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笛抬头看着李二,见他只是静静望着自己,那双面具之下的眼眸让她有一瞬间觉得有些熟悉。
“李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闻笛也看着他,并且语气中带着一丝寒意,她竟然觉得,以前对她百般照顾的李二,和现在这个简直判若两人,仿佛他们中间有一道无形的墙阻隔着,让他和她都无法说出真心话。
李二的眸子略略垂了垂,他能够感受到闻笛此时心里的感觉,他又何尝不想找一个机会,坐下来和闻笛好好谈谈,将他心里的话都对她和盘托出呢?然而他不能,两个人的身份犹如天和地,他必须将所有的想法都深深藏在心底。
“娘娘。”李二沙哑着嗓子,终是开了口,“李二是为娘娘好。既然娘娘心里也不清楚,那么还请娘娘再多加斟酌吧。”
因为,我也不希望你糊里糊涂地将自己交给一个并不爱的人,那样的话,无论是你或者是我,心里都不会好受。
他将这话藏在心底,人却一步步朝闻笛靠近,来到她身前三步以外,看着她那张娇媚的脸。
“娘娘,您是唯一一个和王爷有婚约才纳进门的女子。您应当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当知晓您所具有的力量,究竟该做些什么。”李二静静地开口,用这些平静的话,让闻笛的双眸渐渐张大。
闻笛表面上只是有些惊疑,内心却极其澎湃。李二话里有话,他似乎知道很多连尉迟锦程都不清楚的事情。她身上的力量一直是一个秘密,然而李二却用了“力量”这个词,让她的心里为之忐忑。
她不禁想起之前几次遇险,又几次逃生的事情。那时候她便隐隐觉得,有人从外部激发了她体内的乾坤妙法诀,帮助她疗伤,那个时候,的确李二是跟在她身边的。难道说,那时候帮助她的人,就是李二?!
闻笛突然想要确认什么般,猛然来到李二身前,抬手抓住他面具,便要往下摘。
李二心中一惊,猛地抓住她手腕,连语气中都带着一抹慌张:“娘娘,你要做什么?”
“李二,你放开!”闻笛被他握住手腕,身上吃痛,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抽,命令道。
李二目光灼灼地望着闻笛,口里嘶哑着再度问道:“娘娘,你到底要做什么?”
“李二!我的事情,你都知道是不是?”闻笛看着他,眼中满是水雾,带着些委屈说道,“凭什么只许你知道我的事情,我却不能够看一下你的脸?!”
“娘娘!”李二甩开她的手,猛地退到离她数步远的地方,厉声道,“不管李二知道娘娘多少事,只要娘娘不背叛王爷,李二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见闻笛扶着自己手腕,幽怨地看着他,李二的语气也变得软下来:“至于李二的样貌,我之前遇到些事情,毁了容,娘娘还是不要看的好。”
“李二!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样子!”闻笛眼中的泪花从眼眶里流出来,“你是王爷派来专门保护我的,刚才你也说过,我是唯一一个和王爷有婚约进王府的侧妃。便是脸被毁了又怎样,我又不会嫌你!”
李二不言,只是看着她。闻笛接着怨道:“李二,你我也算是共过生死的人,难道连这点信任也不能有吗?”
李二面具下的唇紧紧抿着,牙齿紧咬,拳头紧攥。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闻笛的问题,她的理由太过犀利,他不想拒绝她的任何一个要求,但现实却是让他不能多说半个字。
“李二的心里,娘娘永远是娘娘。”末了,他淡淡说了一句,如风一般出现在她身边,深深看了她一眼,又如风一样消失在她房间里。
桌上的那些香料被他带走,房间中只留下淡淡的花香。
闻笛愣在那里,肩膀一下一下地抽着,泪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手腕微微有些发红,带着李二的指痕,心也隐隐抽痛着,因着李二对她的态度,她忽然觉得好难受。
李二飞一般回到密室,里面并没有人,他关上门,背脊紧紧贴在墙壁上,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竟然对她做了那样的事!
他竟然,让她哭了!
李二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手,就是这双手,方才死死攥住她那白皙纤细的手腕,让上面满布了他的指痕,让她的手腕一阵阵抽痛,更让她的心也一下一下地疼!
“娘娘……对不起!”李二靠在墙壁上,一拳一拳在石壁上锤击着,他并没有用内力,只是单纯地发泄,很快,那双白皙好看的手就变得血肉模糊。
一整日,宝月发现闻笛都有些心不在焉。上午皇上宣她进宫下棋,她虽是应了,却极为不认真,错误频出,搞得皇上都有些担心她。
回来后,绯儿来找她一起练曲子,她吹错了好几处。众乐师见她的样子,便以为她是乏了,便劝她先回去。
宝月皱着眉,也不知道这位侧妃娘娘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不过是早晨在房间待了一会儿,怎的出来就成了这副样子。
“小七哥。”宝月被闻笛打发出了门,来到院子里,见小七正往身后藏着什么,地上散落了无数花瓣,立刻了然。
“小七哥,你往身后藏了什么?”宝月指着小七问道。
“没、没什么!”小七挺了挺胸,故作轻松地道。
“可是今早我才让大更二更打扫的院子,平日里又没有人来,这地上怎会有花瓣的?”宝月指着小七脚下,不依不饶地说道。
“这个……”小七瘪了瘪嘴,看向一边。
“哼,我看,小七哥是喜欢上了什么人,对不对?”宝月凑过去,坏笑着看向他,“原来,一向酷酷的小七哥,还是有喜欢的人的!是谁?那位姑娘是谁,快从实招来!”
宝月围着小七,威逼利诱地询问,小七躲来躲去,二人正在院中闹着,门却被人推开,一个红衣女子站在院门口,刚好看到这一切。
“绯儿……好像来得并不是时候。”那红衣的琴师微微侧目,观察着小七和宝月的互动。
“啊,绯儿姑娘……”小七猛然停下来,宝月收势不住,撞在他身上。
小七登时红了脸,低头嗫嚅道:“你……我……哎呀,不是你想的那样!”
绯儿见他的样子,噗嗤一笑,转而对旁边的宝月道:“宝月姑娘,侧妃娘娘身子好些了吗?我拿了些安神的东西给她,劳烦你给带进去。”
宝月看看绯儿,又看了看脸红到脖颈的小七,登时明白了几分,便一把接过来道:“好,宝月定然将姑娘的心意带到。我先进去,你们聊。”
说完,又看了小七一眼,掩口笑着离开。
将门口的事情简单同闻笛说了,主仆二人便偷偷透过窗子观看。小七和绯儿在门口说话,小七笨拙的样子惹人发笑,绯儿倒是落落大方,谈吐举止均不俗。
“这两个人,倒是有趣。”闻笛好歹算是有了些精神,嘴里淡淡说了一句。
宝月见状,赶紧将话茬接过来,点头道:“是啊,娘娘,小七哥看来是喜欢这位绯儿姑娘呢!”
闻笛唇角轻轻扯了个弧度,看着二人的互动,眼中带着些许伤感,轻声道:“春短夏长,道是热情似火。情真意切,诉尽侠骨柔肠。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见她的声音里带着怨怼,宝月不禁蹙了眉,娘娘今早起,就不对劲,莫非是发生了什么?
她正想着,侧头见闻笛房间的桌案上多了一支红色的花,立刻道:“娘娘,你看,那是什么?”
闻笛转过脸去,望向她说的地方,见那红花娇艳欲滴,似是刚从花圃里摘下的样子,忍不住心中一动。
送花人那模糊的样子,又在她的脑海里清晰起来。
“既然都放开了,为何又要追着来呢?”闻笛淡淡说了一句,瞥了眼那桌上的花,转身离去。
姚七七和水寒正在树林中练武。
“水月镜花”在交斗间,传出清脆的交鸣声,二人的动作如同穿花蝴蝶般优雅,伴着日暮,亦真亦幻。
“铮——”七七的“镜花”发出一声龙吟,缠上了“水月”。
水寒勾唇一笑,如玉般温润,手腕一翻一带间,姚七七已经入了他怀。
“寒哥哥,这是哪路剑法?”姚七七红着脸,带着些嗔怪,含着些娇羞问道。
“七七,这‘水月镜花’的变化,本就莫测,你又何必拘泥这剑法的名字呢?”水寒将她身子紧了紧,手腕一抖,将缠绕着“水月”的“镜花”抖掉,又耍了个帅酷的动作,收剑入鞘。
姚七七娇媚一笑,从他怀里起来,也将“镜花”收入腰带间,点头道:“寒哥哥说得是,是七七矫情了。”
待她站定,拉着水寒的手问道:“寒哥哥,你说,阁主让咱们送去给十七王爷的那个人,能不能取得他的信任呢?”
水寒的眸子眯了眯,轻声道:“能才怪。那人只怕在咱们走后,就见了阎王。”
姚七七不解,追问道:“那么,以阁主的见地,难道不知么?”
水寒摇了摇头,看着姚七七,轻轻刮了下她琼鼻道:“怎会不知?阁主便是知道,才会随便找了个人送了去。”
“为什么?”姚七七想不透,歪着脑袋求解。
水寒认真地道:“阁主何等人物,她自然清楚,在十七王爷的心目中,那个敢雇佣若水阁来杀他的人,自然是身份非同小可的。即便是那人有意,也绝对不会轻易暴露身份,很可能随便找了一个人代为联络。”
姚七七像想明白了什么般点头道:“我懂了!咱们阁主,便是看透了这一点,便找了一个人去顶包。反正十七王爷并不知道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她这么做,一来表明了自己的诚意,二来也可以看十七王爷的反应,是不是?”
水寒闻言,展颜一笑道:“我的七七,变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