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老树附近时,墨蒲卿确定了是有人在跟踪她们,突然停下脚,抓住果琉璃的手,“果果,我忘了买花溪溪刚刚让我买的调料了,你先回去,我现在就下集市去买。”
“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你就先回去吧,今天就辛苦你一个人把咱们晚饭用的食材都准备好等着花溪溪回来做咯。”
“好的,没问题,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哦!”
“放心吧,就那么小段路。”
“嗯!”
远远看着果琉璃蹦跶到木屋,进了门,墨蒲卿才放心转身往路口走去。在那棵树下,她一把把躲在树后的人给拽了出来。
看着面前带着鸭舌帽的短发女生,墨蒲卿惊讶道,“怎么是你?佳佳!”
梁佳垂着眼帘木着脸,没有说话。
“这段时间你到哪去了?大家都在找你!什么消息都没留下就突然消失,大人们都急得报警了!”
三个月前花溪就告诉她,梁佳已经失联两天两夜,苏家、花家和墨家都先后派人出去找,最后无奈报警,竟也是杳无音讯。现在她突然出现,让墨蒲卿惊喜中难免有些错愕
“……”
“到底发生了什么,佳佳,你是被绑架了还是怎么的?”墨蒲卿担心地拉着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有没有哪里受伤?”
她似乎没想回应墨蒲卿的关切,冷漠地抽开手。
这样的状态让墨蒲卿更加慌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你快告诉我?”
“……”
她一再沉默,让墨蒲卿愈发心急了,抓着她的肩追问:“你说话啊,到底怎么了?!”
沉默了许久后,梁佳才抬眼看着墨蒲卿,神情冷淡地问:“你最近……还好吗?”
“嗯?”墨蒲卿不由一愣。
自从梁尤离开后,除了那次在凡蔺见的最后一面,梁佳就没有搭理过她,差不多半年之久,她发的每一条信息她都没有回一个字。
大概是一直都在怪她没有保护好梁尤吧……
此刻即便她面无表情,墨蒲卿还是对从她口中吐出的关心字眼感到受宠若惊,不知所措地捏着指甲盖回答,“我……还……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挺好是多好?”
“嗯?”
“看你每天脸上都充满了笑容,想必一定过得非常好吧?”
看似一句简单的问句,她的语气却散发着莫名的怪气,虽然不解,墨蒲卿还是扯着嘴角回答,“还好……”
“那你还记得优优吗?”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墨蒲卿的双眼,好似想从她眼里看出什么微妙的东西来。
“我怎么会忘了她?”
“她离开多久了?”
“192天。”
“你能实话告诉我,她离开的时候,你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墨蒲卿彻底懵了,“什么?”
她到底想说什么,怎么突然问这种用眼睛就能看得出来的问题?
“是就像我们看到的那样——很痛苦、很难过吗?”
猝然提起,回忆来袭,未愈合的伤口再次被扯开,墨蒲卿低下头,蹙眉捏紧手心——那种痛是无以言表的。
“才过去192天你就走了出来,真是快得让人有种你从没有痛苦过的错觉。”
梁佳冰冷的语气中充满了鄙夷,墨蒲卿猛然抬头,从她眼里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怨恨。
“嗯?”
“不但过上了新的生活,还结交了新的朋友,那个戴眼镜的,你最喜欢吧?”
“我——”
她猛然贴近墨蒲卿的脸,鄙夷质问:“你喜欢她什么?傻还是呆?单纯的比较好掌控是吗?”
“佳佳,你到底想说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移开脸,始终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抬手突然就往她脸上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墨蒲卿下意识捂住灼痛的脸,错愕地僵住被甩得歪斜的身子,还没等她缓过来,耳边便传来了一句句控诉。
“墨蒲卿,你记住,她是因为你而死的!你惺惺作态,打着正义的名号流着鳄鱼的泪,一步一步地把她逼向绝境!”
墨蒲卿抬起头,满眼无辜地看着她,“佳佳,你是不是听到什么误会了?我怎么会——”
她冷笑一声,“误会?你是忘了自己是怎么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是如何被16个混蛋凌辱的吗?忘了此后她又是怎么从一个受害者成为别人眼里满腹心机的浪荡女了吗!”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
她紧盯着墨蒲卿,满载凌厉的双眼被涌出的泪炙得刺痛,“她那么努力地坚持着,想要重新开始,你却狠心地撕扯她的伤口,一口一口地吸干她每一滴血液,活活地把她逼死!”
“不!我没有!”
墨蒲卿含着泪,摇头想要否定这些,然而梁佳却连一句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
“我告诉你,墨蒲卿,你这辈子到死都别忘了,你就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你不配站在阳光下灿烂,也不配自由自在地活着,更不配拥有任何一种真挚的感情和笑容!”
狠狠推开她,梁佳头也不回地离开。背向墨蒲卿越走越远,她终于不再强忍,失声痛哭了出来。
失去至亲后,除了妹妹,墨蒲卿就是她最喜欢的人了,却没想到,在妹妹抛下她以后,墨蒲卿也成为了最可怕的陌生人。用那样残忍的手段将她至爱的妹妹折磨致死,是她最不能忍受的,即使是偶像也决不可原谅!
走出大道,一辆黑色的豪车停在了她的面前,她住脚抹掉满脸的泪,抬头看着缓缓自开的侧滑门。只见里头笔挺地坐着一位带着墨镜,身穿华贵西服,手里拿着一根拐棍的男人,年纪看上去像是三十好几,正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上车。
她心里是有些意外的,明明是偷跑出来的,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她的?转而想想这个男人的本事之大,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她没有犹豫,抬脚跨上了车。
“手续都已经办好了,后天的机票。其他的也都已经安排妥当,剩下的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吧,越早离开越好。”男人看上去威风凛然,对她说话的语气却格外温柔。
“好。”
……
老树木屋。
将清洗处理好的荤素食材用盘子盛装备在台上,果琉璃洗了把手便离开厨房,拎着放在沙发上的包蹦上楼去。
她推门进房,才把包放到书桌上,眼角余光就瞥见一张床上的被子鼓起的形状,定睛细看,猝然吓得浑身一哆嗦。
有人?哪来的人?难道是小偷?!
她紧盯着那似乎藏着个人的被窝,慌忙地窜到阳台上,捡起角落里用来给盆栽翻土的小铲子,壮着胆子往床边走去。
举好铲子,抓住被角,她鼓起勇气地掀开被子,就在她准备砸下去的那一刻,看到蜷缩在床上的身影,顿时刹住了手。
“瑾瑾?!”
她一时愣在原地,缓过来才听到墨蒲卿抽泣的声音,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凑到床边担心地问:“你怎么了,瑾瑾?”
墨蒲卿没有回答,只是抓起被子又把自己盖上。
下一秒,果琉璃又趴到床边,把脑袋钻进被窝里,看着她不停落泪的通红双眼,奇怪地追问:“你不是去买东西了吗?怎么躲在这哭起来了?”
她挪上手臂盖住自己的脸,却在下一秒又被果琉璃拿开。
“瑾瑾,你不要难过,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跟我说,可能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你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点。”
“……”
见她没有反应,果琉璃又推了推她的手,“瑾瑾,你不是说我们是好朋友吗?好朋友就是彼此的树洞啊……”
这下,果琉璃试探性地拉开她的手,她再没抗拒。心疼地想要给她拭干脸上的泪,可她的双眼就像倾盆的大雨那样落个不停,不由心疼地把脸靠在她额前。
这是她认识墨蒲卿以来,第一次见她哭,而且还是哭得这么伤心。
感觉到她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自己也热得不行,果琉璃又说:“瑾瑾,我们起来好不好,天气这么热,这样窝在被窝里会闷出毛病的。”
可她像个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好了,我们先起来。”
没管那么多,果琉璃掀开被子,把她从床上扶坐起来,在床头抽了几张纸巾给她擦泪,边语气极柔地说:“没关系,等你想说的时候在跟我说,我随时摆好树洞的姿势倾听,哦?”
可就在这时,果琉璃忽然顿住,直盯着她脸上隐约的红印子,仔细端详确定是巴掌印后倒吸一口气惊呼,“是谁打了你?”
她始终没有说话,眼泪漱漱落下,抽泣不停,让果琉璃不禁脑补起她可能发生的遭遇,心疼地也哭了起来,“呜呜……到底是谁这么狠心,把你打成这样啊……呜呜……疼不疼啊?
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去帮你教训他!呜呜……我的瑾瑾……”
“我是不是……一点也不好……根本就不配做别人的朋友?”墨蒲卿突然发问。
果琉璃愣了一下,即刻摇头否定,“怎么会?!你怎么可能是不好的!如果不好,花溪姐、田骁哥,还有穆青夏柳这些同事们怎么会那么喜欢你,都愿意对你好?
我更加喜欢你了,因为你对我最好,你对大家都很好,你是最值得交的好朋友了!
我妈跟我说过,朋友不在多少,贵在一个真字。不以貌取人,不分富贵贫贱,风雨之下同舟共济不离不弃,就是真朋友!而你就是这样的人!
每次别人欺负我的时候,就算有人路过也都会装作没看见一样跑开,我都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了,只有你会站出来为我说话,还是以少敌多的情况下!
有人嫌我是个孤儿,笑我穷到一双课用球鞋穿到开胶粘了又粘也舍不得换,厌我孤僻无趣,舍不得花一分一毛出去玩,都离我远远的……只有你,愿意忍受我得所有缺点跟我做朋友,还愿意花心思去观察了解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拒绝什么的原因是在顾虑什么,你都做到细致入微!
瑾瑾,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整个世界才会有幸遇到你,成为你的好朋友!你又是多么善良美好的人,才会让身边的人爱你爱到爱屋及乌。因为你的宠爱,大家都愿意那么温柔地善待我!我虽然失去了所有的至亲,可是遇到你之后,我感觉我也是个有家的人了,每天都浸泡在家的温暖和被爱包围的幸福里!
瑾瑾你不要难过,如果全世界都说你不好,你就待在我的世界里,在我的世界里你就是最好的!”
听到最后一句,墨蒲卿的泪从灼烧变成了温暖的。看着为她同样哭得稀里哗啦的果琉璃,她心疼地抬手给她拭泪,“对不起……”
果琉璃摇摇头,也同样给她擦泪。
“谢谢你,果果……”
“我们是好朋友,这些事是不用说谢谢的!”
“果果,如果哪天,我不小心让你受了很大的伤害,你会原谅我吗?”
果琉璃抹掉下巴的泪,摇头答道,“你怎么可能会伤害我,就算不小心也伤害不到我啊,不是故意的就不算伤害啊!”
“可如果你真的受伤了呢?”
“那我也不会怪你,因为你心里一定不是想伤害我的。”
一时间,墨蒲卿鼻子一阵酸楚,眼泪又涌了出来,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此时复杂的内心,只有紧紧的拥抱。
内心坚韧的果琉璃所给的答案是这样的,那温柔的梁尤也一定会给出这样的答案吧?
她不会因为现在收获了新的友情,活在美好的幸福里就忘了梁尤,对于梁尤的离去,她依旧愧疚、心痛着,但也因为这样的离别,她更加懂得了如何去珍惜、保护守在她身边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