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霓还真没有做过这样的假设。现在面对这个问题，第一个念头是，我要做天地干什么？我要做日月干什么？
天地日月，有生命么？有思想么？有喜怒哀乐么？有亲人朋友么？
林落尘继续道：“弟子听说，十万年前，一声霹雳，把九天仙界的半神都灭绝了，从此仙界再没有出过半神。不知道那些半神临死前，回头看看，自己的一生拥有过什么？”
“没有听说，有哪个家族，为这些半神的死发过丧。没有听说，有哪个男女，为这些半神流过泪。那么弟子是不是再可以假设，这些高高在上的半神，都是孤家寡人一个？”
“半神也要死的。站在这样的高度，一朝身陨，回过头来看看，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一个朋友，死了没有一个人悲伤，或许高兴的仇人倒是有不少……试问，这样的修行有什么意义？孤苦一生得到了什么？长生到底比黄粱一梦长多少？”
云霓道心震撼，一时却想不到答案，蠕蠕道：“你不懂。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是有亲人朋友的。只是他们的亲人朋友天资不足，机缘不够，成长不到他们的高度，活不了那么久……”
林落尘嗤笑道：“这是谎言。这是一切自私自利的或者如同行尸走肉的所谓武道强者的可笑谎言！亲人可以死绝，但是朋友，只要愿意，每天都可以交到新朋友，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哪里会找不到朋友？”
云霓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他们其实是孤苦，是寂寞，是自卑，是懦弱……因为他们知道，他们修为越高、实力越强，其实是离生命的终点越近！没有人可以真正永生！就算有神界，神界的大神王也不可以永生！”
“他们故作高深，藐视众生，神龙见首不见尾，实际上他们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一群！他们都知道人终究要有一死，却自欺欺人的去追求并不存在的永生！他们看似一步步接近目标，实则一步步走向死亡！”
“他们甚至都不敢回头，因为回过头来他们害怕发现自己这一生，从一开始就是孤家寡人一个！除了杀人，杀该杀之人和杀无辜之人，他们的存在，对于天地，对于别人，没有任何的意义！”
“这些人从生到死，不可能有圆满的轨迹！我不希望看到仙姑大人将来成为这样的孤家寡人。”
“我觉得，天上地下，最强大的力量，最永恒的存在，是亲情、是爱情。正是有了亲情爱情，人类才得以繁衍，宇宙才有生灵懂得什么叫做天地、什么叫做日月。宇宙中，也只有亲情爱情，才可以感天动地。最强大的神灵，也需要爹生娘养、阴阳孕育。”
“拥有一段至情至性的爱情，就算只能活一百年，那也是最圆满的人生……仙姑你觉得呢？”
林落尘很是装逼地胡侃一通，话锋转回原点，要促成云霓仙子与冯笑霆的好事，杜绝这两个大能再来找自己麻烦的后患。
云霓被他说懵了。
她的思维循着林落尘口若悬河的长篇大论，确实害怕自己将来成为他口中说的那种活得毫无意义毫无价值的孤家寡人，情不自禁道：“其实……其实我早就有自己喜欢的人。”
“哦？”林落尘眼睛一亮。老处女仙姑竟然被他忽悠得敞开心扉，这是好兆头啊。找到她的心灵弱点，以后就可以吃定她了。
云霓深深看了他一眼，咬咬嘴唇，一跺脚道：“算了，这件事情埋在我心里十万年了，从来没人知道，我憋得也难受，跟你说了吧！”
“那时我的修为还是仙君初期，参加九天精英弟子大比来到叱咤天进入一处秘境试炼。我和同门师兄弟，遭到一伙贼人攻击，我的师兄师弟们都被杀了，我也被那些贼人抓住，图谋不轨……就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一个跟你同名同姓的年轻人突然出现，救了我……”
云霓慢慢坐下来，娓娓叙述着十万年前的往事，整个思绪和感情都沉醉进去。
林落尘顿时吓了一跳。
——妈蛋，又一个同名同姓的家伙？不会就是小爷吧？难道小爷十万年前，对这个老处女仙姑上演过英雄救美的故事？
“他的修为只是金仙，但是他的实力很强，强到你无法想象！他杀散了贼人，替我疗伤。我们单独相处了一个晚上，他把我送到安全的地方，就离开了。他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我永远忘不了他那双眼睛，是那么忧郁、那么清澈……”
在娓娓叙述中，云霓居然微微羞红了脸，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让林落尘微微感到牙疼……
——妈蛋，仙姑大人现在仍然是绝色大美人一枚，不知道十万年前是怎样一个清纯可爱的妹子？
若是救了她的那个同名同姓之人，就是自己的第二世，就此撇下她不管，那也太暴殄天物、不解风情了吧？
“十年后，我结束了在叱咤天的历练，就要返回离恨天了。没有想到，我又遇到了他。他的眼睛，还是那么忧郁、那么清澈，但是他的修为，竟然飙升到了仙王！他是我见过的最天才的修士！”
说到这里，云霓的美眸中，迸射出耀眼的光芒。
林落尘愈发牙疼——战力如此妖孽，修为精进如此迅速，那就更有可能与自己的第二世对上号了呀！
按照潼阳仙帝所说，第二世的自己，潼阳仙帝最初见到的时候也是金仙后期的修为，隔了几百年，自己的第二世就证道仙帝了……
那么自己第二世救下仙姑大人的时间点，很可能就是差不多与潼阳仙帝初遇自己的第二世时间点重合……
“我厚着脸皮请他吃饭，他答应了。他不怎么爱说话，一顿饭下来基本上都是我在说，我也从来没有在一顿饭时间里说过那么多话……他吃饭的样子很特别，不怎么吃菜，把饭粒用筷子一颗一颗的夹着吃，细嚼慢咽，仿佛每一颗饭粒当中，有很多精华给他咀嚼似的。”
“可惜那顿饭，很快就吃完了……他后来答应我，有机会到离恨天，会去看我。我等了他几万年，他一直没有来。我后来又来过一次叱咤天，跟很多人打听他，可是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个人。”
说到这里，云霓沉默下来，美眸中，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就像一个小女孩，被一个最信任的人骗了，说不出的委屈，说不出的失意。
林落尘陪着她沉默了一会，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有点苦涩地道：“我觉得吧，仙姑大人当时应该是情窦初开，让自己陷入一种并不现实的执念当中去了。那家伙对你有救命之恩，但是对你并没有特别的情意，你们彼此都是对方生命中的过客，他走过了就走过了，而你却一直停留在那里，耽误了自己终生……霓姑……姑，这不值得！”
林落尘差点脱口想叫她“霓姑娘”。
“不许你这么说他！”云霓咬住嘴唇狠狠瞪着他道。
林落尘两手一摊，苦笑：“霓姑……姑。我曾经救过差不多两万女子，如果她们个个都像你，被一个男人救了而且看我长得这么帅，就想以身相报，我敢接受她们的话，估计得被我的老婆们活活掐死！”
云霓美眸又一亮：“你……真的救了两万女子？”
林落尘摸摸下巴道：“应该没有那么多，大概在一万八左右吧。霓姑姑你不用这样看我，我也不是圣人，救她们不过举手之劳，没有付出什么代价。霓姑姑心地这么善良，应该也救过不少人吧？试问若你救过的每一个男子，看你长得这么美，都对你有以身相报的执念，你是开心呢，还是郁闷呢？”
云霓芳心打了个突，将心比心，她确实不会开心。那么她对那个救命恩人的执念，是否也会让那个人不开心，所以食言不敢来看她？
这么多年来，冯笑霆对她的心思，云霓是很清楚的。她却始终对他不假辞色，冯笑霆也只能把对她的心思完全内敛起来。但是这么多年，冯笑霆始终没有娶道侣，肯定是因为放不下对她的情愫。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可能还是讨人嫌的执念，而耽误了身边一个默默倾慕她十万年的优秀好男人，而她自己也是在孤苦中默默消磨了大好的青春岁月，这算是宿命呢？还算是笑话？
林落尘又道：“姑姑这次来叱咤天，有没有再打听与我同名同姓的那个人呢？”
云霓苦笑：“我这次到这里一直没有离开军营，找谁打听？况且这么多年的事情，让别人知道，还不知怎样笑话。”
林落尘点点头，道：“这就叫做灯下黑啊！姑姑……呵呵，我可以这样叫你的吧？”
林落尘把姑姑这两个字越叫越顺口，反正他脸皮厚，被她故作狠戾的目光发出警告也继续死皮赖脸。
非得让这个死心眼的姑姑对自己不解风情的第二世彻底死心，冯笑霆才可能有戏，自己跟老婆妹子们在军营里做什么，才不会再受到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