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白身,一个便是民间百姓也不齿的赘婿,一跃成为一品大员、帝国侯爵,这等往上爬的速度,比坐了后世的火箭还夸张几分!
本以为,这道旨意到了内阁,必然要扯皮一番,年后能见分晓便不错了。
谁知道,内阁诸位老大人竟然出奇的一同保持沉默,用了印,昭告天下。
也就是朝中有几个御史上了道折子,这般行事,几乎可以无视了。
朝中有那不明真相的,一时半会看不透其中的路数,只觉得此等大事,必然夹裹着天大的凶险,不敢轻易搀和进去。
那旨意竟然就这般顺风顺水,成了。
这里面的门道,说白了,不值一提,只能算作韩姑爷当真运气逆天。
这南京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本就是武将勋贵荣养的位置,看似权利是很大,但,等同于没有。
究其根本,自成祖以降,这就是个类似荣誉称号的位置,可是,该有的体面,却一分不少。
至于靖海候,主理剿倭事宜云云,更是不值一提。
几十年前,戚少保就把倭寇剿干净了,海疆安稳,哪里有倭寇让你剿?
其中的关键,也不过是侯爵爵位。
偏偏的,人人都知道,这位韩爵爷是越国公府的上门女婿,日后生下儿子,是要继承越国公爵位的。
所以,侯爵云云,也只是韩琛一个人得享,又不世袭罔替,他哪日归天,这爵位也就烟消云散了。
这位韩爵爷和太子殿下的关系,朝中大佬自然也有渠道了解,不过,却没怎么放在心上。
当然,顺手冲皇帝、太子卖个好,也是应有之意。
诸位老大人如此轻易通过了陛下的旨意,所为的,依然拿越国公府做宣传。
告诉天下的勋贵们,看一看瞧一瞧,若是听话,谨小慎微,便如越国公楚家一般,即便是遭了难,男丁死绝,这爵位,我等文臣也替你保下来!
不但保下来,该有的体面也不会少!
那韩琛不过一个潦倒穷酸出身,入赘越国公楚家,祖宗的脸面都不要了,这等人,只因要保住越国公府的体面,我等也可让他加官进爵,身份与越国公府的小姐般配!
说白了,此次能成事,和上次越国公爵位得以保留,不曾收回乃是同一个路数。
就是要给天下的勋贵做个娃样子,一个个都老老实实的,莫要惹事,少不了你家的富贵!
这等把勋贵当猪养的路数,是文臣之间多少年来,心照不宣的法子,只不过如今推出个标杆出来,算的了甚。
而身在宁波的韩姑爷,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贵为帝国侯爵,金陵五军都督府左都督。
韩姑爷遇到了难事,性命攸关那种。
天刚擦黑的时候,邹家那位老管家急匆匆的找上门来,却是拿着一封扶桑文字写的书信。
只说他家老爷,出海走一批货,不想遇到了海寇,连船带货,全都被人给扣下了!
那些海寇使人送回来一封信,就没旁的音讯了,只因老管家记得韩姑爷会说扶桑话,又曾言说懂得些扶桑文字……
韩琛不等老管家把话说完,眼神就冷了下来。
自己被人算计了。
邹世荣和老管家或许并不知道内情,但他们就是算计自己的工具!
“邹世兄出海,走的什么货?”
说什么都晚了,老管家一进大王庄,算计自己的人目的就达到了。
“丝绸,上好的丝绸和少许瓷器!”
老管家一脸焦急,不似作伪。
韩琛怅然一叹,接过那封扶桑文字的书信,扫了几眼,就笑了出来。
“老管家既然信不过我韩琛,就不应该来大王庄。”
韩姑爷脸色越发难看,“邹世兄当真只是卖些丝绸、瓷器?”
老管家愣在当场,喉头上下滑动,艰难吞了口口水,这才说了实话。
原来,邹世荣这次出海,做的是一笔惊天的买卖。
他带着邹家的船只、水手,拉了一千门武朝制造的青铜弗朗机炮,出海卖与扶桑人……
饶是那信中写的清楚,可从老管家嘴里得到证实,韩琛还是觉得头皮发麻!
倒卖军备,一千门青铜弗朗机炮!
这特凉的,邹世兄,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杀头买卖了啊!
这等事,搀和进去,想要全身而退……千难万难。
可却有人算准了,特意要把韩琛绕进去,甚至,韩琛怀疑,邹世荣的船队被人打劫,都是因为有人要算计自己……若真是如此,邹世荣也算是殃及池鱼了。
只不过,这等事,却是无法言明的。
“老管家,送信那人,可是倭寇?”
有些话,韩琛必须问清楚,也好和心中猜测相互印证。
“不是倭寇,是大武朝的海寇啊!”
老管家连连摆手,此时通倭寇,在武朝,依然是死罪,连带抄家的那种。
“既然劫持邹世兄的人是我大武朝的海寇,那为何,他们会送来一封用扶桑文字写的信?”
韩琛此时已经印证了心中的猜测,连背后的主使,也推算出来了。
老管家如遭雷击,一张脸满是汗水,瞪着眼睛死死盯着韩琛手中的信,嘴巴张张合合,却是发不出一丝声响!
这是有人,要亡我邹家!
通倭寇是什么罪名,和扶桑人做生意,倒卖军备的邹家,自然比谁都清楚!
这封信上,若真如韩琛所言,将一千门青铜弗朗机炮都写的清清楚楚,一旦落入官府的手中……
豆大的汗珠,滑落进老管家的眼里,瞬间让他醒过来神。
老管家一个前扑,比那年轻后生还矫健几分,直接将韩琛手中的信件抢了回去,揉了两下,塞进嘴里,就这么生生咽了下去!
“韩相公,万万不要对旁人言说这封信啊!我邹家上下数百口人的性命,皆在相公一念之间啊!”
说着,老管家跪倒在韩琛身前。
韩琛一脸的无所谓,他要是愿意,老管家抢不走那张信纸。
“老管家,那信在与不在,韩某说与不说,还重要吗?”
磕头求饶的老管家呆滞当场!
这显然是有人在算计我邹家,那信件在不在,韩相公说不说,当真,没甚关紧的……有些事,在那封信送到邹家人的手上时,就已经注定的了!
唯独牵扯到了韩相公……实在是节外生枝,连累了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