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朱衣许久没开口,魏武等的不耐烦,轻磕茶杯,“周小姐,我是一个武夫,不怎么会说话,今日也是抱着诚意而来,只要你答应,我会想办法让你们解除婚姻,不会让你背一点恶名。”
“三皇子真是爽快人,只是口说无凭,万一解除婚约之后你翻脸不认人,我该去哪说理呢?”
魏武把茶杯重重一放,“那你想如何?”
“三皇子莫急,”周朱衣安抚道,“这爵位不是一天两天能下来的,您不如先去筹谋筹谋,等到皇上封爵旨意一下,我就答应解除婚姻,你看如何?”
魏武思考了一下,觉得这样也合理,他也不怕周朱衣敢毁约,“周小姐是聪明人,知道怎样选择才是最好的,你跟青霄两人实在不般配,不说身份,他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我最了解他。”
一旁莲子面有怒色,不顾身份,瞪了三皇子一眼,小声嘀咕,“忘恩负义!无耻之极!”
魏武只看了莲子一眼,倒也没跟一个小丫鬟计较,放下茶杯,声音斩钉截铁,许下承诺,“周家的恩义,我感激不尽,日后若是周家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
说完,他起身离开了周府,周朱衣没有去送,只安静坐了一会儿,天气越来越热了,窗外吹来的风带着一股莲叶的清香,远目望去,池塘里一簇簇嫩绿的莲叶冒了出来。
周家最初是没有这个池塘的,是她娘甚喜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才让人挖了种下莲花。
“莲子,去请林管事过来。”
林管事匆匆忙忙跑过来,累得满头大汗,到了书房,莲子端了一盏凉茶放到他面前,他一口饮尽,长长舒了口气,擦干头上的汗。
“家主,我前一段时间听人说,汉白玉阴气重,不适合大片儿铺在房间里的,你若真是喜欢,不如请大师来雕两个汉白玉雕塑摆在院子里!”
他还没放弃劝说周朱衣,那些汉白玉已经在运来的路上了,有几个消息灵通的人家来找他,想要定下一两块,开的价格都不低,他只想着能从九皇子的府邸里省下几块。
“不用铺了。”
周朱衣的话,他根本没听进去,“家主,其实铺木板最好了,之前南边不是说出了一批上好的胡桃木吗?用那个铺地又好看,又防虫...你想想,铺汉白玉大冬天的多凉啊!”关键比汉白玉便宜太多了!
他滔滔不绝说起胡桃木的好处来,见周朱衣神色不变又说起其他木头,势必要让周朱衣改变主意,待他说了足足有一刻钟,才停下。
“说完了?”
“咳,”林管事猛灌几口凉茶,“家主,你觉得怎么样?”
“以后这些事情去问九皇子就行了,他说怎么建就怎么建。”
林管事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起身绕着周朱衣走了两圈,“家主,您该不会是跟未来的姑爷闹别扭了吧?”
他有个小女儿,已经定了人家,平日里两个人好好的,总要约好了一起出去玩,春天看花,夏天赏雨,可有一段日子忽然不出门了,日日在家里绣花。
问她,她一副不理不睬好像跟人家毫无关系似的,就跟家主现在一模一样!
周朱衣按按自己眉心,“我可以事先告诉你一声,我跟九皇子的婚姻有变,那边正在修建的府邸你看着差不多就行了,不用费太多心思。”
林管事心头一惊,却没敢多问,只是拱手道,“那等那批汉白玉运过来,我就卖出去了?”
“你看着办吧,留两块备用就行了。”
再次来到九皇子的府邸,林管事叫来了自己的徒弟,先是把几处材料缩减了一番,又叫走了几个工人,最后将这边的事都交给徒弟,他忙别的去了。
却说三皇子跟周朱衣谈好之后,就去宫里找自己弟弟邀功去了。一见面,他先是叙述了一番,那周家小姐有多厚颜无耻,挟恩图报。又安慰自己不在家独自扛起一切的弟弟,最后才给了弟弟一个惊喜。
“我今日刚刚去了一趟周府,跟那周家小姐已经商量好了!她答应了,只要我跟父皇为她求来郡伯封号,就跟你解除婚约。”
已经准备好接受弟弟崇拜的眼神的感动的话语,魏武心中很是得意,然而他等了许久,也没见弟弟开口。
魏青霄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的鱼型玉佩,一只锦鲤作鱼跃龙门之态,魏武也注意到了,他伸手想摸一摸,魏青霄往后躲了一下。
“这玉佩倒是有趣,寓意也好!”
魏青霄忽然笑了下,俊秀的眉眼,翘起的嘴角,让一旁魏武一阵感叹,自家弟弟如此优秀,真不知什么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
这枚玉佩是周朱衣送的,他当时也觉得寓意好,可在看到周朱衣腰间那作扑咬之势的猫型玉佩时,他才明白为何周朱衣看向自己时,总是笑的那么得意、窃喜。
他抚摸着玉佩,问道,“你说用爵位换我,她答应了?”
魏武僵硬了一下,点点头,“她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当初跟你的婚事怕是也怀着别的意图,”他犹豫半响,还是把外祖容家的事大概跟魏青霄说了一遍。
弟弟神色很平常,就如魏武几年前见到时一样,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是风雨将来之前的平静。如在北方,要下大雪之前总是有两天一丝风都没有的晴天。
送走三哥,魏青霄去了书房,书房里挂着许多字画,藏书不多,比不了周家,因为这些书大部分都是他自己抄写的,书房里有一张软塌,一套桌椅,桌子上还摆着尚未完成的一幅画。
桌子靠着窗台,窗台下面摆放了几盆花草,最引人夺目的,便是那盆兰花。
魏青霄觉得心里不太痛快,那个一直将他当做珍宝一般、看向他时眼睛总是亮晶晶的人,转眼就将他换了爵位。
他视线在书架上转了一圈,忽然看到墙上挂着的那柄剑,那是父皇赐下的,他六七岁的时候忽然起了念头,想做一名侠客,学得绝世武功,仗剑江湖、惩奸除恶。
大概每一个男孩子小时候都有过那样的一个梦,他跟着三哥的武学师父学了两个月就没兴致了。那师父每日只教他蹲马步,跑圈,没教他一点拳法、剑法。
他上前两步,取下那柄剑,剑鞘上落了不少灰尘,笔墨在一旁连忙取了粗布把上面的灰擦净,然后有些愧疚的解释,“这剑您从来没取下来过,奴才就没怎么擦过...”
握着剑柄,魏青霄忽然冲出了宫殿。
笔墨吓坏了,连忙跟上去,只是谁惹了九皇子,让他都要提剑杀人了?可他伺候九皇子那么多年,就没见九皇子跟谁有过不快,别说仇怨了,连吵架都没有过。
这一路一直跟到周府门口,笔墨腿有些软,上前劝说,“殿下,可是周小姐做了什么事惹您不快?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魏青霄面色如常,守门的小厮见是未来姑爷来了,也没拦着,直接把人放进去了。
一把推开还想拦住他的笔墨,魏青霄直奔周朱衣书房,周朱衣若是不出门大部分时间都在此处。
周朱衣正让人搬了软塌放到院子了,懒洋洋的躺着,今日谈了笔大买卖,她有些乏累,一旁莲子小心伺候着,时不时拿竹签子插了水果送到她嘴边,或是喂她喝两口茶水。
魏青霄进来,莲子愣了一下,可想到之前的事,她把脸转到一边,也不上前行礼,只当做没看见这人。
直到一把剑横在周朱衣颈间,莲子怒了,“九皇子,你这是何意?我家小姐好好的招谁惹谁了?一个个都能拿着武器上门欺负?”
“你下去!”周朱衣喝止她。
莲子怒气冲冲的走了,见到守门小厮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把那小厮骂了一顿,这才消气。
院子里,魏青霄抬手,剑间离开了她的脖子,周朱衣爬起来,整了整衣服,这才开口,“不知九皇子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魏青霄又把剑递过去,声音里带着寒气,“一个郡伯的爵位,你就把我卖了?”
这是周朱衣第一次见到魏青霄如此神态,往常魏青霄总是如一块上好的玉珏,可今日,对方如一柄利剑,身上带着些杀气。
“咳,这是哪里话?”周朱衣转了转眼珠,正想解释,可颈间的剑越来越近,她神色终于有了些慌张,“殿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刀剑无眼,你放下说话。”
“我魏青霄出身尊贵,样貌不凡,德行才华都是万中无一,”说着这话的时候,魏青霄脸上没有一点变化,仿佛说的是天经地义的真理一般,“你凭什么看不上我?”
周朱衣悄悄擦擦头上的汗,“天地良心,殿下您风华正茂、英姿飒爽、玉树临风...我哪敢看不上您啊?说真的,能跟您定下婚事定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论讲道理,魏青霄自忖是讲不过周朱衣的,可他有自己的办法,“你是不是答应了三哥解除婚姻?”
“什么?”周朱衣大叫一声,“这是谁说的?”她心里暗骂三皇子办事不牢靠,事情还没一点头绪就敢去自己弟弟面前乱说。
这事可不是她提起的,这个时候她自然不会替三皇子说话,她当即否认,“这门婚事可是皇上点了头的,给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悔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