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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安然离去

抗战之杀出个黎明 风中橡树 2552 2021-08-01 09:36

   走过安静的走廊,在住院部一个角落的病房里,张慕癞又一次见到了爷爷。离上一次分别不到三个月,可爷爷的脸颊明显消瘦了许多。或许是祖孙二人有心灵感应,本来在熟睡的爷爷缓缓睁开了眼睛,正好看见推门进来的张慕癞,浑浊的双眼突然一亮,嘴角微微上翘,说道:“慕癞,怎么又回来了呢?不是让你好好上学去么?”

   旁边陪护的乡亲回头见是张慕癞,连忙从床边起身,欣喜的说道:“慕癞,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们大家都要跳楼啦!”

   张慕癞看去,原来是邻居陈二叔。两家因为距离较近,平日里走动得比较多,当年张慕癞上大学,陈二叔家硬是把赶集卖的一头猪钱都给张慕癞凑做了学费,这次爷爷病重的消息就是陈二叔打电话通知的他。张慕癞道:“二叔,你好!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前些日子我走的时候爷爷的病情不是已经有所好转了么,怎么就突然加重了呢?”

   陈二叔回头看了看爷爷,低声嘀咕了几句,不再说话。爷爷向慕癞招招手,示意他坐在床边,嘶哑的嗓音道:“人老了,身上的老病老伤本来就多,精气神大不如往,有个头疼脑热的就挺不了,没事儿,不用担心!”

   别人对爷爷不了解,张慕癞可是清楚的很。他的武艺可是从小的时候被爷爷手把手教出来的,都说拳怕少壮,可爷爷教授的这门拳术却是越老技艺越深厚。如果不是爷爷身上数处枪伤,加上几块尚未取出的炮弹片阻碍了经络运行,年近百岁的爷爷身体不会这么糟,更不会被查出肝癌。须知这门功夫练到深厚处气血充盈,人活到百岁都会无灾无病的。

   张慕癞摸着爷爷瘦骨嶙峋的手,点头道:“是,爷爷肯定没事儿的,费用的事情您老人家不用担心,刚刚我已经去收费窗口把结欠的费用结清了,又存了些钱,足够咱们把病治好回家的”。

   大约说了半个多小时的话,爷爷显得有些疲惫,又睡了过去。张慕癞给爷爷把被子掖牢,向陈二叔比了个手势,双双退出病房。

   医院的花坛边,绿草茵茵,鲜花怒放。张慕癞的心情却不为这环境所动,听了陈二叔一番解释,登时怒不可遏。

   原来,张慕癞爷爷家所在兴安是一个人口近百万的贫困县,是赣省有名的革命老区。当地县政府为招商引资、发展经济,未经批复就圈定了大片区域拟规划为工业园区。并突破国家土地法红线,非法拆除当地几个村的几千户房屋却无任何手续,上万户的村民被赶上楼,放弃农业生产,目前没有生活来源,一些拒绝搬迁的村民房屋被强制断水断电。当地老百姓龙烈晨的父亲由于被强制断水断电,在大冬天看不见,摔倒致死,地方政府却不管不问。

   张慕癞的爷爷张殿元与龙烈晨的父亲相交多年,得知老友被逼迫致死,不顾放疗化疗的病体各处奔波上访无果,当地政府花言巧语加上恐吓,光拖不处理事情,并干预中级人民法院不准立案受理。在拆迁中得到实惠的个别人对于领头上访的张老爷子恨之入骨,在老人家亮出红军身份时不但不予以尊重,反而嗤之以鼻,硬说老人家造假,冒充红军老战士,还说什么每个老红军都得到过登记,为什么多少年过去了你不登记,现在上访闹事又摆起老革命的架子,肯定是倚老卖老,耍无赖。爷爷哪里受过这般侮辱,一股火攻心,病情加重,昏迷不醒。是乡亲们连夜把他抬上火车,送到省城最好的医院来抢救,前几天才清醒。可这急救费用就把张慕癞给爷爷汇过来的钱用的一干二净,反倒欠了医院大笔费用。

   如果爷爷的老红军身份能得到证实,国家政策对健在的老红军医药费是全额报销的。可惜张慕癞知道,当年和爷爷一起参加红军,一起长征的村里人有27人,大部分都牺牲在长征途中,作为当年领着他们闹红的带头人,爷爷一直心存愧疚。革命胜利后以伤病为由早早从部队复员回乡隐姓埋名,过着悠闲的田园生活,只是每年的清明必去烈士陵园祭奠。虽然爷爷嘴上从来不说自己是老红军,可内心最大的自豪还是当年闹过革命当过红军,现在这帮人不顾爷爷满身伤疤,硬是凭空污蔑,老人气性又大,难怪会一病不起。

   张慕癞回来陪着爷爷度过了一个月的快乐时光,听着爷爷讲述战争年代的故事,听着爷爷对生活的热爱和眷恋,总是忍不住想哭,却又怕影响爷爷的病情而强自忍着。

   一个月后,张殿元老爷子终究因年事过高,肝病复发,加上多种并发症去世,享年95岁。回光返照之际,他从昏迷中清醒,攥着张慕癞的手,嘴里哼着一首熟悉的曲子。低下头倾听之际,老人渐渐停止了呼吸。

   一送里格红军

   介支个下了山

   秋风里格细雨

   介支个缠绵绵

   山上里格野鹿

   声声哀号

   树树里格梧桐

   叶呀叶落光

   问一声亲人

   红军啊

   几时里格人马

   介支个再回山

   ……

   当年战争条件艰苦,受伤后不能得到很好的治疗,伤了肾脉,爷爷一辈子未娶,只是在晚年收养了张慕癞。可是全村的人却自发地披麻戴孝来到省城,迎接老人的骨灰回乡安葬,为他送终。冒着蒙蒙细雨,将爷爷安葬在村后关帝庙旁的山坡上,爷爷当年就是从这里参加的红军,叶落归根,他也希望安葬在这里,盼望着能和无数革命老区的乡亲一样,盼来当年的小伙伴。

   郎友诤,兴安土地拆迁办主任,在与朋友喝酒后驾车回家途中刹车失灵,翻下山坡死亡;陈建宁,工业园区主承包商,两日后在县城万山红温泉中心游泳池溺水死亡;谢二平,龙家老爹所在红胜村村委会主任,三日后家中无疾而终,护院的藏獒一同死亡,医院解剖结果表明属于心脏血管破裂导致内出血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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