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进天牢近一个月后,顾云锦终于离开了这个成为她一生噩梦的地方。她知道,自己能活着走出天牢,赵子恒肯定付出了很多。
当踏出天牢的那一刻,外面强烈的光线刺激的她眼睛生痛,虽然看不清楚,但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感觉让她知道今日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顾云锦看不清东西,耳朵却很灵敏,在由看守的护卫提醒着往宫外走时,她隐约听到了一阵哭声,声音很压抑,并刻意放低。
她停住脚步,侧耳细听了下,而后声音嘶哑地唤道:“公主。”
藏身在假山后的赵若珺没有应声,也不敢再哭出声,手紧紧捂着嘴唇,任由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顾云锦站在原地,再一次开口:“公主,我今天就要走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我与公主相识一场,公主不来送我一送?”
“云锦姐姐。”赵若珺终于忍受不住,哭着从假山后走出来。
顾云锦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红色身影在眼前,她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镯子,摸索着抓住赵若珺的手,把镯子放入她手中,轻笑着说:“听说很快就是公主的大婚之日,当年我出嫁时,公主以厚礼相赠,如今公主大婚,我没什么贵重之物,只能用这只玉镯以表祝贺了。”
听她云淡风轻地说着这些话,赵若珺心痛不已,“云锦姐姐,你……你不要怪我,其实我从没有想过要和你抢今朝哥哥……”
顾云锦直接打断她的话说:“我从未怪过公主,因为就算没有公主,也会有别人,我很庆幸,嫁进南陵王府的是公主。”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赵若珺已然明白了她的心思,“云锦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孩子。”
“谢谢。”顾云锦终于如愿等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句话。
押送顾云锦去往东南流放之地的守卫有四个,因他们出发前皆受到了太子和万公公的特别交代,所以路上顾云锦并没有受到太多的折磨和虐待,水和食物也不曾短缺。但即便如此,一天到晚不停地走路,还是让顾云锦的身体严重虚脱。
出发的第一天,顾云锦走了三十多里路便走不动了,一个不稳直接摔倒在了地上,挣扎许久也没能自己站起身,最后还是守卫把她拉了起来。
守卫看天色也不早了,于是就近找了个破旧的小客栈歇脚。
顾云锦疲累至极,连晚饭都没有吃,就昏昏沉沉地睡了,几个守卫在门外轮流看守。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顾云锦隐约感觉到有人触碰她的脸庞,她很想睁开眼看看,奈何不管怎样努力,沉重的眼皮始终不能张开。
“云锦……”一声呼唤在耳边响起。
声音很低很轻,可顾云锦却猛地一个激灵,瞬间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戴今朝把她从床上扶起,紧紧拥入怀中,千言万语无从说起。
顾云锦浑身僵硬地任他搂抱着,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她不曾想到,这个即将成为别人丈夫的男人会出现在这里。
戴今朝把她从怀中扶起,看着她虽然睁大却明显没有焦距的双眼,心如刀割,“云锦,明天就会有人救你脱离苦海,也会替你诊治眼睛,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他原本计划等再远离盛京城一些再让那些人行动,可今晚,当他看到眼前之人时,多日来的苦痛煎熬瞬间击碎了他的心,他宁愿自己置身于危险中也不想再让她受这种折磨。
最初的震惊过后,顾云锦恢复了平静,哀莫大于心死,此时,他的话在她心里已激不起波澜,似乎连说一句话都嫌多余。
“云锦,我知道你怪我,我也知道我的一些决定伤害到了你,可是,你知道吗?顾家出事,几乎把我置于绝境中,我不得不做出取舍来挽救局势。”
顾云锦神色淡漠,依旧不言不语,仿佛他所说的事与她毫无干系。
戴今朝深感无力,再次把她搂入怀中,说出了另一个惊天秘密,“云锦,你知道吗?大承东境邻国的浣月国才是你的国家,你是浣月国的公主,明天,他们就会救你回去。你在浣月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朝堂局势稳定后,我就接你回来。”
顾云锦心神俱震,想开口问什么,发现自己完全发不出声音。
戴今朝感觉到怀里身体的颤抖,又搂紧了一些,安慰道:“你放心,他们不会害你。”
“云锦,向平和向欢现在很好。”
“等朝堂大局稳定后,我就接顾家一家回京,让他们官复原职。”
“我与公主成亲只是让赵皇帝打消疑虑的权宜之计,我们不会成为真正的夫妻。”
“云锦,你要照顾好自己,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
戴今朝一句句诉说着,顾云锦沉默听着,没有悲喜,没有期待。
戴今朝离开后,顾云锦便不曾再入睡,她躺在床上,怔怔望着黑暗的空中出神。她不知道戴今朝是如何得知她的真实身份的,也无从判断真假,但提起浣月国,她突然想起了大承皇宫里一直看她不顺眼的虞贵妃。
如果她真是浣月国的公主,为何会出现在北溯京城?当时在战场上救下顾将军的那个人是真心想救顾将军还是设下的圈套阴谋?
顾云锦越想脑中越混乱不堪,在床上不停地翻来覆去。
不知过去多久,顾云锦隐隐听到门开启的声音,她神色一紧,忙从床上坐起,但却看不清来人是谁。
“云锦,是我。”她正要开口询问,戴今朝的声音突然传来。
对于他的去而复返顾云锦很诧异,冷淡地问:“你又来干什么?”
戴今朝听她声音嘶哑,心中一阵难受,“云锦,我准备好了马车,现在就送你出去,明天,浣月国的人会接住你。”他上前,要抱顾云锦出去。
顾云锦却不想再与他有接触,“我自己会走。”
戴今朝不理会她的阻止,径直抱起她往外走,“你走了那么多的路,脚上肯定磨出了水泡。”
顾云锦挣扎不了,任由他抱着悄悄出了客栈。
分别在即,戴今朝很想说些什么,然而,顾云锦始终一副冷淡的态度,于是所有的话都被心酸的叹息所取代。
马车启动,快速行驶在并不平坦的道路上。
戴今朝不舍地望着,久久不曾离去。
顾云锦躺在铺了厚厚绒毯的车厢里,抬手,轻轻擦去了不知何时流出的眼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