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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章 两头老狐狸

  李汝鱼丝毫不怀疑,自己露出丝毫破绽,老铁的绣春刀就会出鞘,雷霆万钧的将自己一刀两爿——这些日子相处,发现老铁深不可测。

  沉默着……

  许久才道:“我不是。”

  老铁嗯了一声,没有松懈,“没有异人会承认自己是。”

  李汝鱼知道不说点什么,老铁不会信任自己,思索了一阵,先将绣春刀放下,示意自己不会有威胁,老铁却死死盯在自己腰间长剑上。

  只好无奈的将长剑摘下,放在绣春刀畔。

  双手一摊,“我姓李。”

  顿了一下,又轻声道:“李长顺也姓李。”

  这是一句废话,李长顺当然姓李,但李汝鱼接着了句,“他是我爷爷。”

  老铁愕然。

  李汝鱼想起了过往,脸有悲戚,低沉着声音:“老铁,你既是江秋房的总旗,应该知晓当年扇面村有一家四人皆被雷劈死,也就是北镇抚司口中的异人,而我,就是那家人唯一的幸存者。”

  老铁口瞪目呆。

  许久,才看着沉浸在过往悲戚里的李汝鱼弱弱的问道:“所以,这才是赵长衣将你带出扇面村的原因,他以为你是异人?”

  李汝鱼摇头,“谁知道呢。”

  当然不会说出全部真相,若是告诉老铁自己雷劈而不死,鬼知道他会怎样反应。

  老铁思忖良久,松开了按在绣春刀上的手,隐然想透了一件事,如果李汝鱼是异人,绝不会乖乖的受赵长衣摆布。

  这当中应该还有隐秘。

  有种感觉,咱们大凉这位闲安郡王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李汝鱼,很可能就是这局棋的神来之笔。

  对李汝鱼道:“暂且信你,在这里看着尸首,老子去通知江秋州官署,死了个人,而且是被人用弩箭射杀,这种凶案还是交给知州来处置。”

  李汝鱼讶然,“这不是咱们北镇抚司的事情么?”

  方才三老鼠临死前说知州在调查什么,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就被灭口,这件事明显和知州有关系,老铁还将凶案移交到江秋州官署那边,这是自毁证据啊。

  老铁笑了笑,裂开一嘴老黄牙,却像一只老狐狸,“是咱们的事,但是么……”顿了下,“死人不会开口,活人可以。”

  说完提着旱烟杆优哉游哉的出门。

  李汝鱼恍然大悟,老铁这是要打草惊蛇。

  走出公衙的老铁叹了口气,入职江秋房数年,自己不曾办过一件关于异人的案件,基本上在这里混吃等死,是以赵长衣这个闲安郡王在下一盘什么棋真的不重要,是以李汝鱼是不是异人也不重要。

  异人……也是人。

  想起了曾经过往,老铁浑浊的老眼里浮起一抹晶莹。

  我整整后悔了近十年。

  李汝鱼看着三老鼠的尸首,想起他临死前的话,江秋知州在调查,为什么要调查,又在调查什么,调查谁,是关于异人的事情,还是关于自己的事情?

  赵长衣是个郡王,这一点是李汝鱼没想到的事情,老铁说出这个真相时李汝鱼还当他是开玩笑,可结合种种迹象,李汝鱼不得不信。

  赵长衣真是大凉的闲安郡王。

  封号倒是有趣。

  闲安……是大凉女帝想让他闲安呢,又或者是大凉赵姓皇室想让他闲安?

  将夫子赠给自己的长剑配在腰间。

  又将绣春刀握在手上。

  左刀右剑有些不伦不类,不过真遇到事情,李汝鱼会毫不犹豫的丢刀拔剑,绣春刀不过是彰示自己北镇抚司缇骑身份的道具罢了。

  夫子说过,人间事求一快意洒脱。

  不管赵长衣想利用自己做什么,自己只管顺心快意行事,也可以利用他让自己成长壮大,最终找出异人的真相。

  那一日,也能跳出他布下的这个局。

  我不甘为棋子!

  江秋房公衙和江秋州官署背靠背,老铁去的返的快,随他一同的还有江秋知州,身穿绯色官服,头戴璞头帽,年三十七八,狭长削瘦脸颊不苟言笑,留着两撇美须半寸美髯,儒雅之气溢于言表。

  没甚官威,却更多谦谦君子风范。

  被一旁贼眉鼠眼的老铁一衬托,这位徐知州简直就是谪仙一般的潇洒帅气人物。

  在这位知州身后,跟着两名披甲州兵,按刀随行亦步亦趋。

  李汝鱼第一次见到江秋知州。

  行礼见过。

  徐继业也不敢托大,回了一礼,虽然自己是一州长官,可这少年毕竟是北镇抚司的缇骑,苏公祠供奉的那位清流大儒苏伴月便是前车之鉴。

  三人看着尸首,谁也不开口。

  李汝鱼年纪最小,身份最低,暂时没有他说话的份。

  老铁砸巴着旱烟,吞云吐雾间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徐继业,只不过徐继业毫无异常,蹙眉钉着尸首上面的弩箭,“这是西军制式弩箭。”

  老铁吐出一口烟圈,又吹了道烟,如箭一般穿过烟圈,笑道:“知州大人看的没错,这确实是西军制式弩箭,梓州路这边极其少见,倒是蜀中大户人家多有收藏陪给护院看守,全是从黑市高价购买,嗯,广南西路的民间黑市上也有不少。”

  这里面的猫腻多了去,涉及到问题。

  哪个朝代都有。

  梓州路最西,便是扇面村后面的漭漭群山,属于无人禁区,虽然毗邻彩云之南,但群山阻隔,大凉在梓州路并无驻军,西军大多在蜀中和广南西路。

  老铁就是蜀中人,自然清楚蜀中那边的民间事。

  徐继业阴沉着脸,“死者是谁?”

  老铁笑眯眯的,笑意玩味,“徐大人不知道么?”

  虽然北镇抚司总旗并不虚一位知州,但官职上从五品的知州比正七品的总旗高了几个台阶,言辞上还是得按照礼仪来。

  徐继业愣住,挑眉反问老铁,“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本官应该知晓么?”

  老铁哈哈大笑,不置可否。

  只是砸吧着旱烟,吐出一阵阵的烟圈,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位知州大人。

  徐继业微恼却不形于色,“人死在江秋房公衙,会不会是和贵司责事相关,铁爷是想自己追查凶手呢还是交给江秋州官衙。”

  老铁摇头,笑眯眯的露出一口老黄牙,看似无害的道:“和北镇抚司无关,请徐大人责任惩办案件罢。”

  徐继业也不奇怪,老铁自来江秋房后,一贯作风便是如此,对异人的事几乎是睁一眼闭一眼,能推的都推给了江秋州官衙,点点头思忖了一阵,“也罢,若是查出和贵司责事有牵连,本官再移交给铁爷。”

  老铁呵呵笑道:“那就辛苦徐大人了。”

  言辞平和。

  一旁的李汝鱼,仿佛看见两头老狐狸。

  都是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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