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李晓敏，向暖除了隐瞒牧家的家世，其他的事情还真没有骗过她。捐献骨髓这件事，她自然也竹筒倒豆子一般，什么都说了。
当然，她不会傻得说杨子君是牧野的前任，只提到人家是牧野的救命恩人，恩重如山那种。
“那又怎么样？再怎么恩重如山，也不能一命换一命吧？这种做法简直太愚蠢了，向暖你可千万别犯傻。”
一命换一命，这四个字直直地戳进了向暖的心脏。
当生命还是一颗种子，还没呈现出直观而鲜活的形象时，人们往往很容易轻视甚至是忽视他的存在。再加上铺天盖地的“无痛人-流”广告的轰炸摧残，导致很多人都觉得那一块小肉只不过是一个麻烦，给点钱就能弄干净的麻烦。可事实上，当那个小小的东西在子宫里落床筑巢，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已经存在了。
“晓敏，我没犯傻。我只是……说实话，我挺想救她的。而且，我已经给了她生的希望，现在又生生地折断这份希望，好像挺残忍的。”
向暖多少有点后悔，如果那天她没急着去做骨髓比对，该有多好啊，那如今这一切烦恼也就都不存在了。
“那又怎么样？你又不是故意出尔反尔，这也是事出无奈嘛。我说句难听的，她那种病，就算真的做了骨髓移植手术，也不见得一定就能完全康复，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可对你肚子里的孩子而言，他的生命才刚刚开始，他还有长长的精彩的一生！”
向暖用力点头，觉得自己完全被说服了。她原本的确觉得对不起杨子君，给人希望又亲手毁灭的感觉很糟糕，但现在她终于可以放下这个包袱了，至少暂时是这样。
“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再没什么好聊的啦。我去叫郑大叔起来，让他给咱们做点好吃的。”
向暖一把拉住她。“别，让他好好睡吧。刚吃了午饭不久，哪里就饿了？咱们还是吃水果聊八卦吧。”
“也行。”
李晓敏虽然还没生，但比起向暖也算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了，于是自信满满地开始给向暖普及相关的知识，传授孕妈经验，就从补充叶酸预防神经管缺陷开始。
“叶酸？没有啊。我不是以为自己的身体还没康复嘛，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能怀上，怎么可能提前补充叶酸？”
李晓敏一愣，突然就意识到问题了。“你最近还在喝中药？”
“嗯。叶大夫没说我已经康复了，也没让我停药，所以一直在喝。晓敏，你的意思是……”
药物对胎儿会有影响，向暖多少是有听过的，只是没往心里去。今天得知怀孕的消息，她一方面很兴奋，一方面又纠结于杨子君的事情，一时也没往这方面想。这会儿被李晓敏一提，她就记起以前无意中看到过的一些常识，顿时就觉得一口凉气从口中进入，势不可挡地窜过喉道直灌到心里去。是的，不是胃里，而是心里。
李晓敏点点头，脸上早没了之前嘻嘻哈哈的轻松愉快。“很多药物都是会影响胎儿健康的。至于你喝的那些中药会不会有影响，这个还得问医生，毕竟他们才是专业的。”
向暖整个人弹跳起来，拿了包包就要走。
“你干嘛呢？”
“我去找叶大夫。”向暖是一刻也不想等了。
李晓敏也知道她这会儿心急如焚，自然不会拦着。“你等等，我叫大叔起来，我们陪你一起过去。”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可以。你肚子大了，本来就很辛苦，就别乱跑了。”
“可是――”
向暖也不等她把话说完，打开门就直接跑了。
从李晓敏家到叶大夫的诊所不算很远，奈何向暖心急如焚，总觉得好像跑了好几个小时都还没到，每一个红灯都是漫长的等待，无比煎熬。
终于，视线里出现了叶大夫诊所的小招牌。
车子还没停稳，向暖就着急地推门下车，结果直接摔了一跤，膝盖重重地磕在了马路上，锥心刺骨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惨叫出声。
司机匆忙下车将她扶起来。
“我没事，没事。”虽然疼得呲牙咧嘴，但向暖还是摆摆手，不打算浪费时间在这上面，就这么弓着腰一瘸一拐地走进了诊所。
叶大夫这家小诊所位置不算好，也没有打广告挂大招牌，靠的基本是口口相传，慕名而来。可是他是真有本事，所以每天来这里排队挂号的人都不少。
向暖今天来得晚了，挂号已经结束了，助手让她明天再过来。
“再加一个号行吗？我这事真的很急。”
“每个来这里的患者都很急，所以，我真的很抱歉。你还是明天再来吧，不过记得早一点。”
向暖本想再去找叶大夫求一求情，看他能不能给行个方便。但是眼见他忙得脚不点地，她到底没好意思去打扰。
无奈之下，向暖只好找了个位置坐着等，一直等到最后一个患者走了，她才凑到叶大夫面前。“叶大夫，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就十分钟！五分钟也行！我很急，真的！”
叶大夫像从前很多次那样，拿眼睛从眼镜边沿看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吧，怎么回事？”
“我怀孕了。”
叶大夫手上的动作一顿，明显有些意外。
“这本来是天大的好事，也证明叶大夫你的医术真的很高明。只是，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喝中药，根本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怀上，所以……叶大夫，我喝的这些药会不会对胎儿有不好的影响？这个孩子，我还能留下来吗？”
向暖下意识地想要抓住点什么。可叶大夫是男的，她不好抓他的手，于是只能用力地抓住桌子的边沿，用力得仿佛要从这里面汲取能量一样。
叶大夫的手掌往下压了压，道：“你先放松一点，然后坐下来。”
“哦。”向暖做了一个深呼吸，乖乖地坐下来，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一双清澈黑亮的眼眸满是焦急，就那么巴巴地盯着叶大夫看。“我、我已经坐好了。”
分明还是很紧张，像一个等着老师训话的小学生，战战兢兢的。
叶大夫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问：“你去医院做过检查了？”
“嗯，今天刚确认的。”向暖的双手再一次抓住了桌子边沿，身体绷紧。“叶大夫，我的孩子不会有问题的，对不对？这些药物都是中药，药性温和，不会影响胎儿健康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