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该找我,我只是没有收徒而已,要真的照看小孩子,恐怕不会比风如晦好多少。”慕容翌看着远方的山川,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而且恕我直言,少微,你太惯着孩子了。”
“我没有。”姬少微语气十分坚定:“是我们被风如晦影响了,他带孩子才是不合理的。填鸭一样给小孩子灌输知识,让一起长大的同门互相猜疑互相残杀,这些才是不合理的,正常人家是不会这么做的。我也没想让雪意成为储君,况且以他的自律,不必多么严厉。”
对此慕容翌保留意见,没有和她争辩。
“那么让他们自己去找药吧,你该做的已经做完了,也该完成你自己的事情了。”
要么永远不回来,要么改名换姓回来也不要被人发现,姬少微这样回来就是宣战。况且她已经和剑夷达成共识,什么都不做的盟友是会被唾弃的。
姬少微有些迟疑:“我至少要确定雪意真的安全。”
“那也不必亦步亦趋,时时跟着。”慕容翌说,“你再带着他,给他带来的危险不会比蛊毒的少。”
这个道理姬少微也懂,雪意那里她知道大概情况就好了,但是现在她能用的人手太少了……姬少微突然惊觉自己有些紧张了。
从前雪意一个人出门经历种种危险,面对多少险恶困境都相信他,怎么到了故土反而患得患失了?这种什么都要握在手里的样子,太像风如晦了。
“前辈说得对,我应该放手了。”姬少微揉着太阳穴说。
慕容翌看着姬少微,他要等的就是现在。“好,孩子们的事情让孩子们自己做就好了,现在你要做的是打败你的敌人。我和你一起吧,他们不需要我,你才需要我。”
她那五个师弟才是关键。
两人第二天就告辞,没有拖沓就要走,谢恒很是惊讶,柳雪意却像是早有察觉:“阿娘一路顺风。”
“你也是。”
很长一段时间,柳雪意和姬少微要做的事情微妙的相似。正道式微,父亲独木难支,柳雪意也是从初出茅庐的少年后生成长为正道盟主,他能体会母亲的心情。
只是作为一个孩子,他总是希望能更多的父母相处罢了。也许是蛊毒不仅侵蚀了他的身体,还侵蚀了他的意志,以前和父亲偶然重逢再不舍也能忍住,理智做出决定。现在和母亲在一起,每一刻都不忍分离,明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还是不想说出口,非要等到母亲开口才去做。
小狐狸看看谢恒,看看慕容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和慕容翌一起走了。
慕容翌的视线从姬少微落在了小狐狸身上:“你和谢恒他们一起去吧,他们有什么不懂的,你也提点两句,别的不用做。”
“好!”小狐狸刚和谢恒成为好朋友,很高兴和他一起。
等小狐狸走了,姬少微对慕容翌说:“多谢前辈。”
“你能安心就好。”
要说的话,从前姬少微也不是没有和慕容翌单独相处过,在教导剑法的时候就是只有他们,但过去的心情和此时完全不一样。
身边吵闹的人离去,姬少微才品出一丝孤寂。
慕容翌仍是蓝白道袍莲花冠,满头银丝规规矩矩的束起来,看一眼他便让人心沉静下来。
姬少微想问慕容翌一些问题,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怎么了?”
倒是慕容翌先开口。
姬少微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想雪意的父亲了。”
“杀了风如晦,得到神水,到时候你可以复活他。”
她一开始的计划是这样的,并且并毫不怀疑自己的决心。风如晦教出来的徒弟都是这样,哪怕心会软,手也不会软。
时间不会停滞不前,事情仍在继续,打败五位师弟,杀死风如晦势在必行。
但有的秘密压在心底太久了会支撑不住。
姬少微看着天上的星星,“前辈,我杀了风如晦之后,怎么办呢?”
“你应该先杀了他,再想之后的事情。”
慕容翌不喜欢姬少微这副样子。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哄过别人了,姬少微也不是当年被师尊拒绝教导剑术后跑出去,被他答应教就开心的孩子了。
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烦躁,现在的姬少微看起来比从前更加热情开朗,同时更加难以猜到心中所想。五十年的时间快到了,如果姬少微自己不能坚定成为最后胜者的态度,那就太影响发挥了。
姬少微像是叹息一样:“风如晦总是这样,逼我杀死所爱之人。”
这句话慕容翌听的心惊肉跳,“难道你所爱之人是风如晦?”
刚问出来他的双手突然不知道放在哪里,眼睛想移开却不由自主地盯着姬少微,一时间口干舌燥,甚至想逃离这里,不想听姬少微的答案。
姬少微却答的坦坦荡荡,光风霁月:“曾经是。”
微风吹来,不远处湖中月亮的倒影也起了涟漪,变得破碎。
“渡过无妄海只有大夏皇族可以做到,但一生只有一个来回,我出去又回来,日后不能走了。”
慕容翌的心平静下来。“我倒不曾听闻。”
姬少微轻轻擦拭着自己的手:“当然了,这是成为皇帝,并且有意离开才会得到的提示,大夏世室里面先祖告知的。雪意有我姬氏血脉,等他父亲复活之后,就可以带着他父亲走了,他的一个来回也用完,从此之后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你留下柳雪意又有何难?”
“我不能这么做,他有他自己的人生。或许我们一家,都是只能陪伴对方一段路的人吧,缘分已尽就要各自分散。”从一开始踏上归途,姬少微就知道了这样的结局。
慕容翌安慰她:“按照你们姬氏得寿命,你还年轻,日后另择夫婿便可。”
“唉。”姬少微叹了一口气,却笑了出来,“前辈果然……”
“果然怎样?”
“果然无法理解我等凡夫俗子得感情。”姬少微说,“是不是你们都一样啊,风如晦、前辈、我太姑奶奶,你们这些活了很久得人已经完全脱离凡人了,根本体会不到凡人的感情啊?要真是这样,我应该不那么伤心愤怒于风如晦一点也不理会我的心意了。”
慕容翌再一次心跳错乱,转过身负手而立。
“我以为你对风如晦只有恨。”慕容翌完全没有给姬少微反应的空间,接着说:“没想到,你对他竟然有这样超脱师徒的感情。”
姬少微的声音听起来也有点沮丧:“一起生活这么久在所难免。”她和风如晦生活那么久,除了师徒之外,她早就把风如晦当成亲人了,有一次他们伪装身份潜入羽国,谎称是手无寸铁的兄妹前来逃难,那时候风如晦对她非常好,现在想来不过做戏。她以为风如晦也是把自己当亲人的,但看来风如晦并不这么觉得。
要说什么?是劝阻她还是严厉一点告诉她师徒之间不可以?他没想过姬少微会有这样的感情,慕容翌一时难以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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