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四十，下角老街某工地。

　　我将我的小福特停在一辆奔驰旁，这奔驰是牛总的，看来他先我一步到了。

　　我与玲珑下了车，我与玲珑并肩往工地入口走，我告诉她，“不用紧张，多微笑，少说话就行了，很简单的。”我之所以这么说，是感觉到玲珑脸红红的，表情也有点僵，显见得是有些紧张，仔细想想紧张也在所难免，不说玲珑没有类似的经验，就是说我自己，首次见开发商时，有时还是蛮紧张的。

　　玲珑冲我笑了笑，然后便要过来牵我的手，我小声地说，“这是工作场合，我现在是广告公司的经理，你是广告公司的客服，牵手进去，让人家看到了不好。”

　　玲珑睁大眼睛，一边走一边认真地思考着，然后点了点头，说，“好的，工作场合，不能牵手。”她好像是一个小学生记班规一样，要铭记于心。

　　我们跨过工地入口，看到左边是一排旧房子，墙上还有革命年代的火热口号。右边是已推平了的工地，还残留着砖屑石头等物。

　　我带头往左边的旧房子走去，那里可能是临时的办公场地。走过约百米的水泥地，跨过十多级水泥台阶，便来到旧房子门口。

　　一来到门口，我便听到牛总浑厚的嗓音，那声音的厚度跟韩磊有得一拼，充满了爆破力。

　　“老洛啊，好的好的，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我把你可是当兄弟一样看，可没有当作普通员工，兄弟你懂吗?我的人品你还不信，是吗?”

　　原来牛总是在打电话，电话那头的老洛我也认识，应该就是牛总深圳广告公司的负责人罗泽凤。听牛总的语气，两个人之间有些不愉快。我之前与罗泽凤闲聊时，听罗泽凤说过牛总拖欠她经营提成的事，他俩正庄聊的可能就是这档子事。

　　我一进屋，牛总便热情地冲我挥手，然后小声地冲电话说，老罗啊，回头聊，现在有事了。说完便挂了电话，放进一个黑色皮质手包里。

　　老总盯着玲珑，悄悄冲我挤了挤眼，这意思外人不懂，我懂，意思是在说这次招的妹孑不错嘛。

　　他以前就劝我，招客服就要招漂亮的，代表的是公司的形象。我则在事实的教训中得出一个相反的结论:招客服千万不要招太漂亮的，漂亮的十有八九不会好好工作，在与客户沟通中侍美而娇，老是一副“我是美女，你得捧着我”，结果往往造成灾难性局面，所以我会刻意不要太漂亮的，为此牛林还嘲笑过我很多次。

　　牛林拍了拍我的肩膀，关切地问道，“家里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有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啊。”

　　我心里一暖，说道，“谢谢牛总，差不多了。”我上次请假理由是家里出了点事，牛总问都没问什么事，便批准了。这不是一般老板能做得到的。虽说十来人的小公司，没什么需要管理的，主要还是负责文案策略部分，但好歹是名义上的分公司经理，有个人坐镇着把把关还是有必要的。

　　接下来牛总给我介绍起这项目及将要见面人的情况，这项规模不大，占地也有两万平，建面也就八万来平，三栋楼，定位哩，也没啥定位，这开发商是做电子产品的，在鹅城是相当有名，叫花阳电子，这是它第一个项目，代理商已定了中元代理，是鹅城事业一部三组，我们见面的这个是三组的负责人，姓付，为人很好，是我兄弟，他哩比较在乎我们的策划能力，待会儿就要看你的了。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牛总回过头去，看了看玲珑，玲珑也看了看他。牛总送她笑了笑，她也回敬他一个笑容。

　　然后牛总突然严肃地冲她说道，“你来开会，怎么笔记本都不带一个，怎么记笔记？”他一年也不到公司几回，具体干活的人他根本就认不全，估计他真把玲珑当成公司新招的客服了。

　　我从背包里拿出我的笔记本与笔，说道，“没事儿，我来记。”

　　牛总摇了摇头说，“林东，不是我说你，男人在外面工作，还是要讲点儿面子的嘛，你是我分公司的总经理，自己记笔记，让别人看到了对我们公司印象不好，还以为我们请不起文员哩。”

　　我说，“专业的广告公司，你像风火啊、博士堂啊，人家老板还自己记笔记哩，很正常，没什么的。”

　　牛总说，“哎呀，你不懂鹅城这边的情况，这边的开发商都是泥腿子，不像鹏城的都是文化人，泥腿子有泥腿子的思维，我们作为乙方不能改变他们的思维，只能顺着他们嘛。”

　　老板是做业务出身的，我是做专业出身的，思维确实有很大的差异，他对我这一套看不上眼，认为我是太固执，我也看不上他那一套，我觉得他那套是野路子，是江湖气，不够专业，接业务可以，但做不出漂亮的活儿。但人家是老板，我也不好意思老顶撞他，便也忍住气，说，“老大，你说得对，我下次注意。”说着便把笔记本交给玲珑，冲玲珑使了个眼色，说道，“好好记啊。”

　　玲珑认真地回应了一声，“好的，林总。”完全是一副讨好领导的架式。我晕，玲珑姐姐，你才是演技派中，好莱坞欠你一座小金人。

　　在我们交谈的时候，偶尔有一两个戴着安全帽的人来回走动，应该是开发商的工程方。

　　大约又过了十来分钟，门口走进来三个人，打头的是一个身高约一米六几的人，穿着一身浅灰色休闲服，估计应该是领导吧。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人都穿着西服套装，男的个子很高，女的长发披肩，三人由外进来，背着光，我看不清他们的面貌。

　　牛总打从那一米六几的人在门口一露头，便热情地大步迈过去，并伸出手，“啊，老付，呀，又这身材保养得更好了，你这是要焕发又一春啊！”

　　哦，原来这一米六就是中元鹅城事业一部三组的负责人付精元付总啊，我听闻过，但没见过。

　　那付总一边与牛总握手，一边说道，“哈哈，牛总见笑了，我不是伙食不好嘛，才这么瘦，不像你们啊，这伙食太好了，哈哈，你要是再胖下去，我嫂子该不要你了吧！哈哈哈哈。”

　　这两人互相热络得很，应该是认识的，但从他们聊天的内容来看，应该也是好我不见的样子，这两人都是在鹅城，还很久不见面，他们真的如牛总说的一样是“好兄弟”吗？我表示怀疑。

　　这两个领导各聊各的，各自在一个红木长沙发上坐下，与付总同来的一男一女分别做到了他两边。我与玲珑也分坐到了牛总两边。

　　两个领导先是聊了会儿国际大事，然后又聊了会国家大事，然后才绕回到这个项目上来，各项话题过度起承转合自然天成，谈话氛围亲密热络，老板就是老板，牛逼！

　　牛总指着我说，“这是我公司的总经理林东，论地产推广这方面，他才是专业的，是多从风火广告挖过来的，服务过中信、万科、华侨城这些大开发商的，专业方面的事，你们聊吧，我就是个半瓶水。”

　　付总也指着做他右手边的女人说道，“这可是我们三组策略部的灵魂人物程菊，你们聊哈，我去跟牛总考察下周边情况。”说罢，他便是牛叫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程菊披着长直发，罕见的竟然没有化妆，不过是涂了唇描了眉，皮肤不算好，有些色素，身上穿的是笔挺的深蓝色套装，脖子上系着一块彩色的短丝巾，整个人不算多漂亮，但看起来让人很舒服，也很专业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