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被发现的第一现场,是在街边的一个大垃圾箱旁边。
这条街并不是主干道,左右两边是一老式的公寓楼,平日里车的人跟车流量并不算多,附近也没有安装监控设备,先前莫聪已经让手下过来做过工作了,附近的人都说没注意到什么异常,等注意到的时候,就是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了。
三人下了车。
莫聪指着不远处,被拉起警戒线的那个大垃圾箱:“就是那里。”
那里堆满了生活垃圾,异味阵阵。
肮脏是给人的第一感觉。
唐溯杵在那里,两只手看似闲适地插在口袋里,莫聪拿着手机在一旁给留在局里的手下打电话,经过刚刚唐溯的提点,那衣服应该是关键,莫聪要他们将那条红裙子做进一步的检查。
莫聪那边电话还没讲完,唐溯已经坐回车里:“去下一个现场。”
莫聪匆匆挂上电话,驾车带着他往第二个现场:杨菲最后出现的现场。
就那么短短一分多钟的时间,他看出什么了?
不管他看没看出什么,反正她是没看出点别样的东西来。
“有问题?”
面对他的提问,这次许箻反应很快地点头:“有。”
“说。”他看着她,眸光浅浅。
许箻:“请问……刚刚你看出了什么?”
唐溯收回目光,淡静地看着前方,眸中有种绽放的光彩,安静却绚烂,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脏,很脏。”
许箻等了半响,见他没有继续说下文的打算,咬咬牙,又问:“然后呢?”
跟他对话,总让人有种觉得自己智商不够用的捉急感。
唐溯弯弯嘴角:“你会把什么东西扔垃圾桶里。”
“当然是没用的东西。”
“嗯哼。”唐溯看了她一眼:“尸体给你的第一感觉是什么。”
许箻微微蹙眉,回想起那张照片,一边是肮脏凌乱的垃圾堆,一边是被袋子装起来的的尸体,脱口而出:“干净。”不止如此:“验尸的时候,死者的身子也很干净,就像……”
唐溯看着她略带困惑的脸:“就像什么?”
许箻斟酌了会,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就像被精心清洗过了一样。”
“垃圾箱承载了他情绪的发泄,而干净的死者透露出他情感的留恋,嗯,我们这位凶手先生,正在矛盾中痛苦着。”唐溯微微垂眸,浅棕色的眼眸注入了一种异样的幽深:“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什么?”
“矛盾。”唐溯不再看她,漂亮的薄唇一张一合:“是因为现实跟理想中的不相符合。他在追求他幻想中的人物,但现实带给他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对于幻想型的罪犯,现实是永远满足不了他们的;但他们不会就此止步,为了达到幻想,他们会继续完善,所以……”他微微顿了下,然后,以一种笃定的语气下了结论:“所以,他还会继续杀人。”
坐在前头的莫聪,听完他最后这句,刹车差点踩成了油门。
“你说还会继续杀人。”莫聪在心里骂娘了。
唐溯嘴角微勾,笑容清浅,不紧不慢地说:“当然。只有连环杀手先生,才能让我感兴趣。”
像是验证了唐溯的话一样,在他们抵达第二个现场不久,莫聪就接到了第二个电话,一分钟不到的通话时间,莫聪挂掉电话后,脸色沉郁地走到唐溯身边:“你说的没错,发现第二名死者。”
许箻一惊:“什么情况?”
“跟杨菲一样,被对折,头发眉毛都没了,身上一样是红色的裙子,不过这次有点不同。”
唐溯:“多了什么?”
莫聪:“假发,画眉,还有口红。”
唐溯看着面前的车水马龙的,这是杨菲最后出现的地点,滨城sm广场附近的计程车等候区,她在那里等了一会,没打到车后,就自己走了。
在那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再出现的时候,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无法确定她的失踪时间跟地点。
唐溯抬眉,往车里走去:“他在完善他的幻想,走吧,我们去看看他的新作品。”
“作品?”许箻微皱了下眉,对于他的用词觉得有些不舒服,太冰冷了。
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唐溯将她的小动作纳入眼里,轻易地读出了她的不满,但是……
哼!那又如何?她的满意跟不满意,与他何干。
她又不是鱼,他何必喜欢她呢。
三人各怀思绪地来到了滨城警局。莫聪几个组员见他回来,立马围了过来,注意到莫聪身后多了两个年轻人。
“尸体带回来了,按照你的吩咐,原封不动地放着。”
莫聪点点头,领着身后的俩人往楼上法医部停尸间去。
*
第二名死者,同样是个年轻的女性,四天前下班未归后失踪,家属曾到警局备案。
在她身上几处关节同样遭受到外力而脱臼,手腕跟脖子同样遭受到长时间捆版留了痕迹,被剃光了头发,戴了一定假卷发,弯弯的画眉,鲜红的唇色。
许箻蹲下身,检查死者的颈部伤痕:“同样是勒死,不过……嗯,”许箻观察了下尸体后颈处:“跟杨菲的不一样,杨菲的是人为的,从后面勒……”许箻抬起手,就着第二名被害者,做了个绕颈的动作,然后在后面比划出勒的动作:“这样勒死的,而她是被吊死。”如果剖开她颈部皮肤,会发现勒痕的皮下组织和肌肉内部有片状出血情况,但是被勒死跟被吊死的痕显是有所不一样的。
“为什么开始是勒死,而现在是用吊死。”莫聪疑惑。
唐溯正好翻看完第二名死者的基本信息:“也许因为她比较乖,顺从了他的幻想,没去激怒他刺激他。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是死呢?”唐溯自问自答:“吊死……他的幻想里的人物跟吊着的有关……是什么关联呢?”
莫聪从外边接完电话进来,脸色跟糊了一层锅底灰一样,局长刚来电,给他三天时间,破了此案。
唐溯两掌微微贴合在一起,轻轻地碰着额头,闭眼,思索着个中的联系。
就近在咫尺的距离,差那么临门一脚,这感觉让他极不舒服。
唐溯:“俩个人关节脱臼的方式是一样的吗?”
许箻初步摸检过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是的。手臂是向后抡了个180°的大圈而至过脱臼,脚踝同样是受到大幅度的扭转才导致脱臼……”许箻平静地陈述,当法医这么些年,她早明白,这世界上变态千千万,只有更残忍没有最残忍的手段。
“关节脱臼是他幻想里的重要部分。”唐溯语速很快地呢喃着:“是因为泄愤而虐待……不对,他对那个人是存在依赖和渴望的,不应该会想去虐待,那为什么要把关节卸掉。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联系,第二份验尸报告出来后,立刻拿给我。”
说完,转身往外边走去。
莫聪紧随其后:“我去把人集中到会议室。”
许箻没多说什么,跟着一同赶过来的管盛文,开始尸检工作。
*
警局会议室里,灯光明朗,风衣衬得他的身影愈发的笔挺,高挑且清瘦,清隽俊朗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浅棕色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底下众人,明明他什么都还没做,可就让人不由自主地把注意力都放到了他身上。
——这是个生而注定是个焦点的男人。
静默的会议室里,他那带着英伦风味的中文响起。
“你们要找的人,是35——40岁的中年男人,本地人,相貌中上,体型偏瘦,单亲家庭,由父亲带大,年幼时候曾遭到父亲的虐待,性格孤僻不合群,不擅与人交流。
做着一份很普通的工作,虽然他试图很努力去证明自己,但总是不成功,让他挫败感很重,没有引人注目的职称或头衔。
丧父不久,近期他在工作上或感情上受挫,比如失业,离婚;更大的可能是失业导致婚姻的破裂,这也是致他开始杀人的导火索。
他在作案过程中,有使用到车,这车应该是租的,车档次中等偏上。可以从租车行入手。”
这是初步的画像侧写,更具体的,我需要等第二次的尸检出来。”
声音停止,会议厅里一片静谧。
唐溯已经开始往外走,警员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等……等下,为什么是35——40岁的?”
有人反应过来叫住了他,问出了众人心里的困惑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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