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脚步声，古一波回过头，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雪晴笑道：“给你送点吃的。”

　　古一波也不客气，接过食盒就打开吃了起来，两个人就坐在了塔楼上，静静地，偶尔说上几句话。不禁觉得好笑，又觉得有些尴尬，两个人以前从来没有靠这么近过，也没有单独在一起，静静地坐着。

　　他刚到万剑山庄的时候，就有一个师兄和一个师妹，刚开始还觉得奇怪，拜师不看年纪，以早入门为尊，后来才知道，师妹是师父的女儿，所以算法不一样。

　　师妹和师兄走得近，而他也不爱说话，平时两个人接触不多。在他眼里，这就是一个仗着有父亲撑腰，刁蛮任性又喜欢惹麻烦的小丫头。

　　再后来，她喜欢和五师弟在一起，除了大师兄，和他们几个接触都不多，而他们也是因为义父的原因，都将她当成妹妹宠着。此刻他才发现，原来小丫头早就长大了，原来小丫头也有温柔细心的时候。

　　其实他们师兄弟几个，性格都是比较孤僻的，包括他们的义父，但是除了冰焰，四个孤僻的人却情同手足。他们一直觉得师妹是该嫁给大师兄的，所以合起来排斥冰焰。不想，现在冰焰早就去了，师妹选择孤身一人，大师兄也成婚了。他打心眼里替大师兄高兴，以后师兄也有知心人了。

　　雪晴发现，坐在塔楼看星星比在屋顶更好，即便院里张灯结彩，也不影响。只是这三月底的天气还是有些微寒，一阵风吹来，带来一片凉意。

　　看到他已经吃完，雪晴道：“我回去了，你自己加件斗篷吧，不要着凉了。”

　　“呵，”古一波轻笑道，“只有内功差的人才会怕冷。”

　　“哼！”雪晴瞪了他一眼，直接飞身下了塔楼，真是跟尤烈一个德行，就会嘲笑她武功差。

　　翌日，见过了金雪雁，雪晴就准备离开万剑山庄，正好见到金鸿文也来辞行，俩人便选择了同行。下山之后，金鸿文便要北上回晋州，离别前道：“你是雪雁认的姐姐，我们亦是将你们当朋友的。若是有需要，大可开口，也可以去红山苑。”

　　雪晴知道，他们指的是他和乔安平、兰旭尧和洛恒远四人，曾经红山苑的交情他们还是认的。雪晴诚恳道：“多谢了，不过我打算西行，就不去叨扰了。”

　　金鸿文也不扭捏，抱拳道：“那就此别过。”

　　雪晴笑道：“你放心，万剑山庄没人敢欺负雪雁。”

　　“多谢！”

　　雪晴选择了西行，她想去益州，去穹隆雪山和那个小镇看看。

　　从景州到益州需要穿过衡州，雪晴也不急，一路慢慢走着。虞州和景州都是富裕之地，特别是虞州，占天时地利，州府虽和京城没法比，但是每一个县都较为富裕，几乎没有流民和乞丐。

　　而衡州就相对差了一些，进入益州后，人们的生活条件远比不上虞州，甚至还看到不少穷人都填不饱肚子。雪晴告诫自己眼不见为净，可是一旦看到了，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特别是见不得一些小孩子受苦。

　　当雪晴看到一个妇人怀抱着两岁多的幼儿沿街乞讨，再也坐不住了，要是自己的孩子还在世，也有这么大了吧。

　　于是雪晴拿出了一些铜钱给她，有一就有二，虽然她也知道救急不救穷的道理，不会像夏红樱那样大手一挥就把钱都给人了，她都是算好了只给够他们半个月生活的钱，这半个月之中，他们可以无后顾之忧去找活计。

　　尽管如此，还是耐不住人多，一路走来，所带的银两已经消耗了一半。雪晴不禁捂紧了口袋，快马加鞭赶到了那个边陲小镇。再这样下去，她很快自己就要没饭吃了，她还想着在外面多呆一阵子呢。她没地方可去，就算有落脚处也没有营生，要多留点积蓄，省着点花。

　　到了那个小镇，那家客栈还在，小二还是那个小二，一见到她，热情地笑道：“姑娘你来了，还是住上次的房间吗？”

　　雪晴惊讶道：“你记得我？”

　　“嗨，姑娘说笑了。我们做这一行的就是要记性好，不然可就得罪了贵客。况且姑娘与那位公子郎才女貌，实属人中翘楚，见过一次就忘不了了。”小二不着痕迹地拍着马屁。

　　不过拍对了，雪晴取出一小锭银子：“我暂且就在这里住下了，还是那间房，银子不够了再跟我说。”

　　“好嘞，多谢姑娘！”小二麻利地将钥匙和房牌给到雪晴，在这种边陲小镇，客栈的生意可不怎么好，这种算大客户了，小二又熟络道，“姑娘，上次那位公子也来住了几天，还一个劲地问姑娘有没有来过，像是闹了什么误会。”

　　“是吗？”雪晴疑惑道。

　　“哎呀，瞧我这嘴，尽胡说！”小二以为说错了话，忙解释道，“那都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想来姑娘和公子早就冰释前嫌了。”信风文学网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差不多是在你们第一次离开了三个月后吧。”

　　那就对了，应该是罗蓉死了以后的事情，原来他还到这里找过自己，雪晴掏出几个铜钱：“小二哥，谢谢你，麻烦一会将饭菜直接给我送去。”

　　“好嘞，姑娘请放心。”

　　这个小镇并不繁荣，还算清净，各类花销也很便宜，雪晴清点了所带的银两，够在这里住上几年了。至于几年之后怎么样，再说吧，大不了抓几个通缉犯领赏去，或者去扫荡个山贼窝。

　　次日，雪晴在小镇到处逛着，寻思着先在客栈住上一些时日，要是住得习惯，可以买一套一进的小院住下，比住客栈要舒服。届时她就可以将冰焰的骨灰取回来，然后再请一个下人，自己也可以开间学堂或者是卖字画为生。

　　巧的是，当日她就看中了一套正在出售的院子，虽小却很精致，雪晴越看越喜欢，尽管比预计的贵了一些，还是当场就签订了契约买了下来。要是冰焰还在的话就会发现，这一套院子和他曾经梦中的几乎一模一样。

　　找了一个老实本分，又没有亲人的妇人吴妈当下人，雪晴就打算在这里定居了。又稍稍添置了一些家具，简单修葺了一下，雪晴三日后便搬入了新屋。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没有任何的不适，雪晴定下心来，跟吴妈交代了几句，骑马往虞州赶去。中途歇脚的时候，雪晴看到一个拄着棍子、蓬头垢面的乞丐婆，正向人讨要一些剩菜，看来是个瞎子。

　　她一桌一桌地要着，看不到桌上是否有人，或者食客是否凶神恶煞。

　　“去去去，真是晦气！”乞丐婆的脏手不小心碰到了桌上喝酒的人的衣服，当即被那人一脚踹开，乞丐婆滚到了雪晴脚下。

　　雪晴习惯性地把脚一收，大小姐也是有洁癖的，同时下意识地看了那乞丐婆一眼，觉着很是眼熟。不可能啊，她认识的女的加起来也没几个，这个年纪的就更少了，只有海夫人和……

　　雪晴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像是被雷击中。片刻后，她回过神来，也不怕脏了，扶起那个乞丐婆，拨开她凌乱的头发，取出帕子蘸了茶水，将她脏兮兮的脸擦干净，乞丐婆的面容显露出来……

　　“娘……”雪晴颤颤地叫道，即使眼前的人苍老了许多，即便只有一面之缘，她还是认出来了。

　　“你……你是谁……”乞丐婆有些紧张。

　　“娘，我是雪晴啊……”雪晴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雪晴？”乞丐婆不知道哪里来的劲，一把抓住了雪晴的手，“那冰焰呢？他有没有和你在一起？”

　　“娘，冰焰他……”她该怎么说。

　　徐若娟的手松开了，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力气，干枯的眼里淌下了泪水：“我就知道，他那日突然说不走了，突然要帮着老爷行那不轨之事，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当日让他与你一起走，何尝不是不愿他卷入那一场风波啊。”

　　“娘，先不说这些。来，我们先吃饭，然后我带你回家。以后我就是你的女儿，由我来孝顺你。”

　　徐若娟重重地点头，不再说话。雪晴叫小二再取来一副碗筷，又叫了几个肉包子。怕徐若娟眼睛不方便，雪晴用帕子蘸水将她的手擦干净后，拿起一个肉包放入她手中：“娘，慢慢吃，小心烫。”

　　饭后，雪晴也顾不上去取冰焰的骨灰了，得先把徐若娟安排好。不放心将她一个人留下，雪晴叫小二帮忙找了一辆马车。这地方并不繁华，马车也很是简陋，总比没有好。给了几个铜钱打赏，雪晴带着徐若娟回到了小镇的院子里。

　　安排吴妈将徐若娟打理干净，并收拾了东厢房给她居住。雪晴过去和她话家常，才知道原来当日尤烈去救她之前，就已经有人对皇甫家的女眷下手了，徐若娟因为觉得不安心，一直防着，才躲过了一劫，但眼睛却是瞎了。她一个人什么都看不到，也无处可去，只得四处流浪，以乞讨为生。

　　徐若娟说得轻描淡写，雪晴却知道，这期间她定是吃了太多的苦，只是不愿意让自己知晓，或是那些血淋淋的伤口她不愿揭开。

　　要是换了自己，这样的日子宁愿死了，雪晴知道，撑着她活下来的，无非是还有一丝期盼，期盼还能和自己的儿子见上一面。

　　只是，谁会对这些女眷下手，答案也很明显了，雪晴心道：红樱啊，你总是这样，无私到可恨，却又没法子怪你。

　　他下旨流放女眷，是为让她安心，也给皇甫家留一些颜面，但是作为一个君王，这些人是必须死的，朝廷治安容不得有半点威胁。他能将皇甫宗一给她，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雪晴握住徐若娟的手：“娘，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眼睛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