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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8章我来发

诡三国 马月猴年 10114 2024-08-22 16:09

  每个人在人生当中,总是避免不了会被问及一个问题。

  你是谁?

  亦或我是谁?

  除了某些特别操蛋的时候,某些弱势群体要求刁民证明你是你,你爹是你爹,你妈是你妈等等奇葩的情况除外,在问及这个问题的时候,总会有那么恍惚一下……

  因为这个问题意味着是确定身份,而一个人的身份,往往就跟其立场,政治地位等等社会属性相关。

  当然,对于贱民来说,也就只剩下一个名字了。

  要不然也不会见到后世某些封建官吏被刁民问及『你是谁』的时候,勃然大怒慨然有声,『某代表了大明,代表了东厂警告你……』

  因为这些封建官吏都不会说自己的名字,而是会说自己的职位。

  而且也喜欢旁人称呼他的职位。

  所以简单来说,这个『谁』不是问的人名,而是职位和地位。

  所以当被人问『你是谁』的时候,别傻哔哔的只说自己的名字,除非你的名字能达到像***一样,连平台都必须屏蔽的程度,否则还是要将社会地位职位摆在前面才对。

  这并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自我识别问题,可能会带有一些特殊的含义或背景。

  虽然不管是封建王朝宣称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是资本主义宣扬的每个人都应该被尊重和平等对待,但是实际上,这个问题的答案永远都是那么的血淋淋的……

  只不过表面上可能会覆盖上了一层遮掩的布。

  而现在,从来被鲍忠问『你是谁』的时候,就没有傻乎乎的说自己叫做什么,姓什么名什么,然后是某某地人士云云,而是低声笑道:『将军,你这就问差了……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军现在想要怎么办……』

  『我什么……』鲍忠一惊,旋即脸上显露出了怒色,『你好大胆!』

  从来眨眨眼。

  嗯?

  我可什么都没说……

  不过,这也让从来明白了鲍忠的心思。

  从来忽然轻声叹气,『就算是这一次能打败骠骑军,又能如何?我们自身也要死不少人……看看周边,这里或许大部分人都会死去……然后获得了什么?就算是把骠骑军杀死消耗了一半,又能如何?能打得下关中么?能进得了临汾么?军中缺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退兵再等下一次?骠骑又有多少人马新练出来?要知道,骠骑现在不仅有关中,还有西域也臣服了……真要比练兵,我们是比不上的,想想看当年骠骑才多少人马,现在又是多少人马……』

  『这……』鲍忠目光闪动。

  『打几年,拖几年,对于某些人来说当然不算是什么大事……』从来轻声说道,『可是……长安才有百医馆啊……』

  『嘶……』鲍忠吸了一口凉气。

  从来不说话了,然后往后微微缩着,低头憨憨的笑,就像是之前那些话都没说过一样。

  鲍忠的儿子重伤。

  百医馆只在关中。

  这两个原先似乎根本挨不着的事情,现在忽然之间有了联系。

  生老病死,人生常态。

  但是绝大多数时候,父母对待孩子,孩子对待父母,是并不相等的。

  在人类和其他动物中,父母为了确保后代的生存和成长,会不惜一切代价提供保护和资源。这种本能是种群延续的基础,也是自然选择的结果。母亲在孕育之初就开始通过妊娠和哺乳来给子女提供给养,而父亲则更多的是通过劳动,为家庭提供保护,来确保整体生活的安全稳定。所以人类的本能就是给后代延续创造更好的条件,而鲍忠显然也不能避免这一点。

  别看他平日里面见到孩子便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动不动就是骂其猪脑袋,但是真等他孩子受伤了,他的心比谁都要疼!

  这也是山东文化的一个表现,毕竟棍棒之下出孝子,是传承多年的『优良』经验。

  其实这『棍棒』,倒不是真的靠打骂,而是严格的教育。

  事情都是有利有弊,严格的教育可能培养出更成功的个体,但他们可能在情感上与家庭保持距离。而温和的教育可能促进情感上的紧密,但子女可能在未来偏向于安乐,也就不太可能有多少物资来回馈父母。除非孩子特别的优秀,才有两者兼顾的长处,而一般的孩子没博采众短就算是很不错了。

  所以山东之地的这句话,实际上更多的是精英教育和快乐教育的差别,却被一些凡夫俗子,比如鲍忠这样的以为就是单纯的打骂就能让孩子成才……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他孩子受伤了,而且很严重,就像是一个无形的小刀,时时刻刻在割着他的心。

  很显然的,在曹军后营的那些医师,就连治疗普通的兵卒都费劲,更不用说对付类似于鲍忠之子的烫伤处理了。

  『百医馆内,』从来的声音,就像是魔鬼的诱惑,充满了魅力,『治疗这种伤势,可是天下一绝……甚至可肉白骨活死人……』

  后世人都清楚,对于烫伤最为重要的就是防止感染。

  一旦感染,尤其是大面积感染发炎,对于没有消炎药的汉代,无疑就是致命的。

  而如果说能够将烫伤的炎症控制下来,一般来说烫伤恢复都会比较理想,顶多就是丑一点。

  鲍忠听了,便是不由得吞咽唾沫,喉头上下滑动。

  从来看了看鲍忠神态,便是心中越发的安定下来。

  鲍忠左右看了看,忽然低声道:『从兄弟,你……你说句老实话……能有几分的把握?』

  从来也是低声回答道:『这可不好说!想要得到救治,自然是越快越好……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断然是一分都没有。』

  鲍忠脸色有些灰败。

  稍微停顿了片刻之后,从来才说道:『不过……这机会都是争取来的,就是看将军怎生做了……』

  鲍忠愕然的抬起头来,却见到从来的脸上已经收起笑容,显得异常的严肃。

  『从兄弟你……你,你你……』鲍忠手抓在了刀柄上,紧紧的握住。

  之前还可以说是『闲扯』,虽然是涉及了某些因素,但是整体上还可以当成是一个求医心切的父亲,在抓紧身边的出现的浮板或是稻草,但是从来接着的话,无疑就等于是揭开了所有的伪装,赤裸裸的表示了自己的身份,也同样逼迫着鲍忠表明态度。

  这……

  这要怎么办?

  鲍忠头上的汗珠滚滚而落。

  身边依旧是人声鼎沸,旌旗招展。

  鲍忠他的贴身护卫也是紧张的盯着这里,也盯着周边的其他曹军兵卒。一边害怕自己少听了一句什么,一边也同样害怕其他不相干的人多听了一句什么。

  若是平常之时,鲍忠以及鲍忠身边的这种紧张的异常状态,必然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但是现在么,其他曹军兵卒也在紧张,甚至有的表现出来的比鲍忠等人更加的离谱,也就自然而然的吸引了那些作为督军的中领军中护军的注意。

  至于像是鲍忠这里说几句的模样,只要没听清具体内容,多半还以为是在议论接下来的战斗……

  背着认旗的传令兵依旧在左右奔驰,将曹洪的号令传递出来。

  鲍忠咬着牙,手捏得刀柄咯吱作响。

  可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压着他的手背,使得他的战刀宛如千斤一般,怎么都抽不出来。

  即便是背后是曹军大营,还有曹操的大纛在后方中军位置飘扬,可鲍忠当下却感觉自己像是孤身一人独自站在了战场中间一般。

  后退一步,便是曹军,而面前远处,却是三色战旗高高飘扬。

  即便是在曹操麾下各种不如意,鲍忠也没想过要有今天这般的选择……

  可是,真要是……

  鲍忠他死死盯着从来。

  从来却没有任何的动作,似乎根本就没看见鲍忠抓住刀柄的手上青筋一般。

  『如果……』鲍忠声音有些嘶哑,就像是方才活生生吞了一把沙子,『我孩儿要怎么保?』

  从来笑着,依旧是那一副日常谄媚的表情,『好说……只要找个借口往后方一送,约定在大河某个渡口……而且后营里面,将军要知道,其实……呵哈,那些精锐甚少去的……』

  『不,不不,不不不……』鲍忠微微摇头,『这,这不行,不行……』

  口中说是不行,但是实际上鲍忠抓着刀柄的手,已经没有像是之前那么紧了。

  『将军。三思。』从来轻声说道,『我等之所求,不外乎富贵功名,家传荫子……所以都是一样的,只不过,首要的还是要有命……没有命,便是什么都没有,就算是万贯家财,千亩良田,又有什么用呢?将军若是不放心,亦可在曹军大胜之后杀了我……否则不就是断了自己的一条路么?』

  鲍忠眼珠左右晃动着,他对于曹操个人的忠诚,绝对没有如同口头上喊的那么坚定,现在听了从来的话,其实心中早就已经动摇起来,只是害怕从来此人是曹操,或是曹氏一方校事郎的反间试探而已。

  从来看着鲍忠,心中琢磨着,若是不能透点真手段,怕是不能取信鲍忠……

  没有谁想要白白死去,也没有人愿意白白牺牲。

  牺牲,实际上也是一种交易。古代向天神献祭三牲。这些供祭祀用的纯色牲畜,就被称之为牺牲。所以实际上是人向天神提出一些条件,给予牺牲,希望天神应允。

  如果说天神给予了『回应』,比如刚好下雨了,天晴了等等,那么下一次人类就会再次进行祭祀交易,如果长时间没有『回应』,那么就很大可能会换一个天神,亦或是干脆就将祭祀的巫师扔进了火堆……

  如果说从来不主动的跳出来和鲍忠沟通,那么在和骠骑前锋作战的过程当中,类似于鲍忠和从来这样不属于中领军和中护军队列的,多半就会像是这样充当会战之前的头菜或是头汤,给双方的将领开个胃。

  菜不好吃,可以退,可以倒了,可以重新做。

  但是如果人死了,就无法重来了。

  至少对于鲍忠和从来这样的人来说,都是如此。

  从来微微抬了抬下巴,说道:『若是将军愿意向对面传令兵发个信号……届时对面冲击之时,就多半会避开此地……』

  说着话,从来抬头看了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阳,然后袖底一翻,露出了一个小小的铜镜。

  『……』鲍忠死死盯着从来,沉吟了许久,最后才咬着牙说道,『我不发。』

  不是我不会,我不懂,而是我不发。

  所以从来点头,『明白了,那我来发。还望将军略微遮掩一二。』

  ……

  ……

  双方的军队开始相互接触,最先展开的当然就是斥候战。

  不管是哪一方的斥候,都在尽力的阻止对方接近自己的阵线侦测,但是很明显,曹军斥候渐渐被压制住了,面对骑兵犀利的骠骑军,曹军的这些斥候对抗行为,更像是一种即便是无力反抗,也要表示一个不屈的态度……

  战场上的机动权也就渐渐的偏移到了许褚这一方的手里。

  面对阵列出来的曹军阵线,许褚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

  因为许褚在之前的观察当中发现这些曹军兵卒的步卒阵线是很有可能在半夜就开始集结的,那么也就意味着曹军兵卒至少已经枯站了至少有两三个时辰了……

  许褚不急。

  也不能急。

  他现在是进攻方,从他的驻扎营地出俩,到曹军营地,要走十余里,如果今天不能攻进曹军营地——很显然也不太可能直接攻克。

  毕竟火炮还没有跟上来,所以许褚他今天打完了还要带着人马走十余里的路再回营地去,所以作为一军统率,就必须懂得合理的分配兵卒的体力。

  许褚在获得了战场的大部分控制权之后,就开始轮换,试探,以及消耗。

  没错,消耗。

  兵卒的体力耐力,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消耗品。

  如何在有效的时间内,消耗对方更多的体力,保存自己的体力,也是一个战场上的技巧。

  而且还有一点,曹军营地庞大无比,如果说自己退军的时候,曹军又是从营地的另外一个地方派遣出了兵马来,自己是战还是不战?

  到时候若是自己一开始就消耗光了耐力,最后兵卒没了体力,战马没了马力,又会如何?

  骠骑骑兵轮番出动,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一般,虽然没有直接冲阵,但是谁又能保证下一刻骠骑兵马不会直接冲上来?

  曹军对于安邑大营的准备无疑是比较充分的,周边的木材都已经被砍伐一空,即便是骠骑军想要获取一些木材来制作过壕沟的踏板,都必须要去更远的地方,甚至是二十里外拖拽而来。

  因此对于曹军的壕沟和营寨,许褚当然不可能以血肉去填。

  整体上来说,双方的这一次列阵,更像是在真正动手之前的相互叫嚣。

  你瞅啥?

  瞅你咋地?

  你动我试试?

  试试就试试!

  双方都清楚这一次的烈度不会太大,但是双方都憋着坏,想要抽冷子给对方一闷棍,先手先占点便宜再说。

  骠骑军如今冷兵器和热兵器相互结合,尤其是最早开发出来的手雷,已经运用纯熟,在各种小规模战斗中多次展露了威力。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寻找机会来一发,让曹军感受一些铁和火的热情。

  而曹军在营寨遮蔽之下,憋着投石车,也是等着骠骑军靠上来,然后就是猛然给骠骑军一份惊喜。

  骠骑骑兵在压制了战场之后,就开始逐渐靠近曹军的步卒阵线,呼啸来去,时不时的朝着曹军步卒阵地内抛射一些箭矢,而曹军阵线内也同样以箭矢还击。

  双方的箭矢都是试探性的攻击,有造成一些伤害,但是基本上来说都可以忽略不计。

  在这个过程当中,骠骑的骑兵无疑是在给曹军步卒持续的压力,然后试图寻找出其薄弱的环节和区域,而对于曹军一方来说,来去奔走的骠骑骑兵的规模都不大,而且又是移动靶,所以藏在营寨后面的投石车也一直处于沉默状态。

  如果按照正常的流程来继续,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午后双方肯定会爆发一次或是多次的直接肉与肉的碰撞,体液和体液的交换……

  可战场上偏偏就是如此,计划往往是赶不上变化。

  就在双方之间的氛围越来越紧张,即将肉搏相见的时候,忽然有了一些异常的变化。

  这个变化被控场的骠骑兵卒发现了,但是最开始的时候,骠骑兵卒并没有在意,以为是在曹军阵列当中碰巧出现的,可是连续有规律的光亮闪动,便是让这些骠骑斥候忽然惊觉起来。

  这是骠骑游骑在相互联络的信号!

  在错愕和怀疑之后,骠骑兵卒又是再次发现了这个信号,立刻就一级级的往上报。

  正在战场侧翼指挥骑兵的李犁,就接到了手下的报信。

  『你说什么?』李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在曹军阵列之中,有发现什么信号?游骑联络?!这,你确定?!』

  骑兵队率也是觉得奇怪,便是点头说道:『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手下兄弟看错了,便是亲自去看了一边,确定是我们约定的信号!』

  李犁瞪圆了眼,然后朝着队率点了点头,『这可不是开玩笑!』

  队率也跟着点头,擦了擦脸上的汗,『军侯,这种事情,哪敢开玩笑!』

  李犁琢磨了一下,『我立刻派人向将军请示!你再去转悠一圈,给对面也发……不不,不能用镜子的光……我想想,让我想想,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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