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爸怎么办?他跟你要钱你给他拿去赌吗?”李秀丽担心的是丈夫。如果自己不工作,领儿子的钱过生活,那么丈夫也就有了理由找儿子要钱。
还真别说,以后梨木家拆迁之后,梁敏晶给不起钱给梨家辉赌博。他没有钱进赌场,在家里闲得慌的时候确实会跟儿子借钱。所幸梨家辉还算诚信,但凡说“借”最终总会还回来,实际上跟儿子要钱他几乎每次都是借的。
“老妈,老爸的事你就别管了,他赌xing早已深入骨髓,很难改掉他的习xing。就算老爸有心戒赌,他的人际圈也不允许他戒。哪天上街随便遇到个赌友,聊着聊着还不是不知不觉的进了赌场……”梨木对父亲的脾xing深有了解,不想让母亲为父亲作无用功。
可不是嘛,黄、赌、毒,无论男女,染上了想要脱身绝非易事。
哪怕梨父想要下定决心戒赌,也会发生以下类似的状况――
戒赌才没两天,坚决不跟赌友会面,但他人际圈里的赌友终究会打电话来。
#老梨,我要有事要走开一下,走了就三缺一了,你帮我顶一下。
#输了不用你掏钱,赢了算我的,你怕什么,怕你老婆吗?。
#不久不久,你帮我顶一下我就回来,嗯嗯,你快点来啊。
赌友只需三句话就能把他约出去。去到那里,发现还真是赌友有事,并非赌友三缺一来需要自己做第四人。可有事归有事,好友一走就是半天,顶个位置岂非一直顶到晚上。即使中途想走也会被其他三人以三缺一为由挽留下来。
“那怎么办?”李秀丽这才发现原来除了丈夫的本xing外,外面还有这么多的赌博诱因。
“解决的办法有三个。”
“哦?”自己一个办法都想不到,儿子这么聪明,一下子想到三个办法?
李秀丽觉得不妨听听。
“想让老爸远离赌博,就要把他的赌博人际圈彻底摧毁,帮他建立一个新的人际圈。”――摧毁旧人际,建立新人际。梨木在做咨询工作中常常会用到,只不过实行的是后一项,前一项实在太过霸道和困难,很难将摧毁人际圈的理论付诸实践。
“办法之一就是把跟他有联系的赌徒全部‘抹杀’,不管是用威胁、驱逐、利诱等什么手段都好,只要让他的赌徒人际圈离开他就行。”
这件事并非办不到,但做起来很费心力。
最直接最正规的方法就是全城禁赌,出现一个小赌场就取缔一个小赌场,如此做法需要拥有十分庞大的权利;次一等的方法就是在暗地里严令禁止小赌场接收特定人物,对父亲进行封杀;再次一等便是对父亲周围的联系人下手,哪个赌徒敢跟父亲有亲密联系,哼哼,铡刀伺候……
虽然儿子语气很重,“抹杀”二字说得令李秀丽是胆战心惊,却不觉得儿子有这能耐。
“办法之二相对简单些,那就是我们全家搬到一个新的城市,在他没有找到新的赌场和赌友之前,帮他建立新的、健康的人际圈。”梨木继续说道。
孟母三迁,煞费苦心。便是为了给孟子建立良好的人际圈,俗称学习环境,又称人际环境。虽说梨家辉早已不是孩提,心xing已定,但搬离南华市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在新环境中他找不到熟悉的赌场。同时,若没有个值得信赖的赌友,他也不敢随便进陌生赌场,毕竟梨父好歹也知道赌场的混乱。实在不行就搬去梵蒂冈,语言都不通还赌什么赌?天天听圣歌拍拍屁股睡觉去。
李秀丽嚼着用蜂蜜烧烤的豆腐皮,顺着梨木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谁也不舍得搬离自己熟悉的城市。在帮丈夫戒掉赌博的同时,也意味着自己必须舍弃许多老朋友。
“想让老爸不借钱赌博还要第三个办法,那就是――让他赢。”
“怎么说?”
“老爸的梦想就是想通过赌博赚大钱,以此来证明赌博之路是正确的,可以用赌博来养家糊口。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帮他提高赌术,请港澳地区的赌术高手跟他陪练一年半载。这样的话,最起码在内地,老爸就不会再保持输赢参半的局面了。”
梨木知道父亲的理想就是想证明赌博能赚钱,既然让父亲脱离赌博困难重重,那就反其道而思之,想办法提高他的赌术,让他在赌场里赢钱不就行了嘛!
“这感情好。”李秀丽嘴上说着,心里已经在考究请人来教丈夫赌术要多少钱了,一万块够不够?
正当她在天真思考着的时候。
“但是,这是不行的。”梨木居然否地了他自己提出的办法,转而进入了更深入的言论,“老爸最好还是赚不了钱,他颓废的样子才适合他,若是依老爸的xing子,赚了钱肯定会搞外遇,这样还不如我给他零花钱,每个月输一点给别人算了。”
外,外遇!?
李秀丽认输了似的叹了口气,她自己可知道丈夫的秉xing。听儿子这么分析下来,丈夫已然无药可救。若从“赌”转移到“黄”,无论哪个伴侣都不会接受后者,还是保持在前面那个状态比较顺心。
李秀丽突然发现儿子成熟了很多,思考事情不但很有条例,连“外遇”这样的词汇都知道,现在的教科书也太开放了。
――我到底还看不看得懂儿子?真要回来多照看儿子了?
难道是赚钱太忙,没注意儿子看了些什么书,还是我对孩子的认知跟不上孩子的成长?李秀丽扪心自问。
小孩子的成长是很快的,也是极其突然的,指不定哪天貌似傻呆呆连学校都进不去的爱伊斯坦,蹦的一下就蹦上了世界顶尖科学家的位置。
“伤仲永”也罢,“文曲星”也罢……那种东西怎样都无所谓,儿子就是儿子――从我身上生下来的肯定不会错,再怎么不可思议也是合理的。虽然确实这三个月来变化很大,但终究没有一点陌生的隔阂感,即便再不合理也是我的儿子。
……可是。
――儿子变得越来越聪明,万一有一天不需要我了,那该怎么办?
李秀丽有些患得患失。就像梁敏晶紧紧掌控着梨家辉和梨家康一样,她也害怕这逐渐失去控制的现实。
她试着回想。
那一年寒冬,傍晚从后村的鱼塘挑水回菜地浇菜,中途肚子痛被农忙的村里人发现,搀扶回去呆了一个小时才来到医院。在医院里熬了六个小时没把孩子生下来,丈夫梨家辉在这六小时中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听在场夫家的亲戚议论,他竟是在赌场里玩得乐乎所以,连老婆生孩子都不回来看一眼。
在产房得知此事,时间仿佛那一刻静止了。然后下一个瞬间,她的世界只剩下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广阔的世界只剩下两个人。
如果――李秀丽思考。
如果那时,孩子没有顺利生下来的话――
如果那样的话,现在的世界会不会变得不一样了呢。
所谓百年修得同船度,千年修得共枕眠,要多少年才能修得母子生?
越过长长的时间走廊,几千亦或是几亿年,孩子借着怎样势头才能在自己肚子里发育?是早已决定好的命运指引了孩子的出生,还是那微小到无法用数字来标记的概率决定了孩子的出生?我不得而知。
那个时候是难产,梨木脚先落地。医生不得不采用剖腹产,就那样,把孩子剥离了我的身体……
“啊,流星!”
稚嫩童声打算了李秀丽的沉思,令她从悠久的历史中回到了现在,不过流星已经转瞬即逝。她吮了下残留着蜜糖的烧烤签,向儿子问道:
“许了什么与愿?”
她多么想听到儿子说出“我想当科学家”“我想当飞行员”“我想会飞”之类的愿望。但又做好了别的心理准备,觉得哪怕儿子说“想要拯救世界“自己也会理所当然的接受。
“要是来年年底之前――我的原创漫画能热销就好了。”
然而他说出的是这样一个平淡的愿望。
“嗯。”李秀丽不知为何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今天晚上还是陪陪儿子,不出车了。如果丈夫能回来得早一些,那就正好明月高悬,也算是陪儿子过一个短暂的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