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墨来到城外,碰巧看到一只戏班子赶着车朝这边走来。她高兴地挥挥手,喊了声:“师姐!”
然后坐在前面马车上的黄衣女子便朝她笑了笑,飞身跃起,来到她身前。
“夜师姐,你们回来了,师父派我来接你们。”
“我的墨墨真乖,师姐带了好吃的东西给你。”
夜三说完,从袖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来,里面是五色的糖果。
“哇!师姐最好了!”子墨眼睛里冒着泡泡,从纸包里拿出一颗来,放进口里,真甜!
“子墨,看你,什么时候都像个小孩子一样。”夜三无奈地摇了摇头,拉着她一跃而起,上了马车。
“多日不曾在身前伺候,师父可还好吗?”
“嗯,师父好得很,戏楼的生意也不错,师姐,你去外地演出,可还好?”
“好着呢!这次咱们秋风楼的名气可是响当当的,我得了不少赏钱,这不就给你们买了糖果吗?”
姐妹俩有说有笑地进了城。
秋风楼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夜三他们的车到了,便停下来,由男人们帮着卸车。
看着熟悉的景色,夜三莞尔一笑,又见旁边那摆摊写字的书生,挥毫泼墨间带着恣意和洒脱。
这时过来两个痞子样的男子,到书生摊位那里左翻翻,右翻翻,把他写好的字都弄乱了。
“两位,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的尽管说,不要把在下的字弄乱了。”书生被他们弄得实在无法下笔,便将之放在一边,客气地说道。
“小子,大爷来你这光顾,那是看得起你。保护费交了么?”
将他摊子上的纸扒拉到一边,立刻将墨弄撒,雪白的宣纸上,立刻出了几点黑色的墨花。
书生面色一僵,眼中寒芒一闪而逝,随即开口道:“两位,在下在这里摆摊写字,已经交了赋税,难道二位是官差不成?”
两个小痞子闻言一愣,以往他们去收保护费,哪个不是乖乖将钱财奉上的,只有这个小子,一副拎不清的样子,竟然还敢质问他们是不是官差?
“小子,官家收官家的,地头收地头的。你不去问问,咱们这块地皮归谁罩着,若是不拿出点儿钱来,以后有人闹事,便没人帮得了你!”
书生看了看四周道:“这里太平得很,哪里有人闹事?你们既然不是官差,在下劝你们不要做这等勾当,免得被人拉去见官。”
二人一听便来了脾气,一人抬脚踩在他桌案上,将那原本好端端的纸张蹂躏得皱皱巴巴。
文人最怕遇到那些不讲理的人有辱斯文,于是,书生也来了气,指着那二人怒斥道:“你们、你们这是目无王法!”
“王法?哈哈哈,小子,老大的拳头就是王法,老二的腿就是王法,你要不要尝尝,啊?!”
痞子说完,伸手就将桌案掀了,笔墨纸砚落了一地,便是那方砚台也摔在地上,碎了一角。
俗话说,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书生见状,气得满脸通红,撸胳膊挽袖子就要上前找二人拼命,无奈被人一脚踹在胸口,倒飞了出去。
“喂,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子墨看不下去,上前指着那二人骂道。
痞子刚想冲上去揍那书生,却见子墨和夜三二人站在那里,袅袅婷婷,好不美艳,立刻色心大起。
“哟,小美人这是要替人出头了?这小模样俊的,陪哥哥去对面喝杯酒,我们就先放了这小子。”
子墨眉头一皱,闪身躲开对面登徒子伸过来的手。
“你们欺负人,还在我秋风楼的门口,这是要和我们过不去吗?”夜三抱着胳膊,站在子墨身边,一双眼睛定定望着他们。
“啊哟,还有一个大美人?”
两个痞子一看,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朝二女扑了过来。
夜三面色一寒,刚要动手,却见后面书生不知何时已经爬了起来,手中握了两支毛笔,猛地朝他们身上扑过来。
“唰唰”猝不及防之下,二人竟然被他的笔扫中,弄得满脸黑墨,好不狼狈。旁边看热闹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在人前出了丑,二人自然不甘心,龇牙怪叫着朝书生又扑了过来。
书生见状,猛地一低头,那二人收势不住,却倒在他身上,又一骨碌摔出去。
书生爬起来,惊疑地看着滚出去的两个痞子,抓起掉在地上的镇纸,照着痞子身上就招呼。
“让你们有辱斯文!让你们欺负人!你们知不知道,那方砚台是我爷爷的爷爷流传下来的!用了不知道多少年,是一方墨宝,竟然被你们摔坏了!找打!找打!打你们的目无王法!打你们的有辱斯文!打你们欺负人!”
两个痞子被他打得嗷嗷直叫,子墨在旁边拍手叫好。夜三却盯着那个书生直看,原本以为只是个穷酸落魄书生,一身迂腐气,想不到竟然也有这么血性的一面。
他方才那动作,委实诡异,也不知是什么步法。看他的样子,并不似是用了武功,但那天生的敏捷让夜三觉得书生绝非常人。
打了半天,书生满头大汗,气喘不已,那两个痞子惨叫连连,连忙讨饶,倒真是大快人心!
末了,书生也累了,站直了腰板,指着他俩道:“你们,给我把这桌案放好,还有,以后不许来我这捣乱!否则,小爷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绝对不手软!”
二人被打怕了,连连起来帮他重新支好了摊子,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夜三走上前,见那些已经被墨色浸染的白纸,心中顿觉可惜,刚想开口说话,却见书生放好了东西,向前对夜三和子墨抱拳道:“在下段笔,多谢二位姑娘刚才仗义相助!”
“段公子不必多礼,我们也委实没做什么,他们不还是你自己打跑的吗?”子墨摆摆手,笑嘻嘻地说。
夜三仔细朝他的摊子看去,只见那坏掉的一方砚台崭新无比,哪里像是祖上传下来的,不禁暗自觉得好笑:这读书人打人,总要找个由头,这书生那个新砚台说是祖上所传,然后以此为由发泄,倒真是有趣。
“段公子,不知你刚才使用的步法叫什么名字?”
被夜三这么一问,段笔愣了一下,挠着头道:“步法?什么步法?我都被人打出去了,哪里还有步法?”
夜三摇摇头道:“不然,我见公子方才动作轻灵,虽然没有用武功,却也不是寻常书生所有的敏捷,所以有此一问。”
段笔眨眨眼看向她,一脸无辜地道:“想必是在下小时候比较好玩,身手比一般文人敏捷些罢了。”
夜三见状,也不多言,只道:“他们短时间应该不敢来找麻烦了。只是可惜了公子这些纸张了。”
段笔闻言,摇了摇头道:“姑娘,不嫌弃的话,在下画一幅画送你,算是感谢你仗义相助如何?”
夜三点头,段笔朝她嘻嘻一笑,便开始研磨,之后又提笔,将那墨色改成了一幅《墨梅图》,又在那梅花之下点了几笔,恰似一美人仰头浅笑。
见段笔竟然能够化腐朽为神奇,众人皆叹其才华,还有人立刻掏了银子,要买他的墨宝。段笔一时间倒是因祸得福,小赚了一笔。
“夜三,子墨,既然回来了,站在门口干嘛?”一身紫衣的老板古叶秋风出现在门口,邪魅无双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师父!”二女恭敬地叫了一声,低下头。
看着夜三手里的画作,古叶淡淡挑了下剑眉,见段笔还在那里挥毫泼墨,人们起哄般争相购买,便不再说什么,领着二女入了秋风楼。
晚间,段笔将摊位收拾停当,便背了家伙准备离开。
远远看到一个斗笠人站在那,一闪而逝,段笔眼中精芒一闪,立刻快步跟了过去。
到了一处暗巷,段笔径自进去,日落后光线并不好,巷子里有很重的阴影,并不能看清里面。
段笔站在巷口,也不进去,只是等着。不多时,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你来了。”
迈开步子,段笔朝里走,行至阴影处,便跪下:“不知大人召唤属下何时?”
“最近京城里并不太平,你可知道?”
“属下一直在京城,凡事没有属下不知道的。”
“很好,时候差不多了,找个机会和她接触一下,有些事情,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属下明白。”
段笔说完,抬起头来,那同他说话的人却已经走远了。
十七王府,何梓急匆匆朝尉迟锦程书房奔来,见他正在里面用笔写些什么,匆忙跪下行礼。
“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哦,何事?”
尉迟锦程凤眸微抬,放下笔,不紧不慢地问道。
“属下刚刚接到密报,说是今日下午十四王爷去找过三王爷,之后就被人带入城郊的小树林里刺杀了。”
“那么,他可死了?”
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震惊,尉迟锦程表现出了少有的镇定,何梓倒觉得有些不适应了。
“这……属下不知,属下接到报告,在事发地点还有一些死去的清风殿杀手和一个车夫,他们的死法相同,应该是被同一人杀死的。”
“那么,说说开,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他们身上都中了红色的花瓣,一击……毙命。”
何梓说完,看了尉迟锦程一眼,又低下头去。
“本王知道了,这里没有你的事,下去吧。”
何梓满腹狐疑地退出去,将房门关上。
尉迟锦程转着手指上的玉扳指,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你啊,还真是会替本王分忧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