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蔫眨了眨豆似的小眼,嘴唇一掀,露出一口黄牙。
“孝春,我看你翅膀硬了,想飞了,是不?”
“我哪儿敢啊,哥……”
“那你跟我提啥东西!告诉你,孝春,我不是拿那玩意儿故意威胁你,我是为你好,时刻警醒你一下,省得你再犯错误。”宋老蔫才不傻呢,他靠着亲戚关系当上村小组长不假,可他活了几十年,也不是吃闲饭长大的。
他若是没脑子,咋能在高岗村混下去,他若是缺心眼,咋能把一个大活人,村里有名儿的小半仙宋孝春给制住。
宋孝春口中提到的东西,其实是几张宋孝春和镇里小媳妇私通的照片。
说起这几张照片,得来还颇费了一番工夫。
那小媳妇是个水性杨花的主儿,和几个男人同时保持关系,其中,就包括他。后来,那小媳妇的丑事被她男人知道,将她暴打一顿关在家里。小媳妇规矩了好一阵子,才出来透风。可能是狗改不了吃屎,不知道咋的,她竟和去镇上办事的宋孝春看对眼,两人偷摸发生了关系。小媳妇学新潮,用照相机拍了他们的裸、体照片私藏着玩,谁知被和她私会的宋老蔫发现,动了歪心,给偷走了。
于是,两个形如陌路的堂兄弟,忽然间走得近了,宋孝春不仅照管起宋老蔫的生活起居,还经常让婆娘做好饭菜,亲自给他端来。
宋老蔫傻啊,他可一点都不傻。
要是把照片还给宋孝春,等待他的是什么下场,他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什么结果。
宋孝春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选择隐忍。
他赔笑道:“哥说的是,说的是。”
宋老蔫拍拍屁股,指着床上的剩菜,说:“把床收拾了。”
“行,你去吧。”等宋老蔫拍拍屁股走了,宋孝春朝地上啐了口浓痰,愤然骂道:“我操你祖宗,宋老蔫!”骂完,神色一呆,又自扇脸,骂道:“我和他同宗,妈的,你个乌龟王八蛋,宋老蔫,你不得好死!”
宋老蔫走在路上,忽然觉得耳朵痒,他抠了抠耳朵,挤眉弄眼地嘟哝道:“谁骂我了?”
一路走到村长家。
他正正衣冠,叩响大门的铁环。
“村长——村长——”
宋家山披着外套,趿拉着布鞋,走到院里,“谁啊——”
“我老蔫,开门——”
宋老蔫?
他咋来了?
宋家山蹙起眉头,拽了拽肩头的衣裳,应道:“来了——”
高岗小学。
明月把关山送出门,“我明天去镇上买彩纸,明晚上带到转信台,咱们和小董加个班,做些装饰用的拉花。”
刚才在郭校长屋,他们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开新年联欢会的事。联欢会是为这些留守儿童准备的,明月想通过联欢会的形式,让他们快快乐乐的迎新年。
为了让董晓东多些时间复习功课,关山承担了转信台大半的工作量。除了日常线路维护,检修,同时还要兼负无线电接力、信号转信等工作。
他抽不出时间陪明月下山,所以抱歉地说,“你自己小心点,带上打蛇棍,我待会儿回去给红姐打个电话,让小九明早在山下接你。”
明月赶忙摆手,“不用麻烦红姐他们,我能行。再说了,现在蛇都冬眠了,哪个还会出来咬人!”
关山总觉得不放心,明月拍拍他的肩膀,像个大姐姐一样宽慰他说:“放心吧,我现在很厉害的,你不知道吗?”
关山的视线在她亮亮的眼睛上停留了几秒,而后,向她挥手,“我走了,明晚等你。”
“好。”
明月冲着关山摆摆手,面带微笑,反身走回院子。
看到郭校长屋里亮着灯,她招呼了一声,“我睡觉了,您也早点睡。”
“好。炉子我帮你看过了,没有烟气,睡吧。”郭校长慈祥的声音透过暖黄色的灯火传了出来。
明月的心也变得暖暖的,她知道,今晚会是一场好眠。
翌日。
明月一大早就背着背包下山去了。
一路顺利,来到山脚,抬眼就看到那辆熟悉的蓝色摩托车,拦路虎似的扎在路中央。
“小九——”明月眨眨眼,朝倚靠在摩托车边耍酷的小九跑过去。
“明老师,你可算下来了。我等了你一个小时!”小九说。
“sorry,sorry,我不知道你来接我。”明月诚心道歉。
小九看着眼前淡妆明媚的姑娘,心里因为寒冷生出的一丝怨气,早跑没影了。
他摆摆手,潇洒跨上摩托车,又拍拍后座,“上来,出发!”
明月抓着他的衣服,跨上车。
只见小九立起身子,表情威武地咵咵两下,就把摩托车踹着了。
明月惊讶地瞪着眼睛,拍了拍小九的脊背,“可以呀,小九,进步神速啊!”
小九得意大笑,“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徒弟,哈哈哈哈……”
明月笑道:“还能是谁,山上那位呗,说,他给你开了几次小灶!”
小九一边启动车辆,一边回头幽怨地瞥了明月一眼,说:“好不容易威风一次,还被你戳穿了。”
明月哈哈大笑,她拍拍小九的脊背,示意他快出发。
一路到了红山镇,远远的,就能看到春风商店的招牌和倚在门口的红色身影,摩托车呼啸着停下,明月露出微笑,冲着台阶上的人,主动招呼道:“红姐。”
红姐今天没嗑瓜子,但是眼睛肿着,像是一夜未睡,气色不大好。看到明月,她笑了笑,指着商店,“进来吧,外面冷。”
明月刚进屋就看到一个洗澡篮杵在柜台上。
红姐笑吟吟地说:“先去洗澡吧,这会儿没啥人,我让师傅把锅炉烧热点。”
明月拎起篮子,感激地看着红姐,说:“知我者惟我红姐也。”
红姐隔着柜台推她一把,“少贫嘴,快去!”
明月刚刚走进澡堂,春风商店就来了客人。
红姐正在擦拭柜台,头也没抬地招呼道:“要啥东西?”
一股子刺鼻的臭味从柜台那边漫了过来,红姐蹙起眉头,捂着鼻子,扔下抹布,目光冷冽地看向来人。
“宋老蔫,你得了健忘症是不是,谁让你踏进这个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