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国主居于无相宫,比起大夏皇宫少了巍峨壮丽,多了精巧风情。国主钟忆是位端庄典雅的美人,身着玄衣,上面绣着的鸾鸟鱼虫隐隐泛着珠光,坐在主位翘首以盼。
看到了姬少微,她眼里有了光。
“果真的是你。”她激动得站起来。
姬少微坦然任她打量:“是我,国主。”
“太好了,太好了,你回来了,他不必再伤心了。你留在这里不要走,我派人请他过来。不,我不用找他,你在他一定会回来的。”
钟忆眼睛紧紧盯着姬少微,口中所说却是风如晦,对身后跟着来的人视若无睹。
慕容翌冷眼看着姬少微,看她还能做些什么。
姬少微果然没让他失望,哄人的本事一流,三下五除二哄得钟忆和她亲如姐妹,拉着手就差和她结义。
她苦恋风如晦三十多年,可惜风如晦从未与她有过回应。这些年她看着风如晦痛失爱徒伤心痛苦,几乎变得不像他,心如刀绞。
现在姬少微回来了,等风如晦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钟忆拉着姬少微的手又说了好一会儿才将将看到后面两个人,视线离开姬少微看向他们的时候,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笑意。看起来对他们很不满,蹙着眉问:“他们就是你的儿子和铸雪峰那个人?”
“是他们。”
柳雪意对于她拉着姬少微的手说了很久话把自己撂在这里这件事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的情绪,温文有礼向她颔首:“在下柳雪意,是陪阿娘而来。”
慕容翌就更随意了,礼都不行,只报了姓名:“慕容翌。”
姬少微听着知道慕容前辈的声音就知道现在他多不高兴了,活了这么久难得再次体会到做坏事被长辈抓包的感觉。
钟忆只是随口一问,并不真的在意他们,点点头没有理会。只是看过慕容翌的时候,觉得这个人冷漠威严的神情真是让人讨厌。
果然这世上男子,无人能与风如晦相提并论。
钟忆让护卫带着慕容翌和柳雪意休息,只留下姬少微在这里。
直到傍晚,又设宴款待了他们三人。姬少微接受良好,反正她目前还没有暴露当年的事情,钟忆的目的是让找风如晦,对她还挺好。
宴会散后三人换了地方休息,无相宫比客栈环境好太多,美人美酒美食美景,无处不妥帖,无处不精致。但这点改变对于柳雪意来说毫无意义,他更关心的是这件事姬少微要怎么处理。
姬少微逗着养在这里的雀鸟:“我本来想直接说,现在看来不太行,直说我们恐怕要被追杀了。”
柳雪意无奈:“阿娘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
“我怎么不担心,我担心得很,但这又不是担心就能解决的事情。”她放下手里逗雀鸟的小树枝,“最差的结果就是到时候栽赃嫁祸给风如晦嘛,反正这种事情他也没少干。”
“阿娘!”
姬少微摆摆手:“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别那么激动。”
这是她做的事情,就算风如晦再搞糟也不能就真栽赃给他啊。更何况姬少微想让钟忆断情,并不是简单的让她知道当年苦恋的风如晦是个女人假扮,这样未免太伤人心。
她希望钟忆能明白,当年喜欢的不过是梦幻泡影,感情如果不是双向的,就没有继续点必要了。她是个不错的姑娘,为了少年懵懂的一次东西浪费人生太不值得。
如果钟忆能放下这段感情,到时候说出来自己才是那个她认识的风如晦,想必也不重要了。
她说的开玩笑,慕容翌可不敢相信完全是开玩笑。寡言少语的慕容翌终于没忍住开口:“你不是不喜欢风如晦的行事风格,怎么还要和他一样?你打算隐瞒这件事情多久呢?”
“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从来不是信奉不能让自己脏了手的君子,我只是说万不得已的情况。这事情因我而起,理当由我负责,她要惩罚我也应当。不过在复活我丈夫和帮雪意解开蛊毒之前,我还不能把命留在这里。”
这些柳雪意不会反对的,他幼承庭训,也懂得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这个道理。于是点点头不再多说,但事实上哪有儿子看母亲为难无动于衷的?若真有什么事情,他也愿意替母亲承担。
“对了,阿娘,从前和钟宫主相处的只有你,没有风如晦吗?”
姬少微认真回想了一下:“没有,至少我离开之前绝对没有。不过按照风如晦那种性格,但凡能利用的他都会利用一下的,看钟忆的样子,我走后风如晦一定找过她。这个渣男,就会祸害小姑娘,害我也被影响了!”
慕容翌默默揉碎手里的叶子,这一点分明是她自学成才。风如晦就找了钟忆一次,让她帮忙看样东西,说话不超过十句,还给了她合理的回报。对付小姑娘很有一套的是姬少微还差不多,风如晦要是对小姑娘有办法,就不会让她跑那么多年了。
第二天之后钟忆没有再邀请柳雪意和慕容翌,她没事就拉着姬少微回忆当年。把她和风如晦的初识和相处一一讲给姬少微听,这些事情姬少微都是经历过的,因为那个时候她才是风如晦。越听越不好开口,这里面她也被美化的太厉害了。
钟忆还一直讲最开始相遇的的故事,对于后来她走了之后真正的风如晦到来的情况只有只言片语,这对姬少微有点不利,她还想来套点风如晦的情报来着。
既然她不肯提及,那姬少微便主动询问。“师尊那样讨厌我,想不到他竟然会为了找我亲自奔波。”
钟忆一脸不赞同:“傻孩子,他是你师尊,怎么会不关心你?你一声不吭跑这么远,实在是太淘气了。”
她强装长辈的样子有点可爱,姬少微忍了笑没忍住话:“你一一副长辈的样子做什么,你比我还小呢。”
姬少微是风如晦最为看重的徒弟,连带着钟忆对姬少微也有爱屋及乌的亲近,心里为了她让风如晦伤心的不满也随着时间消散了,何况若不是因此,也不会再一次见到他。
钟忆眼神明亮:“你师尊当年就是这么叫我的。”
当年自己刚刚成为成为南疆国主,还没在无相宫站稳脚跟,要不是风如晦鼓励她,还暗中教她怎么立足,若非如此也不知道还要走多少弯路。他帮自己既不是想借机掌控南疆,也不是贪图什么,风如晦不是好人,唯独对自己是善良的。
这样吗?自己当时这么叫她的?姬少微默默回想,好像那段时间是披了别人的皮不用做自己,就比较随意了。换做以储君身份被风如晦教导的姬少微,绝对不会对一个南疆小势力的人这么做。
“那时候我十三岁,明明我是南疆公主,每次打仗都和我无关。就连我王姐,也是让她远远在后面照顾老弱妇孺,王姐明明也是南疆的女战士,她的剑术和力量不比堂兄差,但没有人把她当做一个保护者,一个战士。”
姬少微安静坐在那里,没有打断她的回忆。无论能力多大,但凡一个女人战斗,总会收到质疑,这一点她很清楚。这一点是男人无法理解了,他们甚至会觉得我是为了你好,才让你在后面。
哦,风如晦除外,这方面他很正常。
钟忆继续说:“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风如晦,他是帮助大夏抗击食人鬼的。当时食人鬼肆虐,我们南疆是小国抵抗不住,不得不求于大夏。大夏派他来的,是他带兵帮助我们斩杀敌人赶走了食人鬼。”
姬少微给自己倒杯茶。那是她的功劳啊,当时风如晦披着她的皮在另一处搞事情呢。
“那时候我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笼子里面关久了就不会飞了。包括我的姐姐,我确信堂兄是很爱护我们,当成亲妹妹一样,但他允许我姐姐上战场也是一副只有男人能为国而死的样子,他宁愿让女人叛国,仿佛我们柔弱到只能在别人的保护下苟且偷生。”
说起过往,她看起来比一心爱慕风如晦的样子顺眼多了。
姬少微说:“大部分男人就是这样,也不能说他们仇视女人,他们只是看不起,说几遍都没用摆事实也没用。”
钟忆定定看着她:“只有风如晦不一样。他对我说话就像对他一起战斗的同伴,既不是看不起,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准许我加入战斗。他认为我是一个合格的公主,可以保护子民的战士。”
姬少微还是觉得她就是遇到了一个正常人,大部分觉得女人不行的人才是有问题的。
“最开始见你们师徒都一样,表面温文尔雅,实则疏离冷淡。你不愧是他教出来的,现在倒是和他当年越来越像了。可惜他这些年因为你不在身边,太伤心了,还好你回来了,以后可千万不要乱跑出去让人担心了。”
姬少微倍感压力,但还是开口了:“宫主,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无论你做多少事情,他都不会喜欢你呢?”
钟忆反问她:“难道我喜欢他就非要他喜欢我吗?我只想让他开心。”
这么一来就更麻烦了啊。
“若你做的这些都是无用功,他只想达到目的,无所谓开不开心呢?”姬少微问,“若是他只是想利用你呢?”
钟忆收敛了温柔,又是南疆国主,她冷冷道:“即便你是他的徒弟,我也不能容忍你这么一而再再而三诋毁他!”
这个感觉就对了,这才是姬少微当年认识的小钟忆啊。刚见面就拿剑刺过来试探她,一心上战场,很是飒爽的一个小姑娘。
“我不是诋毁,我是实话实说。”姬少微面色不改,“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我是最靠近他的人,他也是我最亲近、最尊重的人,但是我最后也受不了他逃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钟忆定定看着她,“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我只知道他是全天下最关心爱护你的人。还是我来告诉你,你走后都发生了什么吧。免得你把鱼目当珍珠,为了外面的男人,辜负家中长辈一片心!”
姬少微一时无话可说,这话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满是槽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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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如果有一句话要带给年幼时的对方,你们会说什么?
姬少微:以后做个人吧你。
风如晦: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