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taveren.茉莱娜安抚道,时轮之模围绕着他们编织。暗黑魔神已经不止一次地试图杀害他们。三个taveren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足以像漩涡改变稻草流向一样改变周围人们的命运。如果这个地方是世界之眼,时轮之模甚至可能连谎言之父本人都编入网中,使他再次无法为害。阿格玛停止了摸索宝剑的动作,当他仍然怀疑地看着岚三人。茉莱娜塞达依,如果您说他们是,他们就是吧,但我看不出来。只是农村男孩而已。您肯定吗,艾塞达依?古老的血液,茉莱娜说道,就像河流分开一千次成为一千条溪流般分散,可是,有时候溪流可以再度汇合成河流。这三个年轻人,几乎全部人的体内都流着仍然强烈而且纯净的曼瑟兰古老血液。您怀疑曼瑟兰之血的力量吗,阿格玛大人?岚斜眼看着艾塞达依。几乎全部。他冒险瞄了奈娜依一眼。她早已转过身来倾听,虽然她仍然避开不看兰恩。他迎上了贤者的目光。她摇了摇头,她没有告诉艾塞达依他不是双河出生的。茉莱娜知道些什么?曼瑟兰,阿格玛点着头缓缓说道,我不会怀疑她的血。然后,他飞快地说道,时间之轮带来了奇怪的时刻。农村男孩肩负着曼瑟兰的光荣进入灭绝之境。然而,如果有任何血液能狠狠教训暗黑魔神,那就该是曼瑟兰的血液。一切就按您的意思办吧,艾塞达依。那么,请让我们到房间去吧,茉莱娜说道,我们必须跟太阳一起出发,时间越来越少了。这几个年轻男子必须在我的附近睡。时间太短了,不能容许暗黑魔神在战斗之前再次袭击他们。太短了。岚感觉到她的目光在打量他,打量他和他的朋友们,称量他们的重量。他打了个冷战。太短。
风抽打着兰恩的斗篷,有时候即使是在阳光下也很难看清楚他。英塔以及阿格玛大人派来护送他们前往边界以防路上遇到半兽人的一百长枪排成两列,跟随在英塔的灰色猫头鹰旗帜后面,他们的盔甲、红色三角旗还有披着护甲的马匹组成了一支勇敢的队列,气势完全比得上一百个女王卫兵。不过,此刻吸引岚注意力的是前面刚刚出现的高塔。至于这些石纳尓长枪,他已经看了一个早上了。
每一座守卫塔都坚固地高耸在山坡之顶,互相距离半里,向东向西延伸,可以看见远处还有更多。每一座塔都有像锯齿状的塔顶,塔外围绕着一个用墙围起的宽阔坡道,一路螺旋上升直到最后连接到位于塔中段的一座厚重大门上。如果驻守在塔里的军队需要突围,那么他们将一路受到墙壁的保护直到到达地面;但是如果敌人企图攻破塔门,那么他们在到达塔门之前必须一路冒着如雨般洒下的箭石以及从塔外的大壶里浇下的滚烫热油往上爬。每一座塔的顶上都有一面巨大的铁镜在微微反光,镜上面高挂着一个铁杯。此刻,所有镜子都小心地镜面朝下安放,以避开阳光。它们是用来反射光线打信号的,以便把消息从这里传往边界,再继续传递,直到中心堡垒,再从堡垒派兵抵抗袭击。白天可以使用阳光,晚上没有阳光可用时,就会在铁杯里点燃火焰。在正常的时候,它们就是这样工作的。
离得最近的两座塔上的士兵好奇地在垛口之间张望,看着他们走近。塔上的士兵很少。在最和平的时候,这些守卫塔上面只配备足够自卫的兵力,它们的生存更多的是依靠坚固的石墙而不是人力。而此刻,所有能腾得出来的兵力,甚至腾不出来的兵力,都已经前往台温隘口。如果在隘口的战斗失败,那么这里的守卫塔就算被攻破也没什么所谓了。
一行人在守卫塔之间走过时,岚打了个冷战,就好像穿过一堵更寒冷的空气墙壁一般。这里就是边界了。前面的土地看起来跟石纳尓没有区别,可是在那里,光秃秃的树木之外的某处,是灭绝之境。
英塔举起带着铁护手的拳头,叫停了身后的长枪队伍。他们停在了一个简单的石柱旁,这里仍然是守卫塔的视野之内。石柱是个边界碑,标记着石纳尓和曾经的墨凯里之间的国界线。请您原谅,茉莱娜塞达依。请您原谅,岱山。请您原谅,建造者。阿格玛大人命令我不许走得再远了。他听起来对此并不高兴,甚至对生活不满。
这是我们阿格玛大人和我一起计划好的。茉莱娜说道。
英塔沉着脸哼了一声。请您原谅,艾塞达依,他虽然道歉,但全无诚意,把您护送到这里来意味着我们可能来不及在战斗结束之前赶回隘口。我被剥夺了与其他战友并肩作战的机会,同时,我又被命令不许走出边界碑一步,就好像我从来没去过灭绝之境似的。而且,我的阿格玛大人不肯告诉我为什么。他头盔脸罩之下的眼神将最后一句话转成了对艾塞达依的提问,又轻蔑地看了看岚他们几个。他已经得知,他们将会跟兰恩一起进入灭绝之境。
他要是乐意完全可以代替我去。马特低声跟岚说。兰恩狠狠地瞪了他们两人一眼。马特红着脸低下双眼。
我们每一个人在时轮之模上都有自己的位置,英塔,茉莱娜坚决地说道,从这里开始,我们必须单独按我们自己的命运走下去。英塔鞠了一躬,很僵硬显得不全是因盔甲之故。如您所愿,艾塞达依。现在我必须离开您了,并且竭尽全力赶往台温隘口。至少,在那里我被容许面对半兽人。你真的这么渴望吗?奈娜依问道,去跟半兽人战斗?英塔迷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瞥了兰恩一眼,似乎以为守护者可能会做出解释。这是我的职责,女士,他缓缓说道,是我存在的理由。他向兰恩抬起一只带着铁护手的手,张开手掌朝向守护者,suravyenintomanshimatai**e,岱山。愿和平爱护您的宝剑。说完,他驱马转身,带着他的旗手和一百长枪朝东而去。路途尚远,他们催促着披甲马匹尽快稳步前进。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说法,伊文娜说道,为什么他们这样使用和平这个词?当某种东西是你只有在梦里才能拥有的时候,兰恩轻踢曼达向前走去,回答道,它就会渐渐拥有远比护身符深远的意义。跟着守护者走过石头边界碑时,岚回头看去,看着英塔和长枪消失在枯寂的树林后,看着边界碑消失,最后,树林上露出的那些立在山顶上的守护塔也全都消失了。他们在林中光秃秃的树枝下骑马向北,随着脚步,一切都消失得太快了。岚落入了警惕的沉默中,这一次,连马特也无话可说。
这天的早上,天刚破晓,太阳刚刚从树顶上露出红色,法达拉的城门就打开了。阿格玛大人跟他的士兵一样披着盔甲,戴着头盔,高举着黑鹰旗帜和三狐旗帜,从东门朝着旭日出发了。长长的队伍四人一行,就像一条波浪起伏的钢铁长蛇,蜿蜒着穿过城镇。走在前头的阿格玛已经被森林遮挡,蛇尾尚未离开法达拉堡垒。街上没有人为他们欢呼,没有人催促他们,只有他们自己的鼓声和三角旗在风中的啪啪响声。可是,他们坚定的目光紧盯着初升的太阳。在东方,他们将与其他钢铁长蛇汇合。有来自法莫兰的由国王伊撒和他的儿子亲自带领的军队,有来自负责东方边界以及世界之脊防卫的安可多的军队,还有来自莫斯拉、法赛恩、坎恩卡,来自石纳尓所有堡垒的军队。不论队伍大小,最后将集合成为巨蟒,向北方的台温隘口前进。
同一时间,另一支队伍从国王门出发,前往法莫兰。人们骑马或者走路,推着大小马车,驱赶着家畜,背着孩子,面孔拉得跟早晨的影子一样长。谁也不愿意离开家园,尤其是他们也许再也不能回来了。对家园的眷恋拖拽着他们的脚步,即将到来的厄运却催逼着他们。于是,他们时而脚步拖沓,时而爆发一般地往前冲十几步,却只是为了再次慢下来,再次慢吞吞地踢着尘土。有些人在城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全副武装的士兵队伍迂回地走进森林。有些人的眼中露出希望。有些人低声祈祷,为士兵们祈祷,为自己祈祷。然后,他们转身向南,跋涉而去。
最小的队伍,从墨凯里门出发。虽然英塔的灰色猫头鹰旗帜带队,实际上却是茉莱娜在带领他们北上。这是最重要的队伍,却是最绝望的。留下在城里的,是少数愿意留下的人。有士兵,还有少数妻子已经去世或者孩子已经长大正在往南缓缓离去的老男人。他们将是最后的守卫,万一台温隘口之战输了,法达拉总算不会毫无反抗地陷落。
岚一行人走出边界碑以后,已经过了至少一个小时了,可是地形和森林没有什么变化。守护者带领众人以马匹最快的行走速度前进。岚一直在猜想,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到达灭绝之境?山坡变得高了一些,可是树木、爬行植物、还有灌木丛跟石纳尓没有区别,依然是光秃秃灰蒙蒙。他开始觉得稍为暖和,暖得可以把斗篷脱下放在前鞍上。
这是我们这一整年里最好的天气了。伊文娜一边说,一边脱下自己的斗篷。
奈娜依摇摇头,皱着眉似乎在聆听风语。感觉不对劲。岚点点头。他也感觉到了,虽然他说不清自己感觉到的是什么。除了这种今年他头一次在屋外感到的温暖以外,还有别的,不仅仅是在这么北的地方不应该如此温暖这么简单。这里一定是灭绝之境了,可是从地面上看没有不同。
太阳升得更高了,空中虽然万里无云,可是太阳只是一个红色圆球,不可能给出这么多的暖意。又过了一会儿,他解开了外套扣子,脸上开始流下汗珠。
他不是唯一一个这样的。马特把外套脱了,公开露出里面镶着红宝石的金匕首,还用围巾尾擦脸。他眨着眼把围巾重新在眼睛上方窄窄地围了一圈。奈娜依和伊文娜在给自己扇风,她们俩消沉地骑在马上好像枯萎了一般。洛欧把他的高领束腰外衣的扣子从上到下全部解开了,还解开了衬衣。巨灵的胸膛中间有一条窄长的毛发地带,像皮毛一般厚。他喃喃向周围的人道歉。
请你一定要原谅我。尚台灵乡是在山脉里的,那里很凉快。他的宽鼻孔张了张,吸进越来越暖和的空气,我不喜欢这么热,这么潮湿。岚这才注意到,这里确实潮湿。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双河,身处仲夏的大沼泽里。在那个沼泽密布的地方,每吸一口气都像是透过一张被热水浸透了的羊毛毯。这里没有沼泽只有几个水塘和小溪,在看惯了水树林的人眼里只能算小水滩但是空气就跟大沼泽一样。只有珀林仍然穿着外套,呼吸平顺。珀林和守护者都是。
此时,可以看到那些并非常绿的树木上面开始出现少许叶子了。岚伸出手想要触摸一根树枝,但是快要碰到叶子时,他停住了。在那新长出来还略带着红色的叶子上,掺着病态的黄色,还有生了病一般的黑色霉点。
我跟你们说过,什么都不要碰,守护者的语气单调。他仍然穿着变色斗篷,似乎这里的炎热就跟寒冷一样对他毫无影响,在斗篷作用下,他那张菱角分明的脸就好像漂浮在曼达的背上似的。在灭绝之境里面,花朵可以致命,叶片可以致残。这里有一种叫做死枝的小怪物,藏在枝叶最密之处,样子就跟树枝一样,只等东西去碰它。一旦碰到它,它就会咬了。它没有毒,但是它的唾液会开始消化它的猎物。唯一能救命的就是把被咬的手或者脚砍掉。不过,只要你不碰它,它就不会咬。灭绝之境里的其他怪物却会。岚猛地把手收回来,没有碰到叶子,他还是把手在裤脚上擦拭。
那么,我们已经进了灭绝之境了?珀林问道。奇怪地,他听起来一点也不怕。
这里只是边缘而已,兰恩阴沉着脸回答,坐下的牡马继续前行,他只是回过头来说话,真正的灭绝之境还在前面。灭绝之境里有些怪物是循着声音狩猎的,有些可能会游荡到这么南的地方来,有时候,还会翻过毁灭山脉。它们比死枝要糟糕得多。要是你想活的话,保持安静紧跟着我。他的步伐仍然紧凑,并不等待众人的回答。
一里一里过去,灭绝之境的腐坏越来越明显。树木枝叶繁茂,可是全都被黄色和黑色粘染,叶纹呈现铅红色就像中了毒的血液。每一片叶子和爬行植物都似乎肿胀起来,只需一碰就会爆裂。树上、杂草上挂着花朵,拙劣地模仿着春天。花色透着病态的苍白,带着软绵绵,蜡一般的东西,好像就在岚的眼前逐渐腐烂。当他用鼻子呼吸时,浓烈的腐朽甜臭令他作呕;当他用口呼吸时,却又像吃了一满口变质猪肉,几乎窒息。马蹄发出的轻微咯吱声就像脚下不停地把腐坏的果实踩烂。
马特从马鞍上侧下身去呕吐,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精光。岚在心中搜寻虚空,可是平静对于不停地翻腾企图涌上他喉咙的胆汁没有什么帮助。不论马特的胃是否已经空了,走了一里路之后,他又再次反胃,却什么也没吐出来。之后,又重复了一次。伊文娜看起来也快要撑不住了,不停地吞咽。奈娜依的脸戴上了一张决绝的苍白面具,下巴紧绷,双眼紧盯着茉莱娜的后背。贤者决不会在艾塞达依表现出不适之前承认自己不舒服的,不过,岚觉得她不需要等太久,因为茉莱娜已是双眼发直,嘴唇苍白。
洛欧不顾炎热和潮湿,用一条围巾把自己的鼻子和嘴巴包了起来。当他迎上岚的目光时,巨灵的眼里明白地燃烧着愤怒和厌恶。我曾听说他的声音在羊毛之下显得模糊,他停下来扭曲着脸清了清喉咙,呸!这味道就像呸!我曾听说也读过灭绝之境的事,可没有一样能描述他做了个手势把这里的气味和令人反胃的植物都包括在内,就算是暗黑魔神也不能这样对待树木!呸!守护者当然没有受到影响,至少,岚看不出来。可是,令他惊讶的是,珀林也没有受影响,或者说,不像他们其他人那样。强壮的铁匠学徒朝着他们正在穿过的污秽森林怒目而视,就好像对方是敌人或是敌人的旗帜。他轻抚着腰带上的斧头,但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他夹杂着咆哮的自言自语令岚的脑后汗毛倒竖。即使是在大白天,他的双眼也闪着凶猛的金色光芒。
血红的太阳朝着地平线落下,然而炎热没有减缓。北方的远处,耸立着比迷雾山脉还高的山脉,在天色衬托下呈现黑色。有时候,从那些尖利的峰顶上会吹来一阵足够强烈的冰风,吹到他们身上。炎热的湿气滤掉了山风里大部分的寒冷,但漏过来的少许冷意跟闷热相比简直可算是冬寒了。即使只持续了片刻,岚脸上的汗珠也立刻变成了冰珠。山风过后,冰珠又化了,恼怒地沿着他的脸颊流下,回归的闷热比起之前更显得严重。在山风包围他们的一瞬间,它带走了恶臭,然而,如果可以选的话,岚宁愿不要它。因为,它带着坟墓的冷意,风里的尘土必定是来自刚刚开启的古老坟墓。
天黑之前,我们到不了山下,兰恩说道,在夜里行走是很危险的,就算只有守护者一个人也是。不远处有一个地方,茉莱娜说道,如果可以在那里扎营,对我们将是个好兆头。守护者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好吧。我们总得找个地方扎营,在那里也可以。当年我找到世界之眼的地方,是在过了高山关口之后。茉莱娜说道,要翻过毁灭山脉,最好还是在大白天的中午进行,那时候,暗黑魔神在这个世界里的力量最弱。您说得好像世界之眼会改变位置似的。伊文娜问的是艾塞达依,回答的却是洛欧。
在到过世界之眼的巨灵中,没有两个人描述的位置是一样的。绿人似乎会在需要他的地方出现。不过,总是在过了高山关口之后,那个地方变幻莫测,有很多暗黑魔神的怪物在那里出没。我们到了那里再担心那些怪物吧,兰恩说道,明天我们将进入真正的灭绝之境。岚看看身边的森林,每一片叶子、每一朵花儿都病恹恹,就连爬行植物也一边生长一边腐烂。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如果这里还不是真正的灭绝之境,那么什么样的地方才是?兰恩带着众人转向西方,朝着落日的方向而去。守护者保持一直以来的步速,不过他肩膀的姿势透露着不情愿。
众人爬上一个山坡顶后,守护者收起缰绳停了下来。阴沉沉红球似的太阳已经落到了树梢之上。在他们眼前,是一片湖泊,湖水在斜阳之下泛着黑光,就像一串由许多条穿着随意大小的珠子的线组成的项链。远处,在湖泊的包围中,有一些坡顶像锯齿一般的山坡,在傍晚伸长的隐约阳光中黑乎乎一团。很短的一瞬间,阳光照到了那些锯齿坡顶,岚屏住了呼吸。那不是山坡,是断裂的七塔遗迹。这一幕就像出现时一样快地消失了,他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看见。守护者正在下马,脸上就像石头一般没有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