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城,阿城,阿城……
是谁,是谁在叫她?那般温柔的声音,那般殷切的呼唤,到底是谁?
稀薄的白雾笼着眼前的一切,她什么都看不清!一切都只是迷迷糊糊的轮廓,连脚下的路都变的不甚清晰,似有滴答滴答的水声,还有,火烧开时噼里啪啦的响声!
白雾里,隐隐约约有一个高挑的白衣女子背对着她,乌黑笔直的头发垂至腰际,朦胧美好!那一声声温柔的呼唤,就是出自那白衣女子之口!琳琅费尽力气,却总是看不到那女子的面容,她急得满头大汗,却毫无办法!
她急速奔跑,可是,无论她怎样急奔,都看不到那女子的脸,只一声急似一声的呼唤,让琳琅的心跳的越来越快!
慢慢的,琳琅再也跑不动了!
正当她满心绝望之时,那白衣女子却缓缓的转过身来。她眉眼含笑:“阿城,我好想你!”
眼泪慢慢蓄满了琳琅的眼眶,她哆嗦着嘴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女子见琳琅不说话,也不在意,她依旧温柔的笑着:“阿城,你好不好,我好想你啊!”
一声低呼,琳琅满心欢喜向女子扑过去:“母亲!”
江蓠依旧是十年前的模样,丝毫未改!她眉眼温柔,笑意浅浅,却轻轻一扬手拦住了将要扑进怀里的琳琅!
泪眼朦胧的琳琅抬头疑惑的看着江蓠,却见江蓠身后不知何时燃起了滔天火舌!噼里啪啦的火声如同催命魔音,让琳琅的心突突的跳起来!
她想告诉江蓠快跑,快跑!可是,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拼了命的想要喊叫,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了喉咙,连呼吸也不顺畅了!
两把剑从江蓠后心穿过,她看到江蓠身形晃了晃,却没有倒下去。滴答滴答的血滴到地上,让琳琅有一种毛骨悚然寒意从四肢百骸生出来!
不知从哪里起了一阵风,江蓠乌黑的头发被风吹起,遮住了她的口鼻,只余一双明亮的眼睛露在外面,紧紧盯着琳琅!
随即,她缓缓倒下去!
她听见江蓠淡雅的声音一声叠一声的响起,又缓缓的消散在空气里:“阿城,阿城,只剩下你一个了,记得报仇,记得报仇啊!”
“不,不,不要!” 用尽全身力气喊出声来,琳琅猛的睁开眼,从床上惊坐而起!迷蒙的眼眸缓缓望向窗外,有葱翠的绿树,有潺潺的水声,还有人急速行来的破风之声!
原来梦,是梦啊!
就是,除了在梦里,她怎会看到江蓠?
缓缓抱着腿蜷缩到床脚,她的脑子一片混乱!
还未等到她想明白,房门便被一脚踢开,一个红衣人影一闪,便到了床边!
琳琅脑子还是混乱的,她仰起头呆呆看着进得屋来的红衣男子,只知道这就是她帮忙解毒的男子,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床上少女的脸色还有一丝初醒后的苍白,一双眸子笼烟罩雾,水光潋滟,带着浅浅的哀伤和不知所措,抱着双腿蜷缩在床脚,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让男子的心划过一点轻微的疼痛!
愣了半晌,见那男子也不说话,琳琅眨了眨水蒙蒙的双眼:“你干什么?”
男子沉默片刻,居高临下看着琳琅:“我道是你这里进贼了,却原来是你做了噩梦?”
话一出口男子便是一悔,他们本该是陌生人,却不知为何,他竟自然而然说出这般熟稔的话语,像是他们早已相识许久,而如今,也只是久而未见罢了!
好在琳琅此时尚是混沌之态,听得男子话语,愣了片刻,轻轻点头:“是啊,我做了噩梦,好可怕的噩梦!”
她明明只是陈述之姿,她明明语调平缓,她明明未露出分毫弱态,偏男子却从她微微垂下的眼中看到了那女子难以承受之悲!
琳琅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似乎已经忘了还有一红衣男子立于自己床边!那男子也不说话,只是静静打量床上的少女!
淡青色的被子映衬着少女雪白的手,更显现出几分无力的苍白来!青色筋脉的纹路在手背上微微凸起,让少女有一种虚弱的柔美!
男子望着少女清丽的面容,她的眼睫微微颤了颤,似有一颗晶莹的泪珠落下,又似是他的错觉。
男子嘴唇张了张,正想说话,却听见门外有清脆的女声传来:“快点,主子说不定都醒了,醒来定是饿了的!” “嗯,哎呀!主子的房门怎么开了?”
眼神微微闪了闪,男子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轻轻退了几步,沉默不语!
不过呼吸之间,门外便有两个女子奔了进来!身着杏黄衣衫的女子在门口见得屋内状况,脚尖一点身子便拦在了男子面前,她手握刀柄,防备的看着男子!身着水绿色衣裙的女子则是越过男子,直接跳上了床去!
她一上床,便轻轻拥住床上缩成一团的少女:“主子,你怎么了?” 女子声音轻软,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娃娃一般!
床上蜷缩着的琳琅微微动了动,缓缓抬起头来看了看拥着自己的司琴,又转头看看握着刀柄虎视眈眈的盯着那男子的司舞,拍了拍司琴的手,唇角牵起一个浅浅是笑:“好了,我没事,我只是……”
微微顿了顿,这么不光彩的事,使了好大的力气,琳琅才补充道:“我只是刚刚做了个噩梦,惊了人家,人家不过进来看看发生了何事,没有恶意的。”
琳琅的脸皮微微有些热,做个噩梦还叫出来了!又不是以前没做过类似梦,怎么这次丢脸就丢到外人面前去了呢?
司舞也颇觉尴尬,轻轻咳了一声,朝男子微微一福身:“抱歉!” 男子微微点头,并不说话!
司琴见那男子竟还不出去,眼珠子一瞪,梗着脖子喝道:“你这登徒子,还不出去!”
“登徒子?” 男子微微偏了偏头,似乎在疑惑登徒子是在说自己么?看着司琴那神态,知道那声登徒子大约真的就是在说自己的!微微叹一声,随即,轻轻笑了起来!
温雅的笑声似是山间清泉一般,叮咚叮咚的敲在琳琅心坎上!
听着那笑声,琳琅直觉不好!
果然,床前的红色身影一闪,便绕过拦在面前的司舞!琳琅只觉一股强大的气息迫了上来,未及反应,拥着自己的司琴便被男子一把拨下床去!
琳琅眼皮子微微一跳,手轻轻一抖,还未有从被子里伸出来,便被男子一把按住了被角,再也动弹不得!
随即,男子高大的身形隔着被子将琳琅死死压在床上!琳琅一头乌发散乱的铺在床上,更显得她的脸苍白而精致。一双眸子笼烟罩雾,水光潋滟!
他甚至能清晰的从她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火红的衣衫,高挺的鼻,削薄的唇,深邃的眼,甚至从耳后滑下的一绺乌发!
他淡淡的笑开来,微微回过头,望了一眼刚刚被司舞扶起来的司琴,唇角邪肆的勾起:“看到了么,这才是真正的登徒子!”
司舞与司琴二人呆呆的看着男子,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主子虽然随和,但也绝不是可随意被欺辱的人,如今……
男子正待转回头去,便听到被自己压住的女子清脆冰冷的声音响起:“既是登徒子,就要有被当做登徒子收拾的觉悟!”
随即,便发现女子被自己困住的手不知何时已从被子里伸了出来,素白的手掌在自己眼前一晃,便觉自己心口一痛,整个人倒飞而出!
床边站着的司舞与司琴二人早已避开,男子在空中变换几次身形,才险险落地,免去了狗吃屎的悲惨命运!
再回头看去,一身素白中衣的女子拥着淡青色的丝被坐在床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随即又有轻轻浅浅笑意流出来:“功力不错啊!”
男子沉默片刻:“你也不错,而且,打的很准!”
琳琅狡黠一笑:“自然,我是医者!”
男子嘴角一抽:“医者都如你这般毒辣?”
“要看对何人咯,对待登徒子自是不能手软!”
男子悔不当初,自己向来不会冲动行事,刚刚竟然未经思考便亲身饰演了登徒子之为!真是……
然,还未等他答琳琅的话,便听见门外清雅男声戏谑传来:“玄,我道你去了哪里,却原来你是来冷姑娘这里行登徒子之事?”
随音而入的,便是一身湖蓝色衣衫的李煦!他一头乌发梳的一丝不苟,还是如之前一般的面如冠玉,面似桃花!
进得屋来,他先是向着琳琅抛了个媚眼,却见琳琅嘴角一抽,转过头去不想看他!摸了摸鼻子,李煦嘿嘿一笑,一拳打在红衣男子胸口:“玄,你平日里冷若冰霜,今日怎的如此不矜持?啧啧啧!”
男子斜他一眼,眼睛一闭,便倒了下去!李煦一声惊叫,手疾眼快的扶住男子:“玄!你怎么这般不经打,我只是轻轻碰了你一下而已啊!你别吓我!”
琳琅嘴角一抽,看着司舞与司琴还有李煦几人手忙脚乱的把男子又放上了自己的床,只觉: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