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抛尸现场几乎没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上看,凶手不太像流窜作案。
换言之,无论情杀还是财杀,凶手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离开江城,否则绝不会搞这么麻烦,收拾这么干净。既然人没跑,抓到他是早早晚晚的事。
掌握的情况有限,除此之外晚上也研究不出什么。同二人聊了一会晚上刚认识的“美女学霸”张琳,韩均便回卧室洗澡休息了。
一直自认为比较能够适应陌生环境,然而像现在这样穿别人睡衣,在别人房间,睡别人的床,姜怡还真有些不习惯。
辗转反复,调整了十几次姿势,怎么都睡不着。她干脆抱着枕头侧过身来,用掫喻地口气问道:“白姐,白姐,孤男寡女的同住在一起,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什么?”白晓倩朱唇微翘,眉目间透着幸福的神态。
“隔壁那位呀,你这么漂亮,身材这么好,我就不信他一点都不动心。”
白晓倩猛地伸进她被窝,一招“抓-奶龙爪手”,把姜怡打了个措手不及,一边继续进攻,一边吃吃笑道:“你个死丫头,净想这些龌蹉事,还人民警察呢,是不是想男人了?”
“你才想男人呢,居然耍流-氓,快把手拿掉,不然我反击了。”
一招得手,白晓倩笑得花枝乱颤,紧搂着自己被窝道:“也是啊,你警察,力气比我大。不过说真的,手感不错,弹性十足,到底是怎么保养的,是不是练功夫练的,要不我也不练瑜伽了,回头去报个跆拳道。”
“还说,再说我非得给你点颜色瞧瞧。”姜怡羞得面红耳赤,作势就要掀她被窝。
白晓倩理直气壮地娇笑道:“想男人怎么了,有本事你这辈子别嫁。”
“我真没想过,至少现在没想。”
“口是心非,脸都红了,跟姐老实交代,是不是看上隔壁那位,是不是吃张琳的醋了?”
姜怡像做坏事被人发现似的,急忙道:“开什么玩笑,就算天下男人只剩下他一个,我也不会看上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很微妙,甚至很对立,属于那种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
白晓倩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姜怡,韩均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我想你们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之所以出现现在这种状况,完全是王思强和李大山他们做贼心虚,而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也完全没有必要。”
“那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回来。”
“好人啊,这一点还用问?”
白晓倩托着下巴,不无感慨地说道:“作为雇主,他非常慷慨,从未拖欠过雇员薪水;作为律师,他坚决捍卫客户利益,在法律框架内他从未让客户失望过;作为朋友,他可以为你两肋插刀;除了在感情问题上有些……有些……有些拿不定主意,或者说有些害怕之外,他真可以算得上绝佳好男人。”
“拿不定主意,害怕?”
“是啊,他经历过一些事情,不敢轻易去接受感情,在别人看来是花心,是私生活不检点,但在我看来是负责任的表现。”
姜怡一下子来了精神,很八卦地问道:“白姐,我听他说过刚去美国那会儿,由于年轻不懂事又没人管,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把自己搞得苦不堪言,是不是就那件事?”
“抱歉,涉及到别人*,我无可奉告。”
“那好吧,说说他为什么回来?”
白晓倩凝眸注视着她,欲言又止地说道:“这件事你应该问问你们王队长。作为一个律师,我有理由相信他在被羁押期间遭到了刑讯逼供,身心受到了巨大伤害。总之,从那之后的所作所为,他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我真的很担心,不知道他这么下去会变成什么样。”
姜怡心里咯噔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他,他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如果你知道他在美国有什么样的前途,就会知道他现在一点都不好。这么说吧,张琳崇拜他是有原因的,以他在纽约和新泽西华人圈里的名气,一年赚几百万美元很轻松。在被王思强关进看守所前不久,他甚至以临时公民身份刚被蒙哥马利市聘任为地方检察官。”
“地方检察官?”
“才知道啊,你们王思强队长不仅在*和精神上伤害他,而且毁了他的前程。”
白晓倩轻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不过你放心,他不会跟王思强计较,但他回来肯定与此有关。今天下午一个人躺在沙发上萎靡不振,我一说让他去查案他就来了精神,一定是受到了刺激,否则对这种事不会这么敏感。”
姜怡被这番话震撼到了,胡思乱想了一夜都没睡好。
第二天一早,韩均像没事人一样背起电脑包,依然让她开车去抛尸现场。满脑子都是白晓倩说得那些话,要不是韩均提醒,拐入东风路时差点闯红灯。
停好车,走进绿树成荫的小树林,姜怡忍不住问道:“韩调研员,您……您……您在美国担任过地方检察官?”
“干过几天。”
怎么又成“您”了,韩均有些意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在美国当检察官,您真厉害,难怪张老师那么崇拜您呢。”
“厉害什么,”韩均抬头看了看车来车往的高架桥,若无其事地说道:“美国又没有检察官和法官考试,只要是法学院毕业的,有律师执照都可以干。况且蒙哥马利市只是个小市镇,美国市镇听说过吧,人很少的,市长都没国内一个镇长管得人多,更没镇长那么大权。”
“反正我感觉很了不起。”
“跟着感觉走是对的,但也不能什么都信感觉。比如我干的那个检察官,跟美剧里那些州检和联邦检察官完全是两码事,起诉的都是些违反交通规则、乱扔垃圾、撬门溜锁的小案子,而且是兼职,一个星期只要上一天班。”
姜怡一脸不可思议地问:“检察官也可以兼职?”
“市长法官都可以,检察官为什么不可以?”
韩均反问了一句,不无自嘲地解释道:“昨晚不是说过吗,我在纽约工作,人住在新州,作为社区的一员,当然要为社区作点贡献。恰好当时蒙哥马利市由于之前滥发债券,遇到了很严重的财政危机,又不愿意把有且仅有的那点执法权交给郡里,就大笔消减机构预算。
治安官拿半薪,警员解雇掉好几个。法官直由一位60多岁的老律师兼任,验尸官由一个餐厅老板兼任。检察官必须律师担任,于是市政委员会找到我,问我有没有兴趣,当时正好不是特别忙,所以才接下那份年薪7000美元的工作。”
姜怡想了想,指着不远处的抛尸现场问:“那遇到凶杀案怎么办?”
“我住的那个社区治安比较好,十几年没发生过命案。真要是遇上了,治安官能处理的治安官自己处理,处理不了只好向郡警长或州警求助。起诉也交给州检,毕竟资源有限,要什么没什么,办不了大案。”
说完之后,韩均从包里掏出照片和周围环境比对了一下,找到尸体原来的位置,蹲下身仔仔细细观察起来。
姜怡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技术中队昨天勘察过,应该不会有遗漏。”
这片绿化面积近五百亩的树林,是六年前修高架时搞的。
几条公路在这里交汇,车来车往噪声不停,想开发都没法开发。离闹市区又远,最近的小区在两公里外,人们自然选择去风景优美的植物园,也不会跑到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休闲。
韩均微微点了下头,起身道:“真选了个好地方啊,闹中取静,人迹罕至,要不是被那对情侣无意中撞到,或许一两年都不会被发现。”
姜怡遥望着高速公路对面的一片村庄,喃喃地说道:“是啊,城乡结合部,园林部门也不怎么来,这里几乎没人管。”
“调看监控有没有什么发现?”
“来前我打电话问过周探长,他说这一片的监控大多装在公路上,最近路口的那个还坏了,暂时没什么发现。”
“昨晚的排查呢,被害人身份有没有线索。”
“也没有。”
韩均沉思了片刻,毅然说道:“不看了,走,去殡仪馆,先看看尸体,然后去鉴定中心看看遗物。”
姜怡掏出车钥匙,边走边说道:“抛尸案最怕的就是查不到尸源,殡仪馆里存放的那些都是这样,只能先立个案,调查一下,留下尸体和材料给将来侦破创造有利条件。有时候,运气真的很重要,运气好可以并案,运气不好可能永远都破不了。”
警察是人不是神,破不了案很正常。
如果真做到“命案必破”,侦破率达到宣传中的百分之百,那就太不正常了,冤假错案往往也就是这么发生的。
韩均走到汽车边,拉开车门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相信我的运气应该不错,事实上也一直不错,所以这个案子肯定能破。”
姜怡嫣然一笑道:“韩调研员,我对您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