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正说自己不着急,言下之意就是应该着急的是他们这些已经三四百岁的“老人”。
是,话是没错,可是议事厅里的谈判仍然没有好转。
因为天一门的高层年纪更大一些,所以其他人认为再耗下去最着急的还是天一门。尽管这是这个玄门的事情,但他们还是向能少出一些是一些。所以虽然都同意了出灵石,但他们就跟菜市场的大妈似的,上来就砍价一半,只肯出十万灵石,而且永福宫的宫主强烈要求跟其他门派出一样的份额。
谈判再度陷入僵局,言卿正跟云丽交代一声,再度离开天一门。
看到她真的丢下一切,几个老家伙顿时心中没底了。
于是兜兜转转的又跑去闻人冲那里找台阶下,重新开启了会谈,这次双方都很克制,只是对于灵石的数量还在纠缠。
言卿正收到了金芒的飞剑传书。
“卿儿妹妹,如果飞升通道一时半会儿完成不了,那就来姐姐这里玩玩吧,等着你呦!”金芒声音都那么妩媚,不过却让言卿正在冰冷的天一门感受到了一阵暖意。
所以她决定去找金芒。
这个时候的她不能露出一丝破绽,那伙老家伙们正憋着坏找她的弱点呢,所以她不能去找容澈,好歹金芒有自保能力。
话说言夕自从回京之后,就常常跟容澈在一起坐一坐,两个人在战场上互相欣赏,抛却了身份地位,成为忘年交。
这天容澈进宫后回来,便派人给言夕递了帖子,请他到王府一叙。
言夕知道后,换了身衣服欣然赴约。
两人在后院一颗大榕树下喝茶,因为容澈的酒量太差,至今还是一杯倒,所以二人在一起总是喝茶聊天。
说起以前的趣事,言夕提到了跟纳兰怜月两个人喝了神仙醉在院子里过招,结果波及整个言府,还是言卿正给善后的,最后他去跟言老太师请罪,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容澈就回忆起自己的醉酒。
“那酒的确容易醉。”他说,眼神迷离。
言夕心中悄悄叹气,忘了这茬儿了,听妻子提起过,容澈那次醉了八天就是自己闺女的杰作。其实他提起这件事实属无心,没想到反而让容澈又想起了言卿正。
言夕很过意不去,越是相处越觉得容澈品行高贵,为人虽然沉默寡言了些,但是看似冷淡却会不经意间照顾到别人,不张扬。
这种性格其实很难得,言夕默默的端起了茶杯浅浅饮了一口,一边放下茶杯一边问:“王爷……不打算娶妃了吗?”
虽然知道女儿在为了与容澈的天长地久正在独自斗争,这时不能告诉他,以免露出端倪,可是他想知道这几年过去了,容澈对女儿的感情有没有改变,他的深情有没有被时间消磨,女儿独自背负一切是否值得。
容澈心中一阵抽疼,他以为言夕这样说必定是言卿正对自己完全没有了任何的情义,出于对自己的愧疚与关心,才会提起娶妃的事情。
一只手端着茶杯微微颤动,一只放在石桌下膝盖上的手忍不住紧紧的攥起来。
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没有露出太明显受伤的表情,他垂下眼帘,放下茶杯的同时把手搁在桌面上控制着不在颤抖,才抬起头来直视言夕。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的不可理喻,眼前这个自己认定了十年之久未来岳父的人,此刻竟然问自己是否打算娶妃,而那个“妃”却不是他的女儿!
“本王的情况……言大人是知道的,此生不会有这种事情的。”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池塘,那里养着很多的鱼,这几年个头都大的能成精了吧,自从她走后,他便下令轩王府再不能钓鱼,也不能再吃鱼。
言夕心中一松,悄悄扬起嘴角,怕容澈发现赶紧收敛,也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向池塘。
两个男子年纪相差虽然很大,但是言夕本身驻颜有术,而容澈两鬓的银丝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更沧桑一些,如此一看两人倒像是年龄相仿的朋友,一个清风霁月、温文尔雅,一个冷峻高贵、忧郁深情,场景不要太美好。
轩王府的丫环有新来的,远远的看到这样的景色,已然晕晕乎乎。
半晌后,容澈回过神来,从一旁的小火炉上提下一把铁壶,把烧的滚烫的水添入茶壶中,微微一晃,给言夕添茶。
“今日皇兄召见,提起了几件事。”他语气平静的提起,“太子妃的人选已经定好了,只不过太子说战事刚结束不久,希望再缓缓。”
“哦?”言夕通过这次的事情,对太子的芥蒂也减轻了一些,“霜儿的死说到底其实也怨不得他。”
容澈微微颔首,道:“他变了很多。”
太子从前多么跳脱的性子,多么的自信张扬,如今眼神中总是带着淡淡的哀伤,说话办事比以前成熟了很多,感觉责任感更强了,只是整个人少了一些朝气。
“对了,国师是为何告老还乡了?”说起太子和言霜毓,就不得不想起国师来。
“国师是女子,身份被皇兄发现,她便对外宣称告老还乡了。”
容澈初次听到的时候,也是惊讶的张了张嘴,皇上就立刻如同找到知音一般扑过来拉着他说:“你看,你看,你都这么震惊,你可知道当时朕有多么多么的吃惊吗?那么一个美丽的女子,居然伪装了这么多年,隐藏了自己最美的容颜……就是为了以国师的身份留在朕的身边吗?可是,可是她为什么又要走呢?为什么不肯入宫呢?”皇上很是懊恼,一脸受伤的样子。
这件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言夕都把茶杯掉落在桌上。
“女……女的?国师?”他罕见的露出惊容。
“是,就在……七小姐去找国师那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打碎了千机算盘,国师便纠缠起来,七小姐不小心打落了国师的伪装。皇兄在宫中见到异象,恰好国师府来人求救,皇兄便赶去国师府,看到了国师的真容。”
“所以呢?因为是女子所以不能继续担任国师之职了?”言夕心想国师做了这么多年,因为是个女人就不能做了?
“呃……皇兄似乎有意让国师入宫为妃,国师不愿。”容澈有些尴尬,他都觉得皇兄实在是太……荒唐了。
言夕嘴角抽了抽,那个人啊,做了快三十年皇帝了,怎么这只看脸的毛病还是没改!
接着想起自己从前与国师的来往,想起言卿正刚出生的时候他给算出了“天生反骨”的命格,在言府父亲的书房,自己还压在她身上使了个千斤坠……
呃,虽然当时不知道她是个女人,可是……
他手握拳放在唇边轻轻咳了几声以掩饰自己突如其来的尴尬。
“这,这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言夕随即问道:“那如今的国师是?”
“国师的首徒,叫赵影。”
“卿儿,为什么打碎了千机算盘?”
“国师后来跟皇兄解释了,说令爱的命格不应该解读成天生反骨,而是逆天修行的命格,是她理解错了。另外就是,国师一早就知道太子妃的命运,红颜薄命,却并没有跟任何人提起。或许这许多原因加起来才让令爱动手的吧。”
容澈对于国师的遭遇没有任何的感觉,他只是有些遗憾,没有亲眼看到言卿正的英姿……
言夕还不知道言卿正还毒打了国师一顿……
不过这事因为涉及到言卿正,皇上都没有跟容澈细说。
他回来得知这一切后,曾经半天无法动弹,他都不知道先前那么长时间,那个女孩儿就近在咫尺!他却一无所觉!
这几年他的内心时而阴暗时而颓丧,屠戮魔尊的灵魂恢复了不少,几次作乱,在战场上被言夕镇压了一次,也算是再度消耗了些他好不容易养起来的灵魂,屠戮魔尊再度陷入沉睡。可是这一次不知道能维持多久,不吝时间长短,他始终还会醒来的,容澈不知道下一次醒来的屠戮魔尊会不会更加变本加厉。
幸而这些日子经过言夕的开解他的内心已经不在那么阴暗,他会多回想与言卿正在一起美好的时光,试着去理解她的做法,尝试着去回忆她那日绝情的话,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也许站在她的立场上,自己就是那么不堪。
也许仙凡殊途,自己的存在当真阻碍了她追求大道!
而且自己体内的屠戮魔尊是一个永远存在的危险,说不定那日就燃烧了他的理智,毁灭了一切,她早日离开自己是对的!
心,每每绞痛,就连呼吸都得停滞,才能慢慢缓过来。
言夕看着容澈痛不欲生却勉强支撑的样子,担忧不已,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卿儿……迟早是要回来的。”
容澈赶紧闭了闭眼睛,怕言夕从自己的眼中看到死灰复燃的希望。
她……还会回来?
不知不觉中,急促的呼吸声早已出卖了他内心的激动。
言夕悄悄的看着他,心中只希望女儿早日解决了所有的事情,回来好好慰藉这个痴心于她的男子,这个男子值得卿儿托付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