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马尔马拉海上的海鸥已经进行了几轮盘旋,时不时贴近水面,轻巧的爪子抓碎倒映在海面的朝霞。一艘小船在太阳彻底笼罩海面之前就抵达了克里索波利斯的商船港口。路曜和阿提拉赶在清晨开城门之后随一艘商船及时返回了营地。
昨夜他们两人是偷偷跑出营地的,只提前告诉了卫队司令屈达尔,而屈达尔又不敢管他们。不过毫无疑问地,他们刚回营地,就被阿格里帕老师狠狠骂了一顿。这长者看着他们俩长大,骂得很难听,但这也让心情差到极点的兄弟俩感觉似乎找回了一点活着的感觉。
他们刚回到营地不久,罗马的第七军团司令马尔西安将军就率卫兵来接使团去皇宫了。马尔西安是皇帝姐姐的丈夫,皇帝醉心法律和侍奉神明,现时没有妻子和后代,新罗马的权力都掌握在马尔西安和宦官克利萨菲斯手里。
“尊敬的阿提拉王子殿下,路曜司令阁下,奉东罗马皇帝狄奥多西的谕旨,我真诚地邀请罗马的朋友、匈人的英雄随我前往皇宫,递送国书,并处理今年罗马交付匈人金币的交割。我的第七军团将为罗马朋友匈人使团提供最周到的保护。”那正值壮年的严肃男人躬身行礼,阿提拉和路曜也还礼致意。
马尔西安是阿提拉战场上的老对手了,他们虽并无私交,但人总是会对势均力敌的对手肃然起敬。他们赶在卫队到达港口之前换下了便装,换上了部族正式的礼服。对于匈人的骄傲阿提拉来说,全副盔甲就是他最正式的礼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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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士坦丁堡,圣宫正殿,皇帝狄奥多西迟到了一刻钟,此时臂弯夹着几本书走进了大厅。他没有穿罗马皇帝惯用的深紫色长袍,而是像几百年前那些元老们一样,身着洁白的白袍,只在腰上系着一条紫色的腰带。
他走到正中的那把雕刻华丽花纹的木椅子旁,坐了下来。坐在下面的阿提拉和路曜起身行鞠躬礼,使团其余大臣则和罗马的臣子一样行屈膝礼。皇帝和蔼地笑了笑,请众人免礼。他的左手轻轻按着木椅子的把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纹路,它雕刻着橄榄叶、束棒和百合花。他说:
“阿提拉,近来好吗?我的第十三军团被你打败了六次,六次!这让我明白了这个军团已经遭到神的谴责,我已经宣布解散了这个军团,并撤销了这个番号。下次再有一天在战场上相遇,我的军团可就没那么好欺负了。”他紧盯着阿提拉,后者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更挺直了一点腰板。皇帝哈哈大笑,接着说:
“别在意我的朋友,你的叔叔鲁嘉大王是看着我长大的,虽然他更多是跨过河劫掠罗马城镇,但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他都促使我的父亲和我成长为合格的罗马皇帝。匈人是罗马可靠的朋友,王子的兄弟布莱达不是就在西边的旧罗马供职吗?因此我们非常乐意向王子和司令阁下呈上代表我们友谊的金币文书。”他说完就示意侍臣送上早就准备好的羊皮卷。
王子并没有答话。在罗马,没有人会轻视这位横扫欧洲的将军,回答虚张声势的罗马人皇帝只会贬低王子的位格。路曜不失礼仪地接过话头,“陛下,王廷很高兴看到罗马人的贡金如期交割,也愿意承诺罗马历428年的东方商路安全。愿波斯人的鲁莽和罗马人的英勇继续保护我们的友谊。”他不无戏谑地回道。
仪式化的礼仪通常进行得很快。阿提拉和路曜代表王廷接受了贡金文书,又代表自己接受了这罗马人皇帝的藏书馈赠和晚宴邀约。正当他们走出大厅之时,从大厅里随后走出的一个穿着简陋亚麻长袍的教士模样的年轻人叫住了他们。
”请等一等,我的朋友。主的天使加百列赐予了我梦境,让我窥见了死亡和毁灭。肮脏、龌龊与灾难将统治永恒之城,而灾难的源泉就在西耶罗,在主所诅咒的塞格德。“路曜听到这教士的胡言乱语就头疼,拉着阿提拉要快步离开。
那教士连忙上前,拽住路曜的衣袖,并请求他们听他说完。”我叫利奥,是意大利来的主的仆人。主赐予我的梦境揭示了主的国度的灾难。阿提拉王子是主的工具,他将是’上帝之鞭‘,他将摧毁淫乱和邪恶的巴比伦罗马。”说完,这教士竟径直在他们面前跪下来,捧着阿提拉的皮靴亲吻。
“这将是主对罗马的判决。但作为祂卑微的仆人,我请求尊贵的王子殿下,可以尽可能减少无辜的平民死伤。主的国里将为您留出位置,我也将为您代祷。”阿提拉面部没什么表情,“我只相信自己。”说着抽回自己的脚,低头看着这年轻人。
跪着的教士又面向路曜,也亲吻他修长干净的褐色皮靴:“尊敬的路曜阁下,温和善良的您将是罗马唯一的救赎,只有您可以承受’上帝之鞭‘的怒火,您将得到我最真诚的代祷。”路曜低头看着这面相与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实在对他亲吻皮靴感到别扭,连忙把他扶起,答应道:“你赶快起来,龙神在上,你一定是疯了,我会多帮助多劝王子殿下的。”
近卫军司令克利萨菲斯已经脱下了铠甲,换上了柔软的长袍。他看着远去的教士利奥,在额头上画了个十字,用不无怜悯的口气说:“这么年轻就如此谦卑如此虔诚,早早把自己献给神,跟我这种人一样不可能会有后裔,有什么意思呢?唉。”
他说完就返回了圣宫内廷,一队近卫军恭敬地低头跟在他后面,一步步离开,身上的铠甲发出规律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