侯高傲,永安侯阴冷,如果李广利率军去他们帐下效力,那些大汉将士不会有问题,以李广利今日信口开河的模样,恐怕没有活过三天的可能。”
“他们敢!”刘彻勃然大怒。
汲黯嘿嘿冷笑道:“如果老臣是主帅,李广利刚才大放厥词之后,就已经被老夫斩首了。”
刘彻还要再为李广利分辨几句,见他麾下的三位重臣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老脸一红,挥手道:“此事再议。”
说罢,就卷起袖子回到了内宫去了。
汲黯瞅着桑弘羊道:“难得啊,还有一些真知灼见。”
桑弘羊笑道:“某家坐上御史大夫的位置,总不能尸位其上吧?”
董仲舒冷笑一声道:“钱庄一事怎么说?”
桑弘羊眼中闪过一道冷芒。
“六十万金已经进入了少府库!”
董仲舒幽幽的道:“每年冬至,太学都要储存大量的粮食,往年的时候,只需两百金,就能储存到足够我太学师生食用一年的粮食。
今年,用了两百四十金,粮食的成色还不如昨年好,不知御史大夫收购粮秣的过程可否顺利?”
桑弘羊淡淡的道:“河内,河南,颍川,南阳,汉中,陈留,汝南,山阳,东海九郡两年大熟,官仓中的粟米堆积如山,郡守们很愿意把存粮变成金子。
如果董大夫愿意将两百金托付桑弘羊,就能买到比往年还要多出两成的粟米。”
董仲舒大笑道:“果真如此?”
桑弘羊笑道:“天下的黄金数量是有数的,关中这些年因为有大量的钱庄,所以就聚敛了天下近六成到七成的黄金。
这就造成了关中黄金兑换货物的能力不足,然而,放眼天下,在关中价值不高的黄金,到了这些郡县……呵呵黄金还是黄金,并不会因为某些人避开使用黄金,他的价值就不存在了。
开钱庄的子钱家们避过了这一劫,我就不信他们能够永远得意下去。”
汲黯叹息一声道:“为何要斗来斗去呢?桑大夫此次虽然在购置粮草方面可以占到一些便宜,然而,其它物资呢?不论是麻绳,还是布帛,乃至皮张,弓弦,鱼胶,生漆,桐油,药材等等物料,都不是边远之地所能供应的。
桑大夫终究是要借助钱庄之力才能尽数购置,仅仅依靠官府,恐怕又会弄出一场暴政出来。”
桑弘羊低下头,良久才朝着汲黯抱拳道:“虽然只要陛下下令,天下商贾莫敢不从。
一次,两次可以,时间长了,就会损害陛下的名声。
所以,商场上的事情,某家也愿意以商场上的手段来解决,请大夫告知钱庄诸人,见好就收,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北征将士的用度。
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就休怪桑弘羊掀翻桌子,大家都别吃饭。”
汲黯惊讶的道:“听闻大夫昨日才召见了子钱家难道说他们敢违逆不成?”
桑弘羊微微的摇摇头道:“自然不敢违逆,只是敢阴奉阳违,敢以次充好,敢弄虚作假,敢拖延时日,大夫也是当过地方官的,该知晓商贾们惯用的那些龌龊手段。
某家虽然有利刃在手,可以斩断这些黑手,然而,我很担心在我斩断黑手之前,已经有北征的将士们受害。
如果出了那样的事情,桑弘羊百死难辞其咎!”
董仲舒点点头道:“桑大夫不愧是陛下内廷第一人,有这样的见识,有这样的气度,老夫佩服。
若桑大夫不便出面,不如交给老夫与汲黯大夫去传话,定要叫那些心中怀有怒气之人平息怒火,众志成城的帮助陛下剿灭匈奴,稳固边关,完成大事之后,再见一个真章也不迟。”
桑弘羊大笑道:“请先生告知那些人,敢坏了陛下大事,桑弘羊定会食其肉,寝其皮。
若能暂时平息干戈,助陛下成就万世功业,那么――我桑弘羊只要不死,他们尽管拿出手段来,某家接着就是!”
汲黯见桑弘羊说的激烈,就喟叹一声拱手道:“宿怨已成,想要完全解开,不吝痴人说梦。
也罢,某家这就走一遭长门宫,听听阿娇贵人如何答复。”
董仲舒呵呵一笑,也拱手道:“老夫走一遭云氏吧,云氏大妇历来深明大义,想来不会为难桑大夫。”
桑弘羊深深一礼,谢过两人,恭送二人离开犬台宫。
汲黯,董仲舒走的容易,桑弘羊想要离开,就要先问过皇帝才成。
此时距离钱庄事发已经有十天了。
自第四天开始,钱庄就已经变得很平静了,存钱的,借贷的,转运的商家络绎不绝。
从放在钱庄里的密探那里,桑弘羊得知,钱庄的运转已经趋于平稳,再有一月,就到了新年封账的时候了,等来年钱庄重新开门,所有的钱庄又会如同往日一般兴盛。
毕竟,大汉国国内整体的生存环境是在向前发展,一个安定繁荣,低赋税的国度,是商贾们渴盼了很多年的梦想之地。
在钟离远的监视下,桑弘羊孤身一人来到了帷幕后边。
刘彻手里捧着一碗牛乳,慢慢的啜饮,李夫人戴着面纱跪坐在刘彻的身后,旁边的摇篮里,有婴儿呀呀之声。
“尔真是没用!”刘彻捧着温热的牛乳喝了一大口。
桑弘羊跪在地上,将脑袋贴在地板上一言不发。
“在这些人没有恶意针对大汉江山,针对朕之前,他们还是朕的子民,朕不会对他们举起屠刀,这一点你该明白!”
桑弘羊连连叩头道:“是微臣学艺不精所致。”
刘彻丢下瓷碗淡淡的道:“阿娇跟朕打赌说,凡是云琅倾注了心力打造的东西生命力极强,除非朕动用皇权,否则,一般的手段不可能伤到本质,除非有人比云琅更加聪明。
当初,朕以为给了你权力,你就能打败云琅的聪明神话,没想到,你倾尽全力,依旧败了。
如果你没有官府身份,仅仅以一个商贾的身份与云琅相争,朕以为,你早被他生吞活剥了。”
桑弘羊抬起头道:“云琅并非不能战胜,他也是普通人,只是这些年我们加注在他身上的猜测太多,这才迷惑了我们的双眼,只要用心,不见的就打不败他。
这一次,微臣虽然功败垂成,却也营造出来了一个极好的态势,微臣正好利用官府的优势,来监管钱庄,让他们在官府的监管下做生意。
刚开始不必先拿出规定,微臣想用五年时间来慢慢为钱庄这匹烈马套上笼头,让他彻底的受国朝掌控。”
刘彻烦恼的敲敲脑门道:“怎么又是这样啊,不管是谁,只要跟云琅争斗失败之后好像都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好像在他手里吃了亏,就能增长学问,真是咄咄怪事!”
这话刚说出口,刘彻的心情好像又不好了,挥手道:“去吧,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另外,李广利准备邀约河东不良人奔赴边关为国效力,朕已经准了,你给他文书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