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黑岭刻老颜,刀琢侧壁横旧山,一雀萦索无归宿,只因冷峰入苍天。
黑野西岭,尽处苍木沟壑峻岭,确属不可攻之地。黑牙子手握阔刀之柄,狠眼凝视着眼前遍山寨众。他身长六尺,胖瘦适中,骨骼仓健而毫无赘肉,浓发半白有黑带扎束,脸色漆黑层次分明,唇上胡须左右分布,大耳前罩阴森恐怖。
“报寨主,程家庄的人开始集结,全部持兵器装战甲!”一寨兵禀报后迅速跑去。
黑牙子面不改色,坐在山岩上,冷冷地盯着入山之路。
“寨主,听闻程家庄小庄主很是神勇,不如令些人埋伏起来,击之措手不及。”一红须副寨主言道。
“探知敌策,方可出兵,”黑牙子轻抹八字胡须,“一则那小儿年幼无知,自不必伏之;二则果真狡诈,定是想到我有伏兵,岂能容他分化?三则我黑牙子纵横江湖几十载,尚无对手,对付一个乳臭小儿,却要暗手,岂不令寨人笑话?”
红须之人点头称是,手中也是黑剑扬起,灭杀程家庄信心满满。
“寨主,若是那小庄主与官兵合污入山,恐怕还需一场恶斗。”另一位胖寨主说道。
“东山险要,如若官兵进山,怎能一步登天,自有鸟号相告,令人四散而伏不迟!”
“也是,也是!”
黑牙子又立起,注视一眼五位副寨主,竟有如临大敌之意,忽刻薄讥笑道:“想那小儿定是不几日便拥兵千余,冲昏头脑,才敢入我西岭。本寨主故意容他些时日,如今此处商道已通,财源不断,他不扰我,我亦要灭他;今后我等自不必凡人必抢杀,也学程家庄介中谋利,少得官府追缴,也足了黑野寨的衣食!”
众人见寨主心中早有筹备,各个獐头鼠目般诡笑。
“报寨主,程家庄已经出西岭,直奔东山而来!”
“哈哈哈,自此以后这黑野山便是我黑牙子一人所有!”说着,黑牙子猛然抽出阔刀,扬臂挥去,身后一颗巨树拦腰折断!
那刀,背长四尺四寸,平厚刚硬;刀身宽达一尺一寸,凹凸不整,正因黑牙子臂力无穷,凡是擦撞的武器,定被这铁突震荡失手;刀锋如纸,一见便有寒意。只是那刀尖之下三寸处,有一细微缺口。
当年的黑牙子阔刀到处,白衣黑缎纷纷撕裂,武林之人不躲官府只逃阔刀,南国大王未登基时,为救陈莹儿,曾与黑牙子有过一场恶战,长剑击阔刀,一战竟是半个时辰,其时:凡天之变色,地之怒颜,均不抵长剑阔刀之怒气,搅战数百回合,仍不见丝毫人影,鸟不敢飞,虫不敢逾,木不敢呼,叶不敢吸,一切皆已枉然,万物不复存在;只是招罢之时,四处毫无生机,树木皆然折裂,花草荡然枯萎,两人脚下黄土染黑,竟是三两载未曾再出芽。
当时黑牙子将大王左臂划伤,长剑却破空将阔刀之锋刺裂一道纹痕,剑锋直挺挺立在黑牙子喉前,大王念其乃武林奇才,意欲召归帐下,只可惜当时陈王憎恨黑牙子欲加害爱女,谏言先王此人断不可用,最终将这武林奇才拒之门外。
可惜的是,黑牙子闻听王宫驱逐之意,一怒之下弑杀十数江湖人士,逃至黑野山另起黑寨,残害无数商客。若知如此,大王早就将手中长剑一刺,了了他的性命!
“寨主,此刻程家庄的人估计开始上山……”红须说道。
“住口!”
黑牙子突然瞪大眼睛,阴森森向山下望去,那是何物?!
可是人?
只见一束紫袍之外如电闪般飘闪着彩光!
窈窕白衣之前一物音声缭绕!
前面迎上去的人未等立稳便停住,只待那紫袍白衣走过方才齐刷刷倒下;后面追上的人未曾近前,纷纷捂住胸口尽失武器,痛苦无助跌落!
文图与符柔!
刀近失手,枪近断臂;人来倒地,兵来俯首。
文图瞪着双目,一道道剑光发出去如同条条细索,勒断迎上前武器和兵丁;符柔紧随其后,背靠文图,施用天之罡气怒拨琴弦,无数音刀律剑飞出,所经之处尽出哀嚎。
忽,琴声骤变,似有天音出现,如同浓雷贯耳,又如火舌突现:
“艮山起万木,荡水百草生,离火所到处,兑泽守祥平……”
音律竟四处飘散,凡是音落之地,寨兵手中武器尽数脱落,无力拾取!
一片片贼兵倒下,纵使你有三千,岂料入山两人,后面的山兵只能望洋兴叹,眼见前面的同恶纷纷丧命却挤不上前。
黑野山邦,夹道如肠,断首贼兵路,少年敢张扬,紫缎白绸萧然处,尽慌张;褐岩壁下,一柔一刚,削风散雨间,英仙自张狂,彩剑瑶琴怒,无生汤!
“什么人?!”黑牙子万万没想到只有两个人冲上来,可是无论何种策略都黯然失色,再来三千寨兵,也是几十人方能近前,而无人能达三尺之内。
那条山道之上,累积着恶人尸首,远远望去近似膜拜。
几近寨殿,却不再敢有人上前,眼巴巴望着二人冲到寨主眼前。
符柔知道已经到黑牙子附近,立即支起琴足,飘然扬指按在琴弦之上,那附近的寨兵一见,纷纷向后移动,无数人惊惶摔倒。
五名副寨主哪里还顾得江湖道义,纷纷亮出武器袭向文图。
“你们黑野寨的人,杀害先王后护卫符大人,今日便为他们取尔等性命!”
文图左手一扬,忽然卷起地上数支武器,猛施弹剑神功,那些刀枪鬼魂似地咬向来人,就在武器离手那一刹那,左手又忽然摊开,凝结出一道霸气,喝一声“化掌术”!未等高音落尾,文图腾身而起,无上剑法令彩剑渗出数道虹光,刺向几个匪首。
这尽是江湖散失的招数,几人见所未见,闪过那飞来武器,有一人被掌气所及,果真是心都化了,脏器碎裂当场无命!再避过那厉厉掌风,一人咽喉处横出一道血印,映着彩光,恐惧着倒下!
红须与胖首竟逃过三招,围住文图;另有一人见女娃拦住寨兵,绕过文图直奔符柔。
“符柔小心!”文图叫道。
女无架,并非不会打。
只是可怜这投机之人,哪里知道那小小女子体内有着什么样的罡气!
“檀瑶铮铮……似君沉梦……起剑声!”符柔脆声念着武律中最后三式,竟然三弦同拨!
三道音符叮叮作响,看不见古琴之上发出什么,那人忽觉有煞气飞向自己,扬剑迎去,一道罡气被阻,却硬生生震落他的手中黑剑,当此人意料到一切已经结束时,才知道如果活着,永远不再去听琴曲──似君沉梦直接击碎他丹田之气,“扑”一声口喷鲜血;另一道起剑声立刻撕断他的双腿,胫腓处直折回弯,身体扑跪倒地。
符柔身前寨兵不自觉又是退后几步,这些尽是劫财之人,如今给百金,也绝不敢再上前!
文图那里的剑法愈来愈快,两人明显开始气虚,胖首看准文图侧身之机大喝一声,左腿后扬借势击出“扬长入月”,直刺文图右后;红须更是拼尽全力,轮圆长斧劈向文图前胸。文图突然低剑入土,仗力俯身却狠扬右脚,那一脚“砰”声落在胖首独立的右腿之上,似乎听见骨裂之音,红须眼见自己的长斧击空,可是惊愕之时,胖首的长剑却挺刺进他的前胸,土中彩剑忽然斜刺而来,胖首未等闭眼喉前便出现一道裂痕,两人同时倒地!
这一役看得黑牙子目瞪口呆,无论何种招数,自己都从未见过,几次想上前协助,可近前尽是自己寨兵,怕污了阔刀名威,狠心之下竟舍了五人性命。
这便是黑野寨,数年来杀戮无数,寨内也是死伤尽有,死便死了,却从无人祭祀惦念,时间长久过去,也就无了人情味道,只剩铜臭和刀枪。
见文图已然汗出,黑牙子阴笑起来:“没想到小娃竟偷学道如此神功,只可惜太过稚嫩,速而无力,今天就让你尝尝我黑牙子绝技,不出一个时辰,我便率众荡平你程家庄。”
“恶毒不过黑牙子,当年大王饶你一命,只是惜你武中良才,可恨你心量小狭如鼠,杀戮无辜以泄私愤,实乃豕犬不如!”
“混账,乳臭未干小儿,无非冠冕堂皇,竟敢辱骂本寨主?!”黑牙子确被戳到痛处,八字胡须微微立起。
文图见确有成效,立即随声跟去:“武林良才无数,非官文人遍地,尽数为国操劳献勤,只是你这贱物,肆杀过往商客,殊不知那些商家皆如你的父母,供你吃喝,空有半头白发,犬居暗野见不得天日,却不知已被天下人骂得体无完肤,名入臭厕,粪便不如!”
辱其心必丧其志!
文图知道,这黑野寨本就毫无纲领,尽是乌合之众,只要灭掉黑牙子,群贼一经挑拨立即鸟散,清得这黑寨,东西两山便不再有匪寇,程家庄即刻便可以大揽南北通商之财,掌控那中间十五里宽道,这是南北之军必经之路,阻其行的最佳之地;倘若绕过这里已是千里之外,非大漠便阔江,度过之军也是疲乏无力,不可再战。
黑牙子已是怒不可制,不再闻听文图言语,提起阔刀劈向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