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菜是婚宴主人家的面子,主菜没做好,刘大自然会被认为是故意的。再加上此前秦石跟秦保说过,自己是被刘大陷害的,这更是让秦保确定刘大没安什么好心。
“爹,糖和盐,颗粒大小差不多,确实可能是刘大看差了吧?”
秦石见着自己老爹生气了,赶紧上前来解围,然而秦石一想起被浸猪笼的那般痛苦,他就又补上了一句话。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谁都有犯错的可能性。爹,让他当着庄上所有人的面,给咱家道个歉,这算就过去了如何?”
“嘶――”
宾客中有人一听这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乖乖,这是要让刘大身败名裂啊!
今日婚宴比之寻常婚宴要特殊一些,准备的时间非常仓促,这也是在场众多宾客所知道的。因此在众人的认知中,掌厨的刘大仓促之间出点差错那都是正常的。如果刘大现场道歉,那倒也没什么。
然而,秦石提的要求,是当着整个刘姓庄的面前来道歉,须知,来此参加婚宴的宾客,只是庄上少部分人。宾客们知道主菜出问题的原因,可不代表那些没来参加婚宴的人知道啊。
一旦刘大照着秦石的说法做了,那么一传十,十传百,即便是失误的小事,也可能被人以讹传讹,认为是刘大手艺不精,那从今以后,谁还敢请刘大去制作红白喜事的宴席呢?
刘大听着秦石所说,本能的想要道歉,然而细细一想之下,瞬间明白了过来,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当即就皱着眉头道:“秦叔,可不能这么做啊!我还要养家糊口呢!”
“老秦,我看这事就算了,反正这婚宴主菜鱼汤兑点白开水,还能吃。要是追究起来,闹不好,刘大这做营生的事情就砸了啊!得饶人处且饶人,今儿个是喜庆的日子,我也知道你面子上过不去,放心这件事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刘三叔坐在桌前,一磕手中的拐杖,他是刘姓庄中的长者,又是与刘大有些亲缘关系,做出的决断,自然是向着刘大的。这一点,秦石自是看出来了。
不过,秦石并没有流露出自己心中的不满,他刚刚所说的也只是率性而为,并不是真的要让刘大当着全庄人的面向秦家道歉,否则的话真的是两家结起了死仇,秦家在刘姓庄内也难以立足了。
既然刘三叔已经发话了,秦石也就借坡下驴道:“既是如此,这赔礼道歉得有点表示,不如今日这婚宴的用度就由你刘大十倍承担吧。这样子,我家也不会失了面子,你也不用废了营生。我想,这些年你做村宴掌厨,总会有点银钱的吧?”
秦石也不跟人绕弯子,将自己的建议说了出来。他话音刚落,父亲秦保就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同意。
“这……”刘大闻言,顿时脸色苍白,心中也明白了过来,自己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前日他整治秦石后,就怂恿张寡妇来秦家讹诈,自己也分了一百两银子,没想到今日就反转了过来。
虽然明知道秦石这是在狮子大开口,但是和自己的营生相比起来,刘大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三叔……”
“刘大,我看你就赔了人家吧。毕竟,这是喜事,你把人家喜事搞砸了,人家能原谅你,算是对你客气了!”
刘大本能的想要求助刘三叔,然而还不等刘三叔开口,旁边就有几名宾客显得不耐烦。
“就按照秦石说的办,这事错在你身上,你自己想办法筹集银两送过来。”
刘三叔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不必再继续围观,婚宴赔偿这件事算是定了下来。
“本次婚宴共计用度四十五两,你要赔偿的话,就是四百五十两,我给你抹去零头,给个四百两就够了!”
秦石返回屋内,拿来纸笔,在上面写了几句话后将其递给了刘大。
“你也是识字的,若是掏不出钱来,这就当欠条;若是掏的出来,一会就把钱送过来。一式两份,你按个手印,签上名字吧!”
刘大接过了秦石口中的欠条,一看差点再次口中吐血,要不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抓住了过失,他早就一拳砸在秦石的面门上。可惜,这事情关乎主人家的面子,庄内的长者刘三叔虽是向着自己,但却也不知在忌讳什么,只是稍微阻拦了一下,就没有继续了。
“哼,明早我把四百两银子送来!”
兵荒马乱的年代,攒点银钱确实不容易,要不是刘大有些本事,别提四百两,四十两都拿不出来。
见着刘大压了手印,签了欠条,昏暗的烛光下,秦石的嘴角稍微弯了弯。刘大的失误,可不是他自己造成的,而是秦石刻意为之的。
当母亲叫他去帮厨的时候,秦石就想到了这个计划,他将家中的糖罐子,换成了盐罐子,然后在盐罐子的上面撒了一层糖。
秦石原本担心刘大在做鱼汤的过程中,会尝个一口两口的以确定其味道,但是秦石没那么多时间去修改自己的计划,只能去赌一把了。现在看来,幸运女神是站在自己这边了,他赌对了,刘大没有去尝味道。
哼,想跟张寡妇讹诈我秦石,我让你怎么吃进去的就怎么吐出来!
此刻的秦石,心中那叫一个爽,有仇不报非君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自己还做的滴水不漏,没人看出来,更爽。最为关键的是,自己还娶了个“寡妇”媳妇!
当然,这些心情,秦石不会表现在脸上的。他收了刘大的欠条后,就继续陪酒了。刘大则是脸色非常不好看的离开了秦家,至于各个桌子上的鱼汤,再也没有人去喝上一口。
因为鱼汤的事情,原本要持续两个时辰的婚宴,不到一个时辰就散了去。不过,此时也已经月上中天了。
将院落里稍微收拾了一下,秦石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揭开了刘胡氏的红盖头。
顿时,刘胡氏的面容就映入了秦石的眼中,清新可人的面庞,头配发簪,绾成了发髻。浓眉大眼,看上去非常普通,但是搭配上眼角处的泪痕,却有另外一番风韵。没有脂粉香气扑鼻,尽是素颜,粉嫩的脸庞皮肤,两道泪痕被衬托得清晰可见。
秦石虽是有些欣喜,但是望着刘胡氏脸上的两道泪痕,顿时觉得不自在起来:“唉,你我大喜之日,就不必过多伤神了,此番而为,实出无奈。”
“我是穷苦人家出身,亦是嫁了人的,虽是没有入人家的宗祠,可也总有那个名分了。你家强娶了我,这让我今后怎么活……”
刘胡氏开口,眼角处再次流出泪水。明清之际,妇女最重贞洁,刘胡氏一想到自己的遭遇,自是十分伤心。此事传出去,知道情况的人,或许并不在意,倘若是那些不知道的,岂不是要肆意而言?这名声传扬出去岂会好听?
“天下兵荒马乱的,大概没人会在乎这件事。等将来天下安定了,纵是有人知晓你曾守过寡,我许你那人绝不敢开口相提!”
刘胡氏的长相,虽然称不上美女之名,但也入得了秦石的眼,今晚他又是细细打量,自是心中升起了怜惜喜爱之情。由此,秦石才会许下诺言。其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自己要成为令天下人噤若寒蝉的那个人,帝王亦或是权臣。
刘胡氏没怎么读过书,也听不出秦石的言下之意,只是一个劲儿的唉声叹气:“你是读过书的,将来也有机会做个官,怕只怕你到时候嫌弃我,再将我抛弃,那时节,我除了死,还能怎样?不如我现在就死了吧!”
她的话音刚一落下,就伸手往床上枕头下边一掏,一把剪刀便是被她握在了手上,作势往自己的脖子处扎去。
秦石见状,脸色一变,立刻抓住刘胡氏的手腕,将剪刀夺了去,心道这刘胡氏倒是挺刚烈的,是自己喜欢的性格。
“你这又是何苦?我的为人,看上去虽是有些迂腐懦弱,但也不至于唯利是图,抛弃自己的发妻啊?夜深人静了,就别多想了,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
“此话当真?”刘胡氏似是被秦石的话感动到了,眼神一愣,她出身贫苦,又是柔弱女子,秦石三言两语之下,她自是不再去多想。
为了打消刘胡氏的怀疑,秦石眼珠子一转,取来纸笔,在上面一边写一边念叨着:“我秦石立字据在此,如若将来抛却自己的发妻,哪怕身居封疆大吏,刘胡氏也能凭此字据,上告朝廷,将我刺配流放!”
当秦石写下朝廷两个字的时候,心中不由得一阵叹息,他也想太多,顺势写完了字据,交给了刘胡氏。
“这是字据,我秦石自幼读书,忠信二字还是知道的。”
听着秦石这么说,刘胡氏咬了咬自己的红唇,生于贫苦,从未有哪个男子对她这样许诺过。她心里不由得轻松了一些,那张寡妇的儿子,自小放荡不羁,他参军死了倒也好。想罢,刘胡氏伸手接过了字据,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秦石见状,脸色再次欣喜起来,赶紧起身吹灭蜡烛,那春宵一刻自是不必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