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住。

　　 什么？

　　 程媚儿坏孩子了？

　　 程媚儿猛地止住哭，怔怔地伸手，覆上自己的小腹。

　　 “孩子？”一旁的容则也是猛地反应过来，大呼小叫，“谁的孩子？”

　　 “叶风的。”程媚儿轻声答道。

　　 我的眼睛瞪得更远。

　　 叶风的？

　　 怎么可能！

　　 程媚儿虽然是鬼女，但依旧是活人，叶风是鬼。容祁明明跟我说过，活人和鬼是不可能有孩子的啊。

　　 我迅速地看向容祁，就发现他正低眸看和程媚儿，眼底竟然有几分悲悯。

　　 “疯狂的女人。”他低声开口，“你用禁术，怀上孩子，你知不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

　　 程媚儿身子一颤，眼底露出惊慌的神色。

　　 但很快，她又挺直了腰身，倔强道：“为了和叶风的孩子，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说着，她踉跄地从地上站起来，低声说了一句：“麻烦你们帮我照看一下风。”

　　 话落，她直接咬着唇，走出了房间。

　　 我心里有点不放心，迅速地跟容祁说了一句“我去看一下她”，便不顾容祁瞪圆的眼睛，马上跑了出去。

　　 我在甲板上，找到了程媚儿。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甲板上没有什么人，只能听见海风里，程媚儿撕心裂肺的哭声。

　　 看记忆里笑嘻嘻的程媚儿，哭成这样，我也有些于心不忍，但又觉得，自己的立场去安慰她有些奇怪，只好走到她身边，从口袋里拿出餐巾纸递给她。

　　 她倒没有拒绝我的餐巾纸，接过后，狠狠地擦了擦鼻涕，声音大的，一下子有些破坏原本悲伤的气氛。

　　 或许是自己也意识自己擤鼻涕有点太用力，程媚儿止住了眼泪，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

　　 我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程媚儿红着眼睛，也立马破涕而笑。

　　 我突然又想到，她离开我们家之前的那个晚上，我们两个也算是真诚相待过。我始终相信，就算程媚儿一开始接近我的目的不单纯，但那一晚，她是真心实意的。

　　 所以她才会鼓励我去追求容祁，还好心提醒我小心陆亦寒。

　　 “你好点了么？”想到这，我放柔了语气问。

　　 “嗯，这几天一直忙着照顾叶风，都没有时间好好哭一场。”程媚儿靠在甲板的栏杆上，夜里的海风将她的大波浪吹得散乱，“现在哭一场，感觉舒服多了。”

　　 我看着她明媚美丽的脸庞，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你怪容祁么？”

　　 “你说叶风的事么？”程媚儿反问，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竟然摇了摇头，“之前跟你们说的不过是气话，说真的，我不怪你们，叶家和容家斗了那么多年，容祁那么做不过分。我要怪，也是怪叶凌和叶婉婉的无情，竟然丢下他们，自己一走了之。”

　　 说到叶凌和叶婉婉，程媚儿的眼底闪过冰冷的光芒。

　　 很快，她又抬头看我，有些歉然地笑笑，道：“说起来，我还欠你一个道歉，当初来你们家勾引容祁的事，是叶凌故意安排我去的，是我骗了你。”

　　 我其实早就已经从叶凌那里知道了这事，但还是问：“你帮叶家做事，是因为叶风拜托你的？”

　　 “算是，也不算是。”程媚儿有些自嘲地笑笑，“叶风根本不会找我帮忙，是我自己找上门，叶婉婉和叶凌他们，当然不会放着这么好的一个棋子不用，就让我去了。”

　　 我蹙眉，似乎有些不明白叶风对程媚儿到底是什么态度。

　　 我并没有将心理的疑问问出来，但程媚儿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主动问：“你是不是在奇怪，叶风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还没说话，程媚儿又自问自答道：“刚才在房间里你也看见了，他根本看不上我，都这副模样了，还想让我走。”

　　 我终于忍不住问：“那你怎么会怀上他的孩子？”

　　 “如果我说，我是给他下药了，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丧心病狂的女人？”程媚儿故作随意道，但眼底是化不开的悲哀。

　　 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要那么震惊。

　　 虽然一直都知道程媚儿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人，但我还是没想到，她竟然霸气到，直接给自己喜欢的男鬼，下药强上的地步。

　　 “说起来，这个孩子。”我又忍不住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和鬼，怎么可以怀孩字？”

　　 程媚儿睫毛微颤，又伸手覆上了小腹，笑笑道：“怎么？难道你也想跟容祁生一个？”

　　 我有些不知怎么回答。

　　 和自己心爱的人，拥有一个孩子，创建家庭，这的确曾经是我最大的梦想，但这个梦想，在遇见容祁之后，似乎就被我封存在了心底。

　　 “我劝你，还是不要了。”程媚儿又开口，看到我疑惑地目光，她继续道，“我要这个孩子，只是因为叶风不属于我，我需要留一个念想罢了。但你不同，你已经有容祁了，你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可是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怀上的？”我有些好奇的问。

　　 “需要一种药物。”程媚儿简单道，“只要服用药物之后，人鬼行夫妻之事，就可以怀上孩子。”

　　 我一愣。

　　 就那么简单？

　　 “当然。”程媚儿继续道，“除此之外，母亲还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什么代价？”

　　 程媚儿看着远方的海绵，眼神突然变得黝黑。

　　 “母亲要用自己一半的阳寿，换来肚子里孩子的生命。这样孩子，就能活母亲一半阳寿的时间。”

　　 我彻底怔住。

　　 一半的阳寿，这是何等沉重的代价，我没想到，程媚儿竟然会疯狂到这个地步。

　　 “程媚儿。”我不由蹙眉，“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对那个孩子，是否公平？”

　　 一个一出生，就注定短命的孩子，我真不知道程媚儿这样的母亲，是否可以说是心狠。

　　 程媚儿脸色一白，苦笑道：“或许是不公平吧……可我真的没办法了，我知道风一定会离开我，除了这个孩子，我不知道，我还能留下什么……”

　　 程媚儿咬着唇，语气蓦地变得强硬起来，“无论如何，我都不后悔，特别是叶风现在就要魂飞魄散，我更不后悔，因为我至少为他留下了骨肉和血脉。”

　　 看着程媚儿一脸的倔强，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我不再说话，只是静静陪着程媚儿，站在甲板上，眺望着远处的海面。

　　 可蓦地，我看见平静的海面上，有一团黑影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