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心里十分愧疚,最开始接受陆羽成的好意就已经隐隐觉得不安,后来沈哲理和乔云天加入,被沈哲理一句是朋友就不准拒绝把她要说的话都给摁了回去,没想到后来连孟芷依也二话不说把她弹钢琴挣来的钱全拿出来了,还特别批评了林憨憨,因为就他没有贡献。
海棠诚惶诚恐,同学们也就算了,那林敢是高一届的学长不说,他们连半句话都没说过,她怎么好意思收他的钱。
“我上辈子一定做了特别多的好事,才让我这辈子遇到了你们。”海棠垂眸盯着手里的银行卡,她什么都没说,陆羽成什么都帮她想到了。
“这话你跟我说说就行了,让他们听见了,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陆羽成玩笑道,“对了,你行李都收拾好了么?”
海棠买了火车票,车程六个小时左右,晚上上车,睡一觉早上就能到。而陆羽成买的是飞机票,一个多小时就能落地,原本陆父陆母张罗着打算送他去学校,被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女孩子也就算了,他一个大男生还让父母护送,说出去还不得被乔云天给笑话了。殊不知乔云天那头不仅他父母要跟着去,上头四位老的也敲锣打鼓的打算一起跟去呢。
“嗯,收拾好了。”海棠回答。其实她没什么东西能收拾的,统共就那么几身衣裳,高中三年里又长高了些,从前淘来的旧衣服都小了,能穿的没几件。
一个暑假里,父母都在严肃讨论海静找工作的事,就听到他们到处托人通路子,却绝口不提给海棠添置几件新衣服的事,当然,新手机就更不要想了。
用父亲的话来说,之前那个手机不是用的好好的么,跟新的一样,可以打电话不就行了,玩物丧志,到了大学不好好念书被开除的也大有人在,他就不信没有智能机海棠还会活不下去了不成。
在父母的眼里,海棠就是个没有任何物质需求的透明人,有一口饭吃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你火车几点到站,我来接你。”陆羽成又问。
“不不不,不用了,火车站有学校的签到台,还有班车,很方便的。”海棠连忙摆手,一个人独立惯了,碰到任何事情的第一反应永远都是依靠自己,不给别人添麻烦。
陆羽成可不听她的那些个借口,坚持道:“学校班车能有男朋友亲自接车方便?我这浑身的闲力气不给你用给谁用?你一个人第一次去个陌生城市,万一被人给骗走了怎么办。”父母也不送送,说什么小孩子就该锻炼独立生存的能力,说白了就是心疼路费。
海棠一头黑线,她那么大个人了,还不至于傻到被人给骗走吧,横竖她一路上谁也不搭理不就行了。
不过看陆羽成那样,要是再拒绝,他可能还要继续苦口婆心的教育说服她,以前海棠没发现陆羽成有这技能,现在算是慢慢发觉了,陆羽成嘚吧嘚吧人的本领简直快上天了,一本正经的胡言乱语不在话下,大道理张口就来,能把海棠给叨叨睡着过去。
海棠觉得自己在他眼里,大约就跟那才刚破壳出来的小鸡仔似的,他把自己当作了老母鸡的翅膀,生怕自己的小鸡仔被黄鼠狼给觊觎了。
“我早上到站时间挺早的…”海棠叹了口气,陆羽成要过来接她的话,半夜就得起来了。
“那还不简单,我比你早一天到,在火车站附近酒店住一晚不就好了,指不定我还有时间吃了早饭慢慢等,你早上想吃什么,我帮你带。”陆羽成问道。
海棠刚想说不用,对上他那张期待的脸,话到嘴边愣是又咽了回去,“随便带点就行,我早上吃的不多。”
“行,那就这么定了,在火车上照顾好自己,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陆羽成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
“最后半句话好像有点耳熟。”海棠眨眨眼,做出一副很怕的样子,吓丝丝的往边上溜了半步,下一秒就被陆羽成给拉了回去,瞪眼笑道:“皮这一下开心了?”
海棠抿嘴忍笑,盯着他使劲点点头,皮这一下很开心。
到了出发的这一天,海棠背了个背包,推着行李箱出了家门,父母跟着一起下了楼,一路上接受了来自小区邻居们的各种称赞。
父亲神气活现,腰杆挺得笔直,跟前来讨教教育方法的家长们大声吹嘘:“教小孩子没什么诀窍,不听话就打!”
“什么智能手机,害人的东西,你看我没给她买这些,她不是就考上Q大了吗!”
“小孩子就是不自觉,我们从来不给她看电视的,养成了习惯,给他看她也不要看。”
“我就是放养啊,从来没给她报过什么兴趣班,奥数班,这样补课那样补课,都是浪费钱的东西,我们不报,不是照样考Q大。”
“都是遗传我啊哈哈哈,我当年要是有她现在的条件,Q大博士都读出来了!”
“……”
海棠一个人推着箱子在前面走得很快,不想听父亲虚伪的吹嘘,更不想听到不明真相的路人家长对父亲的追捧。
凭什么她这么多年来拼命得到的成果,说得好像全是父亲的功劳一样?
照他的理论,小孩子只需要被揍老实了,与世隔绝的捧着课本就能全员Q大了是么?
简直可笑至极。
幸好,今天她终于可以离开,离开这个令她窒息了快二十年的家。
往后的路,她要脚踏实地,用自己的方式坚定的,率性的走下去。
父母把她送到车站就打算折返了,一是父亲标榜虎父的人设,跟人吹牛放了话,说他们家就跟国外一样,小孩成年了就该完全独立,怎么能出个门还要家长送前送后的?二是海棠自己也不想让他们送,她对这个家从来就没有半分留恋,家人不成家人,家不成家。
父母和海静他们才是一家人吧,她从来都是多余的那个,人嫌狗憎的。她走了,对家里,对她自己来说,都是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