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墨玉半跪在地上,石阶上洒满了黑色的嗜血蛊,有吸饱血从身上落下的浑圆蛊虫,露出还有半点伤痕的洁白肌肤,然后很快的就有新的蛊虫覆盖上去继续吸血。
墨玉的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浑身除了黑色便只剩下了眼白,她似乎感觉到身体之中的血液不断的往外流逝着,可是却无法阻挡,而四周的蛊虫却越来越多了。
墨玉苦笑着,她想起上一次死的时候身边还有墨玉令,有墨玉令的加持,或许自己这次能死的慢一些……
可是,死之前,我也要拉上你们这些肮脏的垫背!
墨玉闭上眼,很快就有蛊虫爬上了眼皮,将墨玉整个的埋在了蛊虫组成的浪潮之中,不断有吸饱血滚出来的蛊虫,也不断有新的蛊虫爬进去。
墨玉蜷缩着,可是无论再如何蜷缩,皮肤与皮肤之间的缝隙总是有新的蛊虫爬进来。墨玉已经开始脱力了,而一直护着心口的金色禅虫却开始发亮。
光亮渐渐的穿透密密麻麻的蛊虫,从外面看来,这团蛊虫像是扑火的飞蛾一般,围着中央的那一团亮光。
墨玉的意识渐渐的开始丧失,她眯着眼,眼皮上趴着的蛊虫让她无法睁开眼。
身体开始发热,从心口开始,渐渐的蔓延到了全身。
蛊虫开始躁动,新的蛊虫迫不及待的钻进去,而原本紧贴在墨玉身上的蛊虫则纷纷脱落,朝外面爬去……
金色的蛊王慢慢的融入了墨玉的心口,而那一块空出的肌肤,却久久没有新的蛊虫爬上去,甚至慢慢的,周围的蛊虫拔出了吸血的口器,松开紧贴着肌肤的吸盘,想要脱落……
“吸了我的血,还想跑?”墨玉的嘴里的蛊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她含着一口血,舌头贴着上颚,将嘴里的这口鲜血朝上喷去。
时间似乎就此静止了,那些爬动着的蛊虫,那些已经吸饱血离开的蛊虫,那些想要爬进来饕餮一餐的蛊虫,纷纷停了下来,静止的画面就像是一张相片,只剩下空中飘落的那一口鲜血落在这些黑色的虫子身上。
像是餐馆的老板为了提香而将热油浇在了芝麻上,原本拥有着坚硬外壳的蛊虫们不堪一击,那些黑色的外骨骼在接触了这一口血时纷纷碎裂,然后从体内爆起一团团的鲜血,浇在下一层蛊虫的身上,然后继续刚刚的过程。
似乎只是过了不久,似乎已经过了许多年,墨玉半躺在石阶上,虚弱的喘着气。而石阶上早已经洒满了鲜血,慢慢的往山下滴去,以及流淌在鲜血上残破的蛊虫碎片,墨玉的下巴已经变尖了,浑身失了血的苍白,她艰难的侧过头,露出一口带血的白牙。
“叫你们吸我的血,活该爆体而亡!”
墨玉静静的看着头顶那一片小小的天空,身体没有了刚刚那种艰涩感,身下的那些都快汇聚成河的血像是不是从自己身上流出来似的。
金色的蛊王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它静静的趴在了墨玉的心口上,小翅膀微微的煽动着,像是吃饱了般的餍足,还发出了嘶嘶的鸣叫。
“你把那些嗜血蛊都吸干了,比起之前的那两只,这一群看上去很和你的口味?”墨玉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些,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金色的蛊王。
蛊王煽动着金色的翅膀,像是在回应墨玉的话语,它从墨玉的身上离开,浮在半空,只是双眼一直紧盯着上山的石阶。
墨玉撑着上半身,抬眼望去,“你还想上去吗?我的半条命都快没有了,你跟着我到这个地方,不会就是为了吃饭吧?”
蛊虫没有回答墨玉,但是它兴奋的围着墨玉飞着转。
“知道了,让我休息一下。”墨玉躺了回去,眯着眼睛看着那一小片天空。
越王骑马到了山脚下,第一眼就看到了担忧的站在山脚下的那一群黑衣卫。
“围着做什么?”越王下了马,大步走上去,然后也楞住了。
源源不尽的鲜血从台阶上流淌下来,上面还漂着许多残碎的蛊虫尸体。山脚下有一道小溪,那些血液流入了这条小溪,也正是从这里开始,溪水变成了血色……
“世子和公主呢?”越王抿着嘴看着变成了红色的石阶,走了过去。
越齐也吃惊的看着这些鲜血,以至于越王到了也没有察觉,直到越王走到身边,才行礼,“回王上,世子辰时便已上山,而墨玉公主则于两个时辰前上山。”
“为何不报?”越王沉着脸,转过身看向越齐。
越齐单膝跪下,义正言辞道:“回王上,属下的职责是守着世子,而非公主,属下发现时,墨玉公主已上山,而中尉越柔也正打算回宫禀报。”
“你的意思,除了世子,你可以不顾其他人的安危?”越王眯起眼,低头看着越齐,“族规是什么你忘了吗?”
越齐冷汗直流,他吃惊的抬起头,越王从来没有对墨玉公主表现出一丝的关心,就连在培育继承者上,也只对世子……难道?
越齐打了个冷战,他觉得自己好蠢。世子的身边有一名黑衣卫的中尉护卫,而墨玉公主的身边同样也有一名,虽然是世子带去的,可那也是同样规格的对待,除了王上无人可以调动黑衣卫,更何况是中尉。究竟是什么让众人都觉得墨玉公主只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越王紧盯着石阶上淌下的鲜血,没有说话,只是让人搬来桌椅,闭上眼开始休息。
越齐还跪在地上,只是他已经失去了之前的理直气壮,战战兢兢的看着似乎流不干的鲜血,他想起一个传说。
“百年前,曾祖父还未袭承王位,在这一日,他也上了山,那日的石阶也被染红了……”闭着眼的越王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在场的黑衣卫齐齐打了个哆嗦,双眼不敢置信的看向上山的台阶,每个人都在后悔与忐忑。或许是后悔让墨玉上去,或许是后悔之前对墨玉的无视,或许是对现在还在山上的两个孩子的担忧……
“万蛊山,除了身怀伴生蛊王者,不得入内。”越王没有理会身旁人的小心思,他深吸了一口气,因为空气之中的血腥味而皱起眉头,“越柔坏了规矩,你也坏了规矩,我不再过多处置她,至于你,有两个选择……”
墨玉赤裸着身体,趿拉着一双破破烂烂的绣花鞋,身上勉勉强强的穿着只能被称为布片的衣服,慢慢的走在石阶上,一只金色的蛊王跟在身后。
“刚刚那些嗜血蛊好奇怪,和之前的两只一点都不一样,是另一个品种?”墨玉自言自语的向上走去,她扯了扯身上从鲜血之中捞出来的碎布衣服,难受的扭动着身子,已经干涸的血液凝固在身上结成血痂,紧绷着肌肤,难受的很。
墨玉搓着身上的血痂,“明明身上没有一点伤口,可我就是硬生生的从包子脸变成了瓜子脸,还沾了那么多血,活像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幸存儿童,要是放在非洲,上报纸妥妥的!”
墨玉顿了顿,将腿搁在台阶上,开始搓腿上的血痂,“除四害真的很有必要,现代哪有什么蛊虫?”
“我觉得我应该去找个地方洗洗,不然都不好爬上去,你觉得呢?”墨玉在将膝盖上的皮肤挫红之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蛊王,一本正经的问道。
蛊王歪了歪脑袋,像是在思考,它在空中打着转,然后认定了一个方向,双眼紧盯着那片草丛。
墨玉神色复杂的看着它,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在她知道自己的这只本命蛊能吸收其他蛊虫变强后,就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待这个存在。
直到刚刚它吸干了那么多的嗜血蛊,墨玉忽然发现,自己和它之间好像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好像一个机器人安装了能听懂蛊虫心声的芯片似的。
墨玉收回视线,垂着肩膀,掀开刺人的草叶,小心的走入草丛。
脚落在松软的腐叶上,她这才想起,这座万蛊山或许是有人的,不然台阶上为什么那么干净。墨玉觉得很可能有个守山人在这里,这个人是连城的师傅,就是柔柔说的什么蛊侍,平常养养蛊虫,然后扫扫地之类的?
墨玉的脚步顿住了,已经到了,那是从山上流下来的一条小溪,只是这条小溪中似乎还有一丝淡淡红色。
“果然都是诡异的存在,越家的人都是一群神神秘秘的家伙,连座山上的溪水都弄得那么诡异!”墨玉利落的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然后开始清洗身上的血痂,一点点扣下来,然后细细的清洗干净。
最后,墨玉直接将那一堆“布片”扯了一块下来,愉快的开始搓澡。
山上的溪水还是很凉的,已经入秋了,墨玉不敢多洗,感冒就不好了,搓了搓那一堆血布片,墨玉还想往身上穿,可是脆弱的布片碎成了一块块,彻底不能穿了。
墨玉无语的看着地上散落的布片,将手中的两块丢掉,“所以,现在是猿人泰山的剧本吗?”
墨玉长叹一口气,四处看了看,找了两片比较软的大叶子,用地上的布片打成串简单的绑了绑,“穿”在了身上。
“得!瘦了一圈不说,身上的衣服都变成树叶了,我现在出去要说我不是墨玉肯定有人信!”
墨玉耸了耸肩,转过身,就看见了已经变成了红色的溪水,而自己的那只蛊王还在红色的溪水上打着转。
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墨玉按住了心口,心口的那个金色的纹样亮了起来第一次蛊王不在体内的情况下。
“怎么回事?连城?”墨玉猛地回头,朝山上望去,趿拉着绣花鞋,朝山上快步走去。
锋利的树叶划破了皮肤,墨玉顾不上传入大脑的疼痛,双眼紧盯着越来越红的溪水,心脏就像是发电机一般的跳动着,让她怀疑是不是下一刻就会从喉咙之中跳出来了。
距离不算太远,墨玉喘着气站在草丛之中,扶着一棵树,呆呆的看着躺在血泊之中的连城,他比自己好一些,至少身上的衣服还算完好,只是白色的袍子染成了红色。
墨玉快步上前,没敢动连城,只是上下环视了一圈,然后张大了嘴,“你这也是遇上了嗜血蛊了?”
墨玉转头看着地上的血迹,上面的确还有不少嗜血蛊的尸体,只是这些尸体依旧完好,数量也不是很多,只是连城身下的血却流的和自己一样多。
墨玉的蛊王落在了连城的心口,一道亮光穿透衣料,幽幽的透了出来。蛊王飞了起来,然后墨玉就看到了连城的心口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突起,一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蛊王飞了出来,闭着眼浮在半空。
墨玉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她皱着眉头看着连城,心中有点明白为什么今天连城要和自己一起用早膳了,这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了?
墨玉发现连城的时间不长,连城醒来的时间也不长,连城的蛊虫在连城醒来的时候就回到他的体内了。
“玉儿?”沙哑而虚弱的嗓音从连城的喉咙之中吐出来。
“你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墨玉紧张的看着连城,虽然自己也好像经过了这一关,但是连城还是个孩子啊!
“你……怎么在这里?”连城紧紧的看着墨玉,视线在飘到墨玉身上的树叶时激动了起来,他撑着手,挣扎着坐了起来,伸出一只血手拉住了墨玉,声音像刀割铁皮般难听:“玉儿,你受伤了?衣服呢?”
墨玉愣愣的看着连城,嘴角却瘪了下去,该死的,居然会因为这个小屁孩感动。
墨玉拍开连城的手,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冷冷的看着连城,“所以,这就是你说的考校?你每次都是这样死去活来回去的?”
连城像是没有听到墨玉的话,两只红色的小手伸过来掀开墨玉遮体的树叶去瞧,“你受伤了吗?衣服去哪里了?你怎么跑到万蛊山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