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将军血:狼烟再起

第二十四章 原形毕露

  张恕拽住牢门上一根圆木,晃了晃,猛力一拉。那门锁嘡啷一声,圆木却未拉断,张恕不由得心焦,看来力气尚未全复。

  罗洪走上前,二人合力再拉,终于咔嚓一声,那碗口粗细的圆木折为两段。武元从昏睡中惊醒,见状大喜:“好小子,好力气!嘘……”,不忘向外洒望,切莫要惊动狱卒!

  三人钻出牢门,躲在阴影里,沿着长长的胡同蹑足而行,牢舍空空全无动静,看来犯人不多,该夸崔县令敦行仁义、治县有方呢。那帮狱卒更不知在哪儿酣睡,竟无一人巡逻。

  天上星光黯淡,面前院门紧闭,院墙甚高,张恕腾身而起,双手一扳,翻上墙头。

  武元自忖没这个本事,望而却步。罗洪抓住他腰间丝绦,一提一挺,将他举起,张恕伸手一拉,拉过墙头,往墙外轻放,那武元四体不勤,腿脚乏力,站立不稳,摔了个屁股蹲,张恕暗骂废物。

  张、罗二人翻过院墙,飘然落地。武元问道:“二位小哥,下一步怎办?”

  张恕笑得诡秘:“我去办件事,罗洪陪武先生找地方暂避,天明在城东七里相会。”

  罗洪哪里放心,定要和张恕同去,也好有个照应。武元心知这两个小子身手不凡,此去说不定有什么惊人之举,自己无力同游,便知趣道:“罗小哥所言有理,天明我先出城七里相候,你们小心!”

  张、罗二人向县衙摸去,轻身翻落院中。此时更加饥肠辘辘,摸了半天,找到了厨房,找来一堆白馍,几只烧鸡、烧鸭,罗洪轻声骂道:“这些狗奴才暴殄天物,伙食倒好!”

  两人吃得肚子滚圆,顿觉气力充沛。张恕抓了几把锅底灰抹在罗洪脸上,罗洪愕然道:“这是何意?”

  张恕轻笑道:一会儿便知!先将罗洪脸上黑灰抹匀,然后又把自己的脸涂得黢黑,把眉毛画了画,象两条毛虫。挺挺身板儿,竟然孩子气地一笑。

  二人一前一后,摸到一间偏屋,几个当值的衙役呼呼大睡,鼾声如雷。张恕进去偷了两件黑袍,一件自己穿上,一件递给罗洪。罗洪更是疑惑,要这个作甚,咱们身上又没光着。

  自然是有用!张恕一笑,又反身进屋,使了三分之一式“卫霍缚单于”,拖了一个衙役出来。那人恍惚瞧见黑鬼一闪,自是骇极,却作声不得,张恕把他拖进厨房,掩好房门,逼问道:“崔县令住在何处?”

  衙役偷眼一洒,心下一松,看来是人非鬼,支吾道:“小人,小人不知。”,罗洪一手搭在他肩上,猛然用力,衙役惨号一声:“在南街府邸!”。罗洪喝道:“胆敢说谎,要尔性命!”,那人惶恐道:“小人不敢”。

  张恕喝道:“头前带路!”

  二人押着衙役走街过巷,来到县城南街,周围树木成行,环境幽静,眼前一座高墙大院。张恕一呲白牙:暂时委屈你一下。将衙役的衣物、腰带解下,缚住手足,塞上嘴巴,扔在墙角。

  翻墙越脊进入院中,拨开院门,放罗洪进来。二人蹑足来到正房窗前,听了半晌,房内鼾声时起时息,忽有梦话:“谢吾皇万岁……”,不知是否正在加官进爵,或许和皇上一块儿打猎呢,哈……

  忽然“喵喵……”,叫声凄厉,张恕在窗下学起了猫叫。

  室内有个女声骂道:“哪里的野猫叫春!”

  “喵喵……”,窗外叫声更加高亢凄厉。

  “还让不让老娘睡觉!快去赶走它们!”,半晌不见动静,室内鼾声又起。

  “你去不去!”,女人狮吼一声,“哎呀,松手,我去,我去!”,正是崔县令口音。张恕和罗洪暗笑,这崔县令家有悍妇,是个惧内之人。二人轻移脚步,一左一右埋伏在房门前。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崔县令打着哈欠走出门来,迷迷糊糊洒摸一眼,骂了一声:骚情的畜生……张恕半式“卫霍缚单于”,崔县令已被制住,作声不得。罗洪抱起县令双腿,与张恕协力飞奔出门,脚步轻盈得吓人,身后传来一声狮吼:“死鬼,咋还不回来!”

  来到大街之上,二人放下崔县令,县令惶恐觳觫,哆哆嗦嗦求饶:“好,好汉爷饶命,在下是个穷官儿……”

  张恕笑道:“崔县令不必惊慌,我等并无恶意,请君看场戏。”

  “看……戏?”,县令十分惶惑。张恕问道:“那‘金公子’何在?”

  崔县令心绪稍定:“在……在驿馆暂歇。”

  驿馆离县令居所不远,向东过了一个小桥即到,院落掩映在树丛之中,环境优雅僻静。罗洪押着崔县令,张恕飞身入院,打开门闩,放二人进来。三人来到正房前,里面鼾声如雷,崔县令道:“就在里面。”

  “本县,俺还是回避吧……”,县令忽而面有难色,十分地不自在。

  罗洪一把扯住,轻笑道:“慢来,慢来,看客不在,戏咋开场?”

  张恕扳住房门底脚只一掀,将门扇脱出臼来,轻轻撇在一边,旋即一跃而入,无声无息,轻如狸猫。崔县令拖拖踏踏,也被扯进房门。

  外间房内两个肥汉似有觉察,懵懵懂懂坐起身来。不等他们清醒过来,张、罗二人听声辨位,一人一个,挥拳击昏,并无多少动静。张恕来到里屋,站在床前,展了展臂膀,像半截铁塔,戳在庙前。床上之人兀自酣睡,若是冷不丁看见,那得吓个半死。

  罗洪押着崔县令,跟在身后,见他汗水涔涔,十分明显,心中好不诧异——这厮搞什么名堂?心虚还是害怕?

  张恕抬腿一脚,正踢在床脚,那床咔嚓一声,塌了半边。互听两声尖叫,凄厉得瘆人,床上却是一男一女,女的缩进被窝,瑟瑟发抖,男的借着窗户透进的一丝微光,只见黑黢黢一条大汉站立床前,恍如冥府判官,身后还站着两个鬼差,黑乎乎看不清面目。

  床上女人稍稍缓过神来,被子掀条缝儿偷眼一瞧,差点儿吓得魂飞魄散,赶忙重新蒙住脑袋,大气儿都不敢出。再看那“金公子”,似乎比女人还要惶恐,哆嗦得快散了架儿,他屁滚尿流滚下床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郭,郭大哥饶命……”

  张恕憋粗了嗓音哼了一声。

  “金公子”磕头如捣蒜,惶恐无状:“郭,郭大哥,兄弟我……再也不敢了!”

  崔县令想必无比惶惑,不知为何,手还有些发抖。

  罗洪也觉蹊跷,忽然想起一人,差点儿捧腹而笑,他心念一转,瓮声瓮气含糊问道:“上次犯的事竟然忘了吗!”

  “金公子”哆嗦道:“是小六子么?没,没……”,似乎更加惶恐,磕头道:“郭大哥,这次,这女人是县令送的,不,不是良家妇女。”

  忽然,一个枕头砸在这厮头上,床上那女人嘤嘤哭出声来,哭得似乎无比伤心。罗洪愈发诧异,崔县令的手抖得更加厉害。

  张恕又粗嗓哼了一声,无比阴冷。“金公子”吓得倒爬了两步,磕头哀求道:“兄弟尚无子嗣,请郭大哥垂怜,千万保留……!”

  张、罗二人不解何意。突然,崔县令甩开罗洪,像条疯牛怒冲上前,将“金公子”一脚踹翻,他捶胸顿足,大骂不休:“尔究竟何方渣人,胆敢冒充丞相之子!”

  “金公子”似乎认出了崔县令,冷笑道:“尔自将女儿送我,关我何事!”

  床上那女哭声更盛,真假难辨,崔县令捶胸顿足,愤恨不已。无论如何,这“金公子”鲜廉寡耻,着实可恨!不过这狗官趋炎附势,也是自作自受。

  张恕和罗洪押着“金公子”走出门来,门外已天光放亮。“金公子”情绪稍定,抬头一看,勃然变色,怒吼道:“你是何人,竟敢冒充郭大地!”

  这“金公子”正是匪徒蒉四儿!当初就是这厮带人洗劫张铁锅家,深受郭大地责罚。

  张恕嘿嘿笑道:“我何曾说我是郭大地?”

  蒉四儿枯脸紧绷,愤恨不平。罗洪哈哈笑道:“骗子也有上当的时候,这可算照猫画虎,还治其身乎?”

  张恕有所不知,这蒉四儿害伤二十余名兄弟,郭大地终难释怀。正巧这厮淫辱民妇,郭大地便要格毙当地。

  不想这厮素有心机,人缘倒好,颇有匪徒替他求情。郭大地难拂众意,便饶他性命,不过也不能不稍加惩戒,于是行了一半腐刑,乱棍逐出山去。

  这厮找了个隐秘所在,一边擦药养伤,一边思考人生。郭大地这个天杀的,就不该和他一块儿混,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那还有个甚么混头,而且现今差点连命也混没了!

  孙子膑脚,兵法修列,左丘失明,厥有国语,这些他都没听说过,圣贤发奋固然能惊世骇俗,混子发狠也是能吓人一跳地!他痛定思痛,痛了不能白痛,郭大地!你等着!早晚叫你跪着老子面前……不过,打又打不过他,真是恼火……

  那就不能单打独斗!

  人!多多益善!不过如何聚人?还是毫无头绪,无德无才无财,可叹别无长物!也别说,信口雌黄,编个瞎话什么的,那倒是天赋异禀、信手拈来。他苦思冥想,终于豁然“开悟”,兴奋莫名,恍恍惚腾云驾雾,俨然一尊大神。他要另辟蹊径,一番“大业”就此发轫,如野火般燃烧起来,令人瞠目结舌……

  这尊大神喜出望外,施施然东巡,不过旧时脾性不改,一路招摇撞骗,竟然瞒过了堂堂县令,令人啼笑皆非,到底是县令利令智昏,还是骗子神通广大?

  日头高挂,大堂之上,衙役班列两厢,崔县令表情懊丧,武元高坐客座。崔县令真是个能吏,办事利落,既然“金公子”是假,即广派衙役,将“武大人”寻回,连连赔罪,唯恐“武大人”些许不满,背后“参他一本”。

  武元谱摆得更大,肚子腆得恁大,要不是南墙顶着,简直能破门而出。他瞅也不瞅县令一眼,只是端详着张、罗二人,笑意难忍,几番欲喷——呵,两张黑脸黑如锅底,黑灰都忘了去洗一洗。

  蒉四儿坐在堂下,看来挨了不少板子。不过竟似满不在乎,他嘴角含笑,一脸不恭,娓娓道来,供认不讳,言语间颇有得色。

  崔县令惊堂木一拍,喝道:“你这厮竟然南北西东,连骗数县,该当何罪!”

  蒉四儿一笑道:“尔等狗官,有眼无珠,奴颜婢膝巴结上官,却能怪谁?!”

  崔县令怒喝:“签字画押,押入大牢!”

  蒉四儿哼着小调下堂而去,骗子的心思倒叫人费解……

  武元三人辞行,崔县令低声赔笑道:“武大人,下官有一小女,年方二九,可得奉箕帚乎?”

  张、罗二人十分不屑,这厮又要将女儿送与武元,不知是不是蒉四儿床上那位。

  武元有心笑纳,却又面露难色,掩不住万分遗憾:“承蒙崔大人雅意,无奈贱内悍妒,不才……整不过她,恐非令嫒之福。”,张、罗暗笑,家有悍妇,这二位倒是同病相怜,看来崔县令缘浅,只好将女儿再送他人了。

  离了此县,三人继续东行。这武元倒长记性,不再滋扰各县。这日来到一条河边,那河宽约数十丈,名唤胡苏古河,河水荡漾,柔滑如缎。三人买舟东下,河上木船往来,桨声欸乃,两岸杨柳成行,偶然露出几处茅舍,美景如画。

  东行数日,前面有一渡口,名唤逍遥津,三人弃舟登岸。南岸一片柳林,高坡上一座亭台,苍然有古意。武元兴致倒高,打马向前,亭上一张横匾,上书几个篆字:“扶苏亭”。

  武元满面春风:“春来三五友人,携酒至此,看杨柳扶苏,大河东流,可谓一乐!”

  张恕笑道:“武先生,金丞相左右,皆是文人雅士么?”

  那是自然!还是兄弟你有眼光。

  哼,倘王俊在此,定骂穷酸!罗洪一笑,讽道:“文不文,酸酒能饮一大盆,雅不雅,抛开银著下手抓!”

  张恕难忍一笑,罗洪这厮逗趣,说的正是武元饕餮吃相。

  武元把眼一瞪,正欲反唇相讥,忽闻扶苏亭上有人问道:“来者可是武先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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