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家书
见梅竹生的讲述,正应和了范进之前所说,上任知县死尸脖颈有勒痕的说法,房遗爱这才尽数相信了这老狐狸的话。
“如此说来,此事也是曹州知府所为?不过师爷怕是同样没有证据吧?”房遗爱表面含笑,心中却升起了动用那唐太宗钦赐的“权宜行事……”之权。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曹州知府,出京时万岁钦赐的私印宣纸还未曾用过,真要是逼急了,本县摘了你的乌纱又当如何?”
房遗爱想着,梅竹生苦笑一声,“县尊所言不差,此事学生同样没有把柄。”
说着,梅竹生话锋一转,语调夹带乞求的道:“不过学生还有一桩把柄,一桩足可以让曹州知府判处斩监侯……不!凌迟或腰斩的把柄!”
梅竹生斩钉截铁的语气,瞬间吸引住了房遗爱的主意,向前一步,迫切的问道:“什么?”
见房遗爱被勾上馋虫,梅竹生突然停了言语,“此事事关重大,学生要好好想想,不如先行招供贪墨税粮的事儿?”
四目相对,房遗爱恨得牙根直痒,“好一个老狐狸,凭着一桩虚无缥缈的把柄,竟想让本县抹去谋害知县从犯的罪名……”
“罢了,先行套出话来再说吧。反正这老狐狸也难逃一死!”
心中打定主意,房遗爱微微点头,开口喊来范进,在二人的注视下,梅竹生开始书写起了“贪墨税粮、私设税银……”的供招。
按下手印、写下签名,一式两份供招,被梅竹生恭恭敬敬的送到了房遗爱面前。
伸手接过供招,房遗爱大致看了几眼后,便贴身揣在了怀里,“梅师爷,你打算考虑到什么时候?”
梅竹生抚髯沉吟片刻,看着小窗外的月空道:“明早,明早学生一定给县尊一个答复。”
“好,如此梅师爷好好想想吧。”说完,房遗爱对范进说:“走吧,本县回内衙给你包扎伤口。”
房遗爱的岐黄医术声名在外,面对上司这样的折节恩惠,范进自然感恩戴德,在连声道谢的话语中,二人齐步走出了县牢,含笑朝县衙走了过去。
等到狱卒重新将牢门上锁,原本站的笔直的梅竹生突然瘫坐在地上,眼望窗外被乌云遮盖住的圆月,长叹道:“若是之前我像范进这般尽心辅佐,何至于沦落成阶下的囚徒!”
回到内衙,房遗爱亲自为范进包扎过伤口后,这才辞别范进和八端,负手踱步回到了新住所当中。
插上门闩,房遗爱躺在榻上,心心念念的全都是梅竹生口中有关曹州知府的把柄。
“曹州知府怎么说也是四品文官,一方太守,到底是什么样的把柄,能让他判处凌迟或腰斩?”
“造反?怕他没这个胆量。”
“贪墨?也不至于这么大的罪过啊。”
“莫非是虚报灾情?不过他头上还有长孙安业,想要越级向朝廷上奏,怕是不大可能。”
在连番的猜测下,奔波了一天的房遗爱沉沉睡去,就是在梦中,想着的也全都是那曹州知府的把柄。
第二天一早,房遗爱早早起床,梳洗穿戴过后,踱步来到公堂,准备点过卯后,便去县牢询问梅竹生。
“皂隶班中可有空值?”
“无有。”
“捕快班中可有空值?”
“今天空值三人,全都是昨晚被太爷打……”
“好了!本县知道了,权当做给他们放的假就是了。”
就在房遗爱点完卯,准备去会会梅竹生的同时,昨晚被派去守牢的捕快慌慌张张的赶了回来。
捕快单膝跪在堂下,神色慌张,言语支吾的道:“启禀县尊,今早五更天曹州知府就到了县衙……”
“他将……”
“曹州知府将梅竹生、王通二人,就地正法了!”
听闻梅、王二人已死,房遗爱双手微微颤抖,冷笑道:“哪里是就地正法,分明就是做贼心虚杀人灭口!”
“曹州知府来到县衙,为什么没人通知本县?”房遗爱起身走下高台,眼望两旁皂隶和捕快道。
前来报信的捕快还没站起,听闻询问,连忙拱手道:“启禀县尊,知府来时县衙还未开门,他是先到县衙后到县牢。”
“原来他是拿定主意,想要杀了梅竹生和王通灭口。”房遗爱心中暗暗思量,更加确信了昨晚梅竹生所说“曹州知府把柄……”的真实性。
“可惜本县没从梅竹生口中套出话来……”
正当房遗爱自觉可惜时,站在身旁的范进,凑到他耳畔小声道:“县尊,既然梅竹生和王通已死,此时切莫要与曹州知府争强,他此来必定带有印信,怕是会借机报复的。”
听到范进的提醒,房遗爱颔首点头,“好,如此本官今天便闭门谢客,县衙中的事物,还是请范师爷处理吧。”
说完,房遗爱拂袖朝内衙走去,就在即将走出公堂时,这位房县令仿佛想到了什么,转身对范进道:“开仓放粮照旧,若是有人再敢动粮仓税粮的主意,一定要来禀告本县。”
将日常工作交给范进后,房遗爱怀揣着郁闷的心情,踱步来到正厅,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桌上,丈量布匹的秦京娘。
“何郎回来了?县衙没事了吗?”秦京娘拿着布料,照着房遗爱的肩膀、脊梁比划了几下,显然是准备给官人做套新衣。
等秦京娘丈量好尺寸,房遗爱走到茶桌前,仰头喝下秦京娘那半盏残茶,泄气的道:“梅竹生和王通死了。”
“啊?梅竹生和王通昨天不是刚刚被押进大牢吗?怎么今早就死了?死的为何这么快?”秦京娘放下布料,为房遗爱斟上一盏热茶,眸中泛着好奇问道。
房遗爱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是曹州知府动的手,打着依法行刑的名头,暗行杀人灭口之事。”
“咦,瑶环呢?”房遗爱不见谢瑶环的身影,开口向秦京娘问道。
秦京娘指了指书房,小声道:“姐姐在整理账本呢。”
“宫中尚仪院才高八斗的谢女官,为我一个七品知县誊写账本,难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