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人之将其言善
“一涵见过外祖父。”她行礼道。
依照身份,她与眼前这位老人虽没什么血缘关系,但也得称他一声外祖父。
这时,屋内走出另一位老妇人,衣着雍容华贵,是被方氏搀扶着出来的,“你这认亲的本事倒练的不错。”一出口冷嘲热讽。
林守泽有些尴尬,向林一涵介绍,“这是外祖母。”
林一涵刚要行礼,就被这位“外祖母”打断,只见她甩手对老国监跟林守泽道:“都在门外杵着干什么,进来用膳吧。”
林守泽看向林一涵,想要说些宽慰的话。
她却对他微笑摇头。
林守泽只觉欣慰,心里亏欠更甚了几分。
老国监名叫方平洲。林守泽的父母早年不在了,国监夫人经常来相府看女儿跟外孙们,所以府上的人都直接称她为老夫人。
饭桌上,方平洲跟他夫人两侧坐着林玉姝林玉姗这两个外孙女。两位老人时不时给她们夹菜,举止言谈间都是对这两个外孙女的喜爱。
林一涵无聊的想,都说古代重男轻女,怎么这两位老人倒有些不同。
她不知道的是方平洲子嗣有三四个,却只有方茹这一个女儿。而他那些儿子似乎都基因强大,连生几个都是儿子,所以他子孙不少全是男丁,严重的阳盛阴衰。
物以稀为贵,幸得方茹生了两个女儿,让他们有了两个外孙女,自然也就多宠了些。
而林成昊这个儿子的宠爱则被方氏承包了。
这一场饭桌上是亲情泛滥……
林守泽为了照顾林一涵的心情给她夹了回菜。可这一动作明显惹了老夫人不满,且发作的也很快,她一把将筷子摔在桌上,“可别忘了姝儿跟姗儿也是你女儿。”
林守泽脸色微变,他是怕家里人的行为让林一涵有自己是外人的感觉。毕竟他清楚知道,方家不会拿涵儿当一家人看。
“外祖母说的对,爹爹有三个女儿,按照顺序,爹爹也该给姝儿妹妹夹了。刚才爹爹夹的糖醋排骨味道可好了,姝儿妹妹一定也喜欢。”林一涵微笑,一脸无害道。
她几句话将老夫人眼中的“不公”化解。林守泽是有三个女儿不错,可长幼有序,夹菜也得分个先后顺序。
林守泽立马会意,相继给姝儿姗儿碗里都夹了一块。
老夫人见状也不好也再说什么。
林一涵默默吃着,想这老夫人真是给自家人出头的,连加个菜都要这么计较。她刚才义正言辞的需要她那个女婿一碗水端平。
可这水从来就没端平过,按照“那个”身份,刚出生就离开相府了。这些年方氏跟儿女那边的水早就漫了吧,如今还要来计较她这一滴两滴的,看来这些年也是霸道惯了的。
一顿饭,只要林守泽别出什么“幺蛾子”,林一涵就能让人挑不出毛病,也生不了事端。
吃完饭后,林守泽怕岳父岳母再找林一涵麻烦,就让她先回去。
可老夫人却开口留了三个外孙女,说是有话要说。
房间内,林玉姝跟林玉姗亲昵的坐在老夫人两侧。
林一涵则在站在她们面前等“外祖母”发话。
没多久,她就对林一涵道:“相府待你不薄,你一回来姝儿的嫡女身份都给了你。只希望今后你能在相府老老实实,别仗着守泽宠着你就得意忘形。”
林一涵听她的语气,这嫡女身份给的着实委屈了。不老实?得意忘形?她与老夫人才第一次见面,哪来的这些印象……
她静静道:“一涵从小就懂一个道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望向老夫人身边的两人,她们表情一个愤怒,一个安然。
“爹爹是待我很好,但我这些年流落在外,经常食不果腹,衣不避寒。爹爹现在这般对我,也只是想补偿我罢了。”
老夫人身子前倾,愤愤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我的话你居然也敢顶?”
林一涵心中冷笑,果然霸道。
面上轻声道:“老夫人严重了,一涵来到相府一直谨言慎行,在府中也是除了涵香院哪儿也没去过,这点,老夫人可以向府中下人打听。”
她看得出老夫人对她有偏见,听不进去这些所谓的证明。便接着道:“毕竟我与爹爹相认已是这般年纪,自知在相府也待不了多少时日,外祖母为身子着想也不该因为我这个相府过客太过劳神。”
林一涵觉得这已经是和她摊牌了,与其一直被当成众矢之的,倒不如跟她们来一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倒也是个不错的借口,让她们认为再跟她死磕也磕不了多久,磕不出什么结果来。
若是能说动她们,换来短暂安宁,就再好不过了。
老夫人年纪大了,免不了感性,这样想想觉得林一涵说的也有些道理。
看了看身边两个外孙女,想到她们嫁人后只怕没有来林府看她们那么方便了,心里生出几分不舍来。
“外祖母,你怎么了?”林玉姗问。
老夫人眨了眨眼中湿润,“没什么,外祖母就是想到姗儿跟姝儿以后嫁人,高兴。”
林玉姗抱紧她的胳膊,将头埋在她肩上,“姗儿不想嫁人。”
“傻丫头……”
听着她们祖母之间亲昵的对话,林一涵一直静声在这位老夫人面前候着。
半晌,老夫人终于将目光重新放在了她身上,“守泽要补偿你,我无话可说。但我希望你能跟姝儿姗儿好好相处。就像你说的,你在相府也待不了多久,就别整什么幺蛾子出来。”
林一涵颔首,这整幺蛾子的好像是你们吧!一家三代都齐上阵了,只怕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都有……
从老夫人那回去的林一涵刚一进涵香苑,就见兰姨迎上来,“你没事吧。”
林一涵知道她担心什么,摆摆手道:“没事,只是说说话而已。”
昨日宴会已经举行,方家人虽没参加,但方氏是以林府大夫人的身份出席。这也意味着已成定局,方家的不出席,只是为了在外造成的影响吧……
现如今老夫人算是暂时应付了,只是以后的日子还长。但她也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
这日,巧在林府三位女儿都有文轲院的课。
但林一涵一共就选了两门课程,所以离开课时间还早。林玉姝跟林玉姗早早就出门了,只有她不紧不慢的房间里溜达。
她让兰姨留在府里,想看看方氏见兰姨“落单”可会有什么动作。
茯苓收拾着文房四宝,还准备着茶水点心等。林一涵不小心儿瞥见,忙制止道:“你带这些东西做什么?”
“小姐要是渴了饿了还能垫垫肚子,冷了热了也要有衣服来换……。”
林一涵眉头轻皱,打断她,“不用了,除了文房四宝,其他都不用,赶紧收拾收拾该走了。”
小姐怎么突然着急起来了?
等到相府门外,林一涵舍弃马车不做,非要走着去文轲院的时候,茯苓才算是明白过来。
林一涵走在大街上,呼吸自由的气息,心里舒畅不少。连人带身份被困在相府,着实不是她想要的。可在茶楼被人算计,不得不回来。她不相信那个造假信让兰姨来找她的人,只是想让她回相府做林守泽的女儿。所以,她在等,等那人真正的目的……
很快,她就觉得街上目光多多少少都盯着她瞧。
林一涵问一旁的茯苓,“我脸上脏了?”
茯苓仔细看了看,“没有啊,小姐脸上很干净。”
“那他们都看什么?”
茯苓突然想到了什么,扯了扯她的衣服道:“一定是小姐身上的院服,他们认出来了。”
林一涵疑惑,“那又怎样?”文轲院又不是违法的学院。
茯苓解释道:“能在文轲院学习的不是名门贵族,就是商甲富豪。这院服也是身份的象征。小姐这样走在大街上,他们想多望两眼也正常。”
她这么一说,林一涵反觉得身上这身院服变得有些招摇了。
文轲院这入学标准,还真是势利。
“驭~”一声勒马声传来。
街道上很快撇出一条道,待林一涵看清这阵势时,对刚才穿了院服就深感招摇的自己有些不平,眼前这才是名副其实的“招摇”好吗!
马上下来的是湘儿郡主,她看到林一涵欢快的向她跑去。
“师傅,我来接你去学院。”
她身后居然还有君安夙,他也骑着一匹马,后面跟着一群,林一涵不知有多少人,但一眼望去就是围了一群的随仆。
君安夙也下马,从随仆手中牵过一匹马对林一涵笑道:“这是你的。”
小郡主也道:“师傅,我们一起骑马去学院。”
林一涵看了看他们带的随从,道:“那他们?”
“我们上马,让他们自己慢慢走。”
林一涵觉得这样也好,毕竟他们这么多人,难不成还跟着她们后面跑,这场景真是……
她身形一跃上了马。
小郡主在一旁自豪的对君安夙道:“看,我就跟你说我师傅会骑马吧,她会的还多着呢。”
林一涵上马之后,将手伸向了茯苓。
背着行头的茯苓简直受宠若惊。刚才听小郡主说的话,她已经做好走到学院的准备。
茯苓似乎被惊到了,半晌没有反应。
“怎么?上来。”林一涵一问一道。
回过神来的茯苓摇头,“奴婢不敢,奴婢自己走去就行。”
下一秒,林一涵不再废话,一把将她拉上了马。
茯苓的身板子小,林一涵拉她丝毫不费力。
将她安置在身后后,“抓紧。”然后就驾的一声驱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