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最终还是被张依依拿到了手。
头一回跨过时间的长河,将原本属于过去的东西拿到手中,张依依也是说不出来的欣喜与激动。
而接下来的好多间石室,虽然不再是像第二间石室一般取什么钥匙,但每室关的内容都与时空规则的运用有关,与她的时空道有关。
不仅如此,每一关明显带着递进式的增涨,到最后彻底将时空道融汇升华,俨然像是一场专门针对于她,为她量身订制的特殊训练之路。
在这一关关下来,她在时空道上的感悟比着从前又有了质的飞跃,时空术法上的运用更是达到了以往难以想象的程度。
而在这个过程中,那颗假蛋却是再没有出现过,也不知道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呢,还是没有再次轮到它的出场。
张依依也察觉到了佛主设置的这些石室关卡背后必定有着合理存在的必要性,所以也并不着急,踏踏实实地一室一室接着来,毕竟这么好的一对一定制训练机会本就万分珍重。
论起来,除了那份将来可以搭救古神族人的佛经外,这一关一关走下来,本身也是对她个人的一种指点与回馈,即便只是为了任务所需必须如此,但实实在在受益的终究还是她。
而这么闯关下来,连张依依都没有意识到,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过去整整十年。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太极图下无岁月,可外面十年过却足够发生太多的变化。
在张依依进入太极图底一个月之后,青芒将数以万计的伪神兽、伪凶兽通通打散,令它们从来处来后,彻底往归处归。
张依依进入太极图底半年之后,大半海中禁制也全部作废,曾经被强行驱赶至无妄海另两域的妖兽或者其他海中生灵亦渐渐重新回归原本的海域家园。
张依依进入太极图底一年之后,太安仙州发现无妄海莫名恢复,哪怕还是找不出当初海域异常的原因,但却是不再禁止修士像往常一般进入无妄海。
至于一年前派进无妄海查探做门派任务的云仙宗弟子是死是活,是否还在茫茫的无妄海中,太安仙州根本毫不关心。
张依依进入太极图底一年半后,青芒最后一丝神念彻底消散于天地间,空空荡荡的太极图中终是少了那镇守者。
张依依进入太极图底两年后,整个太极图化为无形,默默地把所有力量都用来将真正埋葬在底下的最重要的机密悄然无息地封禁,再也没有人能够从外面进入并发现万佛之光的存在。
张依依进入太极图底五年后,很多人都觉得她一定死在了无妄海中,唯有云仙宗的人却从没有放弃寻找她。
张依依进入太极图底十年之久,云仙宗的人虽然不再像前两年一般花大量的人力物力持续在无妄海内搜寻张依依,但却始终派人盯着无妄海这边的最新消息。
这一切,张依依暂时自不知晓。
而眼下,她花费了十年之久,终是来到了最后这间装着真正万佛之光的密室门口。
在这里呆了十年,所有的规矩她都已经自通,因而看到密室大门上的钥匙也后,便直接将第二关从过去某个岁月长河中取下的钥匙拿了出来。
随着钥匙转动的一声沉闷之声响起,最后这道大门终于在她眼前缓缓打开。
进入之后,张依依一眼便将这间差不多只有十来平方的密室扫了个遍。
与其说是密室,倒不如说是一间小小的佛堂。
佛堂供奉着的正是佛主石像,佛像前方的香案上,点着三柱看上去永远燃烧不尽的大香。
香案下方地上随意的摆着一个金蝉丝制成的蒲团,而蒲团前面则放着一个看不出材质的小巧木鱼跟木锤。
张依依总觉得,这里像是刚刚才有人坐在蒲团上敲过木鱼,念过经,只不过因为她的进入而打扰了原本的主人,这才悄无声息地避了出去。
一目了然的室内并没有再看到其他东西存在,而万佛之光更是没有半点踪影。
张依依也不着急,先是朝着佛主的石像双手合掌弯身行了一礼,而后便自行在那个蒲团上坐了下来。
才刚刚落坐于蒲团,张依依便觉得脑海无比清明,整个人说不出来的精神奕奕。
果然是好东西,别说她这才刚刚挨着坐下就能体会到如此明显的效果,若是经常坐在这上头打座修炼,恐怕根本就不是事半功倍那么简单。
她莫名觉得这金蝉丝制成的蒲团应该就是佛主曾经所使用过的,连接带着面前的木鱼想来也是如此大有来头之物。
就在她想要伸手去拿木鱼锤试着敲击一下面前的木鱼,那具被一直供奉着的佛主石像却是突然开口说话了。
“小施主若是敲响这一下,替我佛宗开启万佛之光一事便再不能退缩更改。”
佛像发出的声音无比的慈祥、亲切,一点儿都不像是万佛之主,倒像是隔壁邻居家的普通老大爷。
“……”
张依依听到这话,一时间还真不知说什么好。
合着她都已经忙活了十年之久,难道在佛主眼里都是在过家家闹着玩的?
这看上去好像多么民主的给了她一次又一次的选择机会,可实际上她若真有得选择,在进入太极图之时,这位佛宗超级老大就应该把一切提前说明不是?
她这费心费力忙活了十年,九十九步都走了,只差最后临门一脚,您再跟我说要不要好好重新考虑一下,免得将来后悔之类的还有什么意义?
似是看出了张依依心中所想,佛主石像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好吧,我本也只是随口说说,顺道告诉小施主,怎样才能令万佛之光显现罢了。”
“您可真是幽默。”
张依依不好亵渎佛主,只得干巴巴地接话询问道:“您亲自显圣,是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询问晚辈或者叮嘱晚辈?”
她估计着佛主最后显灵,一定是还有着最后一道考验之类的想要亲自出手,不过这种话倒是无需那么直白的道出。
说来说去,哪怕的确是佛主有求于她,需要靠她这个有缘者开启万佛之光,替佛宗延续他们的香火传承,但这东西着实太过重要,重要到即便她是佛主算出来的有缘者,却也不敢那么百分百的信任,简简单单的便什么都交到她的手中。
虽说从头到尾都时不时心里甚至于嘴上都会抱怨上几句,可说实话,于情于理却是完全能够理解并接受佛主的这种慎重与层层考验。
不然她早就拍拍屁股有多远走多远了,哪里还会一直坚持着走到现在。
“小施主仁心仁义,聪慧又通透,当真天生便具慧根,说起来其实才是天生最适合入我佛门之人。”
佛主画像果然又夸起了张依依的慧根,满是惋惜的口吻劝说道:“要不小施主再好好考验考验,入我佛宗普渡苍生?”
“啊……哈……哦,不,多谢您的高看,晚辈觉得滚滚红尘精彩无限,晚辈就算再过百万年也依旧眷恋,着实生不出皈依佛门普渡苍生这样的宏伟之愿来。”
张依依真的好尴尬,佛宗的人果然就是一脉相承的喜欢拉信徒,她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适合当个女尼姑,哪怕不强行要她落发那也绝对不行。
说句不自夸的,她这人身上的优点很多,各种过人的天赋也不在少数,并不仅仅只有什么慧根突出。
像她这么优秀的人做什么都好,着实没必要去当尼姑。
佛主看着张依依一脸再劝我就立马走人,连万佛之光都不管了的强烈拒绝,更是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好吧,其实他当然知道像张依依这样的有缘者根本不可能入佛门,不过看张依依这模样明显应该不止头一回被劝说着皈依之事,不然这拒绝也不会如此的快捷而干脆。
“既如此,那就不做勉强。”
很快,佛主收起了玩笑心思,继续进入正题:“因着小施主在最开始幻境之中的经历,我有一个疑惑,还请小施主能够如实替我解答。”
“您请讲,晚辈自是知无不言,如实据告。”
张依依没想到牵扯到的竟会是最开始幻境之事,不过任是什么都如她回复佛主的话一般,一定会如实相告。
毕竟,在佛主面前说假话什么的,明显不是明智之举,她没那个骗过佛主的能力,也没有必要。
“请问小施主,如果当时种种不是幻境演化,而是真真切切发生之事,最终小施主是否会选择炼化万佛之光收为己用。”
佛主所提的问题很是实在,而一般来说,在万佛之光正主所有者面前回答这种会与不会的必选题,本身就格外的令人纠结为难。
可那只是针对于其他人,放到张依依身上却是并没有什么纠结为难之处。
“会!”
她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哪怕这样的答案根本不是什么好答案,甚至于还极有可能让她之前十年间所有的努力化为白费。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如实的承认了自己真正的心意。
“为何?你明明应该知道,万佛之光关系到整个佛门传承甚至于整个仙域的安稳,舍弃大义只为救区区几人,你当真觉得正确吗?”
佛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也不似质疑,只是纯粹的询问,更像是在与张依依探讨挖掘她更为真实的内心深处。
“晚辈向来觉得,但凡需要做出选择之事,不论选哪一样,从来都无绝对的正确与错误。毕竟立场不同,观点亦不同,选择更加不会相同。没有对错,只有合适与不合适,以及能否承担得起自己的这份选择。”
张依依淡定无比地说道:“在晚辈看来,万佛之光再重要,却也比不过晚辈亲人的性命。若是那样的情况下非得二选一,晚辈只会选救人。因为在晚辈看来,任何东西都没有人重要,再珍贵的至宝也只是死物,错过了总还有机会用其他不同的方式弥补,但他们若是没了,所有的弥补都将一无是处。”
“可那是我佛门之物,并非小施主所有,小施主又当真能心安理得的拿别人之物归为己有?”
佛主继续发问,同样也听不出质问之意,平和无比。
“晚辈知那不是自己所有之物,因而自然无法心安理得。”
张依依再道:“所以之后晚辈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哪怕倾其所有终于一身,也会想方设法用别的方式替佛宗延续传承,承担起晚辈应当承担的责任。等到正式完成使命的那一天,亦甘愿接受佛宗任何惩罚,以恕己罪。”
修炼修身修性修心,修到最后,哪怕是神佛其实也永远无法真正抹杀掉自己全部的私心私念,只不过每个人私心不同罢了。
说句不好听的,连佛主这样的人也不是真正的无欲无求,不然佛宗传承断了便断了,干吗还要费那么大的心力想方设法不计一切的还要继续将佛宗重新延续下去?
张依依从来也不觉得自己碰上这等两选一的两难之境时,直接顺从自己的私心以私为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若是佛主能够理解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不能理解接受不了,担心把万佛之力交到她手上真碰上什么关键时她不会以万佛之光为重为先,那么这趟差事大不了她不接便是。
本来,她也不是自己上赶着要当这个有缘者,本来佛宗也没有那个真正的主动权优先于她。
张依依怎么想的便怎么说,怎么说将来真发生类似之事那肯定也会怎么做。
原本还以为佛主多少会有些不高兴,却不想片刻之后,反倒是什么都没有再问,只道了一声:“那便有劳小施主了,开启万佛之光并不容易,个中辛苦才将将开始。小施主功德无量,整个佛宗必定永远铭记小施主再续传承之恩。”
言罢,佛主石像再无动静,而那只木鱼小锤已然主动飘至张依依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