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悦沉默，片刻后问：“医生怎么说的？”

　　“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单。”林恩凯冷笑，“事情闹到这一步，你们满意了吗？”

　　“病危通知单？在哪个医院？”

　　“哈，终于想起来还是兄弟姐妹了？”

　　“恩凯，你打这个电话来，我想应该并不是单纯来和我置气的。有什么话，语气阴阳怪气，不如简单直接地说出来。”

　　“阴阳怪气？我爸快死了！他是被林向楚逼死的！”

　　“没有人逼他！”像是带上了气，林婉悦的嗓门也跟着拔高，“如果俊彦当年没有篡改爸爸的遗嘱，现在一切都不会发生。”叹了口气，她语带劝说，“恩凯，谁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负责，所以林向楚就可以把我爸爸的事情宣告全城？所以他就可以把我爸爸气到住院昏迷？”林恩凯蓦地怒吼出声，“你知不知道，我爸爸要瘫痪了！他一辈子都得守着这张病床！做一个废人了！”

　　“这还是好的，医生说说不定就救不回来了！”

　　“他满意了吗？你们满意了吗？”

　　“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啊？！”

　　林恩凯的嘶吼声回荡在走廊，手机忽然之间被砸在地面，屏幕黑了，爬满了条条的蛛丝。

　　-

　　难得休息，夏芷默和林向楚又在外面吃了个晚饭才回家。

　　车上她不小心睡着了，这会下车被外头的凉风冻得一个激灵，睡意顿时去了大半。

　　等到再看到门口站着的人，余下的那些睡意，便也跟着一并消失了个彻底。

　　吴丽颖和夏子晴换了一身厚重的羽绒服，围巾帽子一个不落，站在房门口，显然是有备而来。

　　“芷默！”大老远，吴丽颖就看到了她的身影，急急喊道。

　　“芷默姐姐。”夏子晴跟着开口。

　　夏芷默目不斜视地与两人擦肩而过，只当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

　　吴丽颖紧紧跟在她后面，一脸殷切地说：“芷默，你总算回来了，我们等了你好久。”

　　等她？

　　真难想象，在打完这一场官司之后，吴丽颖竟然还能对着她笑脸以对。

　　夏芷默余光冷冷刮了她一眼：“别告诉我，你是来求情的。”

　　“我……”她的确是想来求情的。

　　事关姚清砚，要想减刑，只有夏芷默自己开口。

　　吴丽颖讨好：“芷默，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高抬贵手，放我和子晴一马，可不可以？”右手猛地拐了一记夏子晴，“说啊！”

　　“芷默姐姐，求你了……”

　　僧面？佛面？

　　他们之间，哪里还有这些关联？

　　夏芷默不禁嗤笑：“你们觉得可以吗？”

　　“芷默，你是个好姑娘。我就算了，子晴她大学还没毕业，要是现在进去了，以后可怎么办？她一辈子就毁了！芷默……”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去扯夏芷默的胳膊，林向楚搂着人往后面一带，像是害怕碰上脏东西似的躲开了。

　　吴丽颖神色一僵。

　　林向楚冷声道：“滚。”

　　“芷默！”吴丽颖被吼得一抖，却还是没有离开，不依不饶地坚持，“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了，知道做妈妈有多不容易，你就体谅我一下，放了子晴，好不好？”膝盖一曲，噗通跪在了地上，“求求你了，芷默。你恨我就冲着我来。打我也行骂我也行，我什么都愿意接受！只要是愿意撤诉！”

　　夏子晴架着她的咯吱窝往上带：“妈，你起来！”

　　“别管我！你也求求芷默，你们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姐妹，你求求她，她就不生气了。”

　　“妈——”连番的拽扯都无用，三九寒冬，周围冷风呼呼地刮着，夏子晴却在此时热出了一脑门的汗，“妈，你到现在还看不清情况吗？夏芷默她不会放过我们的！你求她也没用！”

　　“叫姐姐！你求求她呀！你给我跪下！”

　　“妈！”

　　夏芷默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的闹剧，突然笑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戏演得真不错。”

　　夏子晴动作一僵。

　　吴丽颖哭嚎打滚也猛地停下来。

　　“以为在我这儿卖卖惨我就会收手？吴丽颖你好像忘了，我妈妈，是你杀的。而我的孩子，差点也因为你的女儿，胎死腹中。你让我饶了你们？”夏芷默像是听到了什么绝世笑话，仰头大笑了好几声，“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芷默——”吴丽颖脸色发白，“那这样，我知道你想要成明一直欠你的钱，我有办法转给你！只要你撤了子晴的诉！”

　　“有办法转给我？”

　　“是！你爸爸的为人你知道，一定不会轻易把钱给你的，但只要你愿意撤诉，我马上把钱打给你！”

　　“瞧我，都忘了，家里的经济大权一直是你在保管。”夏芷默蹲下身，和吴丽颖平视着，一边伸手替她理了理衣领，“不过，那是以前。”

　　“你什么意思？”

　　“夏成明的为人，看来夏太太了解的还不够噢。”夏芷默看着她收紧的瞳孔，嘴角漾开一丝冷笑，“你难道不应该查一查，银行卡密码是不是已经改动过，再来和我提条件？”

　　“你是说……不可能！”想到什么，吴丽颖脸色骤然发白，“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这么对我？我不信！不信！”

　　“夏太太和夏成明真是伉俪情深。既然你不相信，不如现在查一查？网上银行查起来应该很方便吧？要不看看……你的信用卡还有几张可以用。”

　　“子晴！”吴丽颖发着抖，“把我的手机给我。”

　　“妈，你别信这个女人！”

　　“给我！”

　　她想到回家后夏成明的种种举动，心却忍不住一点点往下沉。

　　手机被她抢到了手里，吴丽颖拨了几个电话，无一例外，均是卡号已被冻结。

　　家里的银行存折她从来没有拿到手里过，夏成明从一开始就防着她，给她的，从始至终都是信用卡副卡。

　　吴丽颖猛地跌坐在地上：“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一定是哪里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事实就是如此，你在你爱的男人心里，还比不上一堆钱。夏太太，你真可怜。”

　　可怜，又可恨。

　　夏芷默站起身，林向楚扶了她一把，将两人抛在了身后。

　　医院。

　　手术室移门终于再一次打开。

　　杨芸和林恩凯冲上去：“医生，我老公/我爸爸怎么样了？”

　　医生揭下口罩，摇头，冷静又冷漠的宣布：“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林俊彦躺在病床上，白色的被单将人从头盖到了脚，胸口一动不动，生命特征全无。

　　几天之前，他还是一个活生生的男人，有温度，有声音，会哭会笑，会对着她说烦心事。

　　怎么一夕之间，就死了？

　　杨芸瞪着那层蒙上的白布，脸上血色尽褪，腿一软，险些从林恩凯怀里滑下去。

　　“妈——”林恩凯哑声、

　　“家属情绪别激动。”医生也叮嘱道。

　　“他怎么会死了？你们怎么抢救的？你们是不是也收了林向楚的钱，故意不好好给我们俊彦治！”杨芸神色凄厉，“你们这群贪污受贿的庸医！我要告你们！”

　　“我理解你失去亲人的痛苦，但是杨女士，你也不能这么污蔑我们医生！”

　　“污蔑？哈，只是一个脑梗你们就没办法治，还敢说我污蔑？你们这群庸医，敢做不敢承担？现在知道怕了？你把俊彦还给我！”

　　杨芸嗓门尖锐，高分贝的声音震得整个楼道嗡嗡作响。

　　有病患家属听到动静，渐渐围了过来。

　　杨芸瘫坐在地上，双手扶着林俊彦的病床，穿着皮靴的腿在地上胡乱蹬着，彻底失了一个贵妇该有的姿态，“林向楚不是人，他竟然真的不念兄弟情，把你逼死！俊彦，我和恩凯以后要怎么办啊！”

　　“妈，起来吧。”林恩凯站在一旁，垂着脑袋。

　　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医生脸色难看：“病人之前就受过刺激，心血管功能本来就弱，加上你们送来的不及时，病人求生意志也弱，这才……”

　　“推卸责任？”杨芸抹着眼泪冷笑，“你们推卸的了吗？”

　　眼妆被泪水晕开，脸上刷的厚厚一层粉底也跟着被冲下来。

　　杨芸一张脸彻底成了调色盘，落魄的叫人都不忍看。

　　林恩凯问一旁人要了纸巾给她擦，纸巾刚触及她的脸颊，却被杨芸一把甩开。

　　“妈——”他语气里有隐忍，“你在这里闹也没有用。爸爸……总不能一直晾在这里。你起来，我们先把爸爸的事情处理好，嗯？”

　　“俊彦，老公……”

　　“妈——”

　　“好，起来。”杨芸胡乱呼噜了一把脸，站起来。“儿子，你记住，今天是谁害死了你爸爸，林向楚夏芷默，还有这群庸医！这笔账，我们要算回来！”

　　“好。”林恩凯哄，“我们一样样算回来。”

　　两人渐渐走远。

　　人群却是哄得一下炸了开来。

　　“我看杨芸刚刚那模样，是疯了吧？”

　　“怎么好像事情还和林向楚有关系呢？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群医生真的收了钱见死不救了？不是吧？”

　　“谁知道呢？林向楚今天还在法庭上把林俊彦篡改遗嘱的事情抖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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