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依命立刻前去拦截,赶过去的时候,临海公主的马车刚好驶出府门。
“快去牵马!”侍卫首领急急地吩咐属下。
正逢房遗直和尉迟宝琪从外回来。房遗直一眼就看出有缘故,听侍卫说公主要拦马车,直接骑马疾驰至临海公主的马车前。
车夫见状急刹。
尉迟宝琪紧随而至。
“出什么事?”车内传出李玉琼的声音。
“回公主,房大郎拦车。”
李玉琼挑开帘子,往外探看,不解问房遗直,“房世子有事?”
一般大户人家的主人乘车,身边总会跟侍从在旁侍奉。李玉琼是公主,马车规制更大更好,且身份显赫,车内最该留人。而今她却亲自动手挑帘,可见反常之处。
房遗直放眼见那边的侍卫未到,便随口对李玉琼道:“遗直临行前曾遇郑公,他让遗直捎句话给公主。”
“你说。”李玉琼道。
房遗直未及再言,李玉琼却多想了。
郑公魏征曾是李建成生前得用之人,也曾与裴驸马的父亲裴寂是至交好友,莫非这句话涉及前事,所以房遗直才不便当着众人面讲。
李玉琼认真想了下,便干脆下了马车,让房遗直有话这就告诉她。
刚巧这时候侍卫们赶了过来,请李玉琼回去。
李玉琼不解地看着这些侍卫,“你们公主找我还有何事?”
侍卫们说不清,只在马车前拱手行礼,请李玉琼务必回去一趟。
李玉琼看眼房遗直,又看了看这些侍卫们,往后退了一步,“我回府还有事,没空多留。”
说罢,李玉琼便让随从扶她上马,然落手之处却发现纤细柔嫩。李玉琼转首一瞧,竟是李明达。
李明达看眼李玉琼,然后立刻自己先上了马车,“我送姑母回去。”
李玉琼见状顿显慌色,忙也跟了进去。不想还是晚了,她钻进马车的那一刻,李明达已经拿起她藏在座位下的白瓷瓶看。
“这是……”李玉琼慌忙解释,“我的头疼药。”
“刚好最近我也头疼,吃两粒看看好不好用。”李明达晃了下瓷瓶,感受到里面有水声,“竟不是药丸?”
“是药酒,你还是别喝了,年纪轻轻不能乱吃药。”李玉琼说罢就要去夺药。
“我若年轻不能乱吃药,姑母上了年纪,就更加不能乱吃了。”李明达说罢,就直接撩起窗纱把瓷瓶丢了出去,动作之快,令李玉琼恍然间没反应过来。
房遗直等人正要撤退,听见碎瓷的声音,不觉回头看一眼。不明经过的人,还以为晋阳公主和临海公主又吵了起来,遂都看向房遗直,请他拿主意。房遗直看眼瓷瓶内淌出来的酒,立即带着众人撤退。
车内的李玉琼还在发怔,她看着李明达,嘴唇几欲要动,但都没有成功地说出话来。
李明达拉住李玉琼的手,“能不吃的药还是别吃,人生苦短,谁知是不是真有下辈子。”
李玉琼尴尬地笑了下,正欲跟李明达解释,又听李明达说了话。
“姑母何不和我一样,得空出来走走,散散心,比吃药好用。”
李玉琼心知肚明李明达没把话挑破,是在给她留面子。心想这孩子在面对她时,还能如此心细如尘,体谅她的感受,倒叫她内心万般有愧。
“兕子,以前我待你并不真心,而今你却以德报怨,令我自惭形秽。”李玉琼垂下眼眸,手微微颤抖着。
“你觉得对我有愧?”李明达直接问。
李玉琼怔了下,点了点头。
“那便应我以后不要乱吃药,就当回报我了。”李明达紧盯着李玉琼,“我相信姑母是睿智之人,自然懂其中的道理。您没大婚前,不也一个人?而今就当是回到了从前,又有什么不可?您是大唐公主,是我们众多小辈公主敬重的长辈。”
李明达深知李玉琼不过是当下伤心欲绝,一时钻到死角想不开。等这个劲儿过了,她发现日子里还有其它乐趣,自然也不会冲动寻死。
李玉琼有些愧于面对李明达,她低头踌躇了会儿,才缓缓对李明达点头。
“好,姑母依你。”
李明达观察李玉琼说话态度诚挚,明白她是真心应答自己,这下算稍稍放了心。回头将她送回公主府,把李玉琼安顿下来之后,李明达方骑马回了吴王府。
李恪已经从房遗直口中得知经过,正焦急地等李明达回来。
这会儿见她进门,李恪忙迎上来询问情况如何。
“我听遗直说,她好像要自尽。我还不信,特意让人拿了银针去验了那碎瓶子里残留的毒,果然变黑了。”李恪惊地不行,追问李明达,“她怎么这么想不开?”
“她什么时候想开过。”李明达叹道。
“也是,”李恪随即反应过来,奇怪问李明达:“你是怎么发现她想自尽?”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李明达便把她之前站在树下,和李玉琼的对话说给了李恪听。
李恪恍然点点头,“是有那么点奇怪,对你态度忽然好了。不过你竟然仅凭她几句‘温和善言’,便能猜出她要寻死,却也是厉害。兕子妹妹,三哥对你佩服之至!
你而今可是为了我们皇家女儿们做了一桩大好事。裴驸马若是忠君爱国,为国捐躯,她寻死可称之为忠贞烈节。可而今他是这么一个兽貉,她若还因此寻死了,可真有辱我们大唐公主的清贵身份。”
“姑母那边还要劳烦你多操劳一下,让她熬过这段日子就好了。事情既然都安定下了,我也该走了。”李明达遂告知李恪,她准备于三日后启程离开安州。至于裴驸马贩私盐、采银矿的后续事宜,自然是由李恪一人处理便可。
李恪一听此话,有点舍不得李明达。“多留几日,三哥带你好好逛一逛安州城附近的山水,白兆山便十分好玩的地方,你不得不去。”
“有两天的工夫足够,总不能让你陪我玩上十天半月。”李明达笑了下,便与李恪告别。
李恪嘿嘿笑着,看着李明达的背影,忽然又叫住她。李明达不解地回头问他何故。李恪又有些不好意思了,踌躇说不出话来。
“好好的王爷,比我还害羞。”李明达问李恪还要不要说,不说她就走了。
“说,说!那个……”李恪有点拉不下脸来,最后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才对李明达拱手,行一礼,正经致歉。
“歉意从何而来?”李明达不解问。
“之前在长安城,你调查坠崖一事,我对你态度有些不耐烦,为此致歉。”李恪话终于出口了,渐渐坦率,“当时因是偷着去京城,身份要隐藏,加之几番被房遗直拒绝,心情便很不爽。后来被你揭发出来,有面圣被斥的风险,情绪便更焦躁。当时对你态度不好了,还请妹妹见谅。”
李恪说罢,又再一次行礼给李明达。
“三哥肯屈尊如此郑重道歉,倒是难得。却也没什么大不了,我早明白你当时的苦闷,所以从未介怀过。”李明达霁颜一笑,令周遭顿时失了颜色,“不过三哥为何执着于房遗直,我倒是不懂。他有那么厉害?”
“有,”李恪肯定道,“你不懂,是他在你面前没现出来。其才不输于其父,却更懂收敛锋芒,拿捏分寸。自古有才华者,多狂傲自负,他贵在恃才不为名,能容他人。所以你瞧当世这些有才华的子弟,都愿与他来往,并以他为学习楷模。有才者多,能御人者却极少,房遗直就是这样的人。”
李明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没想到李恪对房遗直会有这么高的评价。说他能容他人,子弟们都喜欢与他相处,李明达倒是见到了,不过她自己却不是很能体会。在李明达看来,房遗直不仅不会说话,还不够诚挚。正高兴的时候,他会来一句扫兴的话。让大家坦率的时候,他又有耍心机之嫌,就比如上次骑马比试,说好了不遗余力,他却故意控制马速跟在她身后。
李恪见李明达面容似有疑惑,笑着解释:“以后你们若还有接触,你自然慢慢就懂了。”
“是么,哼。”
……
李明达别了李恪后,就去王府后花园遛跶了会儿,不巧就听到了个丫鬟正和家丁偷情。打发人去告之了王府管家后,她也败了兴致,乖乖回房自己安静。
因晚上睡得早,次日李明达醒的也早些。
想着昨日被败的兴致,今早可以找回来。李明达遂问田邯缮要了鱼食,就去池塘水榭边喂鱼。鱼食抓一把成片洒下去,就有红黄黑颜色不同的鱼儿争相浮出水面抢食。
平静的池面被鱼儿的身躯打出一波波涟漪,波纹慢慢扩大,传到对岸。
李明达就是顺着这波纹,看到了站在河对岸的房遗直。
房遗直正背对着池塘,一袭青衣,衣袂飘绝,直直地矗立在那里,似乎在等什么人。
李明达才懒得管他等谁。她撒光手里的鱼食,拍拍手,起身离开。从水榭上到碎石小路,而后穿梭于竹林。
风吹来。
“让遗直兄久等,叔玉之过。”
李明达闻声顿住脚,挪步子往岸边靠了靠,透过树缝看对岸。房遗直跟前果然站着魏叔玉。
王府的池塘极大,隔岸相望,正常人连五官都看不清。照理说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李明达不大能听清他们的对话,当下是多亏了风送。
“无碍,你约我来此有何事?”房遗直声稳稳地,有点低哑的,却意外得好听至极,勾得人还想继续听此声。
李明达也就没挪动步子,她很会正视自己的欲求。比如喜欢吃的,就要吃够;爱玩的,就要玩个痛快。现在有好奇心了,就要满足它。
人死过一次了,若是还亏待自己,那才是傻。
奈何风突然停了,李明达没听到后话,只瞧二人说了两句话,房遗直就走了。
等再来风的时候,听见魏叔玉不停喊着“遗直兄”,紧随追逐。
田邯缮也在一边看着,这会儿忍不住叹道:“这房遗直和魏叔玉怎么像是吵架了?”
李明达偏头看田邯缮,“你该看不清脸才对,怎么瞧出是他俩?”
田邯缮忙道:“别人不好认,这二位才子,身段佳绝,却是一眼就能瞧出来。”
李明达笑了,又瞟一眼那边的人。身段佳绝,倒是确实。
“贵主,园子东边有几树桂花开得极好,香味也正,咱们去瞧瞧?”田邯缮提议道。
主仆二人随后又往东去,这里地方偏了点,故而没有前头那些园林布置的精致。但成片的桂花林,兼有假山顽石装饰。所以在桂花开得时候,那里也是个美景。
“好。”
主仆走了没多远,李明达又听到了与昨日类似的低吟声。
李明达顿然止步。
这吴王府是怎么了。
李明达打发田邯缮朝桂花林西侧深处去,果然没多一会儿,她便见田邯缮等人,带了两名衣衫凌乱发髻更凌乱的男女过来。男的头上还挂着汗,脖子上尚有潮红未退。
二人一见是公主,激得脑子更为清醒,连连跪地求饶。
“你二人都做什么的?”
“婢子烧火。”
“奴劈柴挑水。”
“哟,你二人倒还真是刚好相配。”田邯缮忍不住乐道,随即他就被自家公主瞪了一眼,赶紧识趣地捂住嘴噤声。
“打发给管家处置。”
这是吴王府的家事,李明达自然不能插手。她说罢便转身去了,随后对跟在身后的田邯缮交代,让他回头仔细查问一下情况,怎么好好的王府园子,竟成了家丁婢子的偷情之所。
早饭后,李恪急忙忙来跟李明达致歉。一早一晚,被在此做客的自家妹妹捉了两次奸,李恪真有点不好意思,连连赔罪。
“我觉得太巧了,怎生昨儿个抓了一次,今天还有人不知收敛?”
“因府中客人多,我打发管家秘密处置,没闹得谁都知道。谁晓得第二日又能出这样的乱子。你三嫂倒真不中用,昨日为这事我骂了她一顿,她竟不作为。她便是警告两句,也不会在今早又出事。”李恪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平日主外,对王府的一应事宜并不操心,以前还没觉得出什么问题。却没想到这事儿突然来了,便是连着两桩,把他的脸面都丢尽了。
李明达笑了笑,让李恪宽心,“倒也没什么大碍,以后注意管教便是。嫂子她素日管这么大的王府,也不容易,你别恼她。”
李明达的提议很温和,但李恪仍旧心里恼火,觉得没脸。和李明达再三致歉后,他便怒气冲冲去找萧氏。
“倒说说这王府被你管成什么样子了,接连两次被十九妹发现家奴……我都没脸说。你说你平时都干甚了!”李恪喊红了脖子。
萧氏诺诺点头,承认是自己之过,“我回头便好生处置他们,以儆效尤。”
“现在才想起来以儆效尤!”
“昨日是大王让我暗中处置。”
萧氏性子一贯平和,语调有些淡然,像是在陈述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这令李恪更为恼火。
“我让你暗中处置,是叫你别惊动客人们,你就不会悄悄召集家奴好生提点他们一通?接连闹了两个笑话给人看,还是这么腌臜的事,我闹得没脸,你更丢人!这后宅可是你在管,你怎么能这么不经心。萧氏,这个吴王妃你若做不下去,还有很多人想替你做。”李恪话说到激动之处,便发了狠话。
萧氏怔了下,扭头震惊地看向李恪。她睫毛颤了颤,眼就红了。但这等委屈,她却是一个字都不抱怨,只是默默垂泪,认下自己的错。而对于李恪想要休她的话,萧氏也只能道:“若是大王的决定,妾便依从。”
“你——”李恪气得指了指萧氏,骂她没出息,转头李恪就去了,独留萧氏自己在房内哭泣。
至晌午时,李恪又回来了,问了萧氏去处,得知她还在房中生气,李恪便悄悄进门,凑到萧氏跟前给她赔罪,哄她别再和自己赌气了。
萧氏瞥一眼李恪,转过身去,只管用帕子擦眼。
“好了,是我不对。可你瞧瞧那事,多丢人,还是在兕子跟前。她大老远从长安过来,住我们府上做客,乐没寻着,捉了两次奸,我是真没脸了。”李恪诉苦不已。
萧氏面有缓和,但仍垂着眼眸,不理会李恪。
忽然,一束红紫相间的花被塞到她面前,花朵细细碎碎的不大,凑在一起却极为还看,散发着很特别的清香,有野外的味道。
萧氏定睛瞧,发现这束花确实是野花。
“今日陪着十九妹游白兆山,至一半我实在忍不住了,惦记着你,便半路跟她告罪,急急忙忙跑了回来。瞧崖上有一丛花长得特好,我特意采来与你,瞧我这手都被石头硌破了。”李恪委屈地伸手给萧氏看。
萧氏一瞧,眉头抓着他的手仔细看伤势,又叹:“怎么这般不小心,为两棵野花你值当么,府里又不缺这些。”
萧氏说罢,忙让人打水来,再取止血膏来。
李恪便抽手回来,坐在萧氏身边,靠着她,低声道:“我不涂,除非你原谅我。”
“是我管家无方,是我的错,哪里有原谅大王的道理。倒是大王肯原谅我,不休我,我便谢天谢地了。”萧氏垂着眼眸,她的话还是淡淡地,但有几分恼气在。
“你这性子太温了,每次我发火你连哄都不哄我,我有时候便真是吃味,觉得你心不在我这,不在乎我。”李恪撞了下萧氏的身子,让她别气了。
“我素日待大王如何,大王该看在眼里。不过性子使然,大王有火,我若再言,惹大王更生气,气坏了身子又是我不对,我也舍不得。”萧氏说罢,就红了脸,抓着李恪手里的那束花,凑到鼻子边闻了一下。
李恪瞧她花容娇羞,人比花更美,便忍不住抱她亲了一口。这些日子家中有客,加上查案,却是很久没有与萧氏温存,李恪便趁此时机,把该做的都做了。闹得萧氏香汗淋漓,腿软腰酸,没力气下床。
李恪随即搂着萧氏,在她肩头啃了一口,低声嘱咐她:“这事儿你真要好生处置,给那些贱奴警告。”
“是怪了,府里下人一直安分着,怎突然闹出这样的笑话。”萧氏叹道。
“所以才要严惩。”
……
至黄昏时,李明达一行人才从白兆山回来。
李恪和萧氏特意设宴迎了她。
李明达刚下马,还未进门的时候,就听到她三哥三嫂在里面你侬我侬。情话说得那叫一个甜,听得李明达都闹红了脸。
李明达进了门后,瞧二人并肩而站,一本正经的对自己笑,差点没缓过劲儿来。
随后房遗直、魏叔玉、狄仁杰等也都被叫了来,一遭宴请。
男人们一桌,谈天说地,倒都不是女人感兴趣的事。
李明达便凑到萧氏跟前,问她有没有查明缘故。
“查明缘故?”萧氏不解看李明达,“这犯了错的奴婢,自然是狠厉处罚,以儆效尤便罢了,还能如何查?难不成查他们到底何时生情,何时苟且在一起,这等腌臜事我连听都不愿听。”
“就是要查这些。”李明达拉着萧氏的胳膊,低声道,“嫂子难道就不觉奇怪?接连两桩,哪有这么多胆大的。再者府中还有客,他们为何偏偏非在这时候。”
再往深李明达就不好说了,毕竟她还是个未嫁人的女儿家。
“其实我也奇怪,怎么会这么巧。经你这么提醒,我也觉得却是该细查一下才是。”
萧氏在宴席之后,便立刻召来这两对在园中苟合的野鸳鸯,详询经过。果然如李明达所言,这里头竟有一丝巧合。两对男女之所以传情互相得见,皆是因为府中的一位美人邓美人的撮合。
这邓美人在府中算老人,先王妃杨氏在的时候,她便在了。后来萧氏作为继王妃嫁进王府,这邓美人就有些难压,总爱背地里给她找些小麻烦,在大王跟前告她的小状。
萧氏是个熟读诗书的淡雅女子,对于邓美人的一些小毛病,没过多计较。便是大王为她说道几句,萧氏也忍下了。
这些年,李恪越发认可萧氏的性子,与她夫妻情深,邓美人那边也自然就被冷落下来,无关紧要。萧氏却也未曾亏待她,该给的份例照给不误,从未找过她的麻烦。而今却没想到他有嫡妻的度量,以德报怨,这邓美人却敢造反上了。
这二名男奴都有些好色,在王府里家丁之中算小有名气。邓美人就总以一些类似修补院墙之类的借口,先后打发他们二人来做事。至于两名婢子便更容易使唤了,随便打发个借口让她们来,然后再让她们去给干活的男奴送水。一来二去,有男奴的主动戏言勾引,次数多了,俩丫鬟竟都有些招架不住。
至于为何这两对偏偏在家中有客的时候,非要冒险在园中苟且。萧氏也依照李明达的提醒,仔细询问了,竟有一处巧合,是邓美人给两对男女送的糕点。
“婢子和他第一次的时候,是他依命把一株桂花移栽到邓美人的后院,邓美人便打发我去给他送水,还有一盘点心。我们就一起吃了,之后他便拿话逗我,对我动手动脚,离开院一起往回走的时候,就出了事。”
劈柴的家奴道:“不知怎么回事,我吃完那点心就有些燥热,想不得别的,没忍住就……”
至此萧氏算是明白了,这就是邓美人搞得鬼。立刻命人拿下邓美人及其随侍,便先从其丫鬟着手问询,得了那点心加了合欢药的话后,便再审问邓美人。
邓美人倒想耍赖混过去,但萧氏岂能轻易放过。她身边的侍从已经全坦白认罪,她便也不得不认,道明自己是因为嫉妒萧氏,便想弄乱王府,闹得王爷没脸,最后迁怒于萧氏,认定萧氏没有管理宅子的能耐。
邓美人随后还承认,她撮合的不止这两对,尚还有四对未事发。
“见识短,唯恐府中不乱,于你却没任何好处。”萧氏气得叹一句。
“如何没好处,王妃不作为了,我便是后院里最该得用的一个。”
萧氏冷笑一声,懒得在与邓美人对言,只打发人去请李恪来亲自处置。
李恪正在与魏叔玉等人饮酒对诗,兴致正高。唯一美中不足便是房遗直,他还是没给他留脸面,喝了两杯酒后便托辞说身体不适,半路告辞了。
传话的人不敢扰了王爷的兴致,就在外等候,见散的差不多了,才忙来跟李恪回禀通奸的事被王妃破解了。
李恪本来喝得有些迷糊,听这话立刻精神了,匆忙来找萧氏。当得知事情经过竟然是邓美人在暗中策划,李恪气得直接给了这女人一脚。
倒没想到他的府里竟还有这般心机深沉又歹毒的女子。纵然那邓美人如何拿旧情说事,李恪也没给她留脸面,打发人捎了消息给她家人,就立刻处置了邓美人。
李恪这次也借机弄清楚,萧氏当年进门的时候受了不少委屈,更要好生补偿她。夫妻二人的关系倒因此更加和睦。
“这次的事还真要多谢十九妹,若没她提醒,我却想不到这些。我受委屈事小。若是府中接连出了这种丑事,被宣扬出去,毁了王府和王爷的声誉,才真是令人恼恨的大事。”萧氏叹道。
“你所言不假,兕子妹妹不仅在案子上帮了我的大忙,在家事上又帮了我一次。这两份人情我该谨记在心,它日必当好好回报。”李恪作誓道。
*
隔日,便正是李明达决定离开安州的日子。
李恪因感谢李明达,特意骑马送到安州城外,再三嘱咐房遗直、程处弼等人一定要在这一路上照顾好公主,方算作罢,目送他们去了。
李明达依旧是乘车装样子走了几天,之后就换了男装骑马,加速行进。
因这次出京,李明达有领着“散心游玩”的圣命。去时因为有探病一事挂心,出于礼节,李明达自然不能在路上耽搁太久。但这次回去却不同了,没什么事可挂念。到了好玩之处,就停一停,住上一两天,便再骑马急行至下一处有趣的地方。
为了瞧更多的景色,体验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李明达还特意选了和来时不同的路。她还要绕路去晋州晋阳一代,看看李家发源之地,再回京师,如此也算没有白白出来一趟。
不过绕路是要耽搁半个月的时间,李明达便允随行的众子弟们若有事,可以自行先走。
“有程处弼护我,你们倒不必听吴王之言,过多操劳。想先回去就先回去,正好我一个人自在。”李明达吩咐道。
狄仁杰第一个表态,“怀英一定要追随公主了,晋阳也是怀英的老家,家父而今就在那里为官,正好可以回家探望家人。”
“我闲着也无聊,就喜欢四处走走。再说我也想拜访一下怀英弟弟的父亲。我们要一起去!”尉迟宝琪扭头和房遗直打商量。
房遗直也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魏叔玉见状倒是犯难了,他是无心和公主一起行走。临别时,吴王意味深长地交代他们要保护好公主的那些话,也都侧面可以证明,这圣人真是有意从他们之中选一名驸马给公主。房遗直定然是不会了,就是他、狄仁杰和尉迟宝琪三人之中,最多程处弼也算一个。不过程处弼在诗书才华上有些欠缺,而公主又是个满腹文雅才华极为厉害的女子,估计圣人也不会多中意程处弼。
魏叔玉不愿尚主。从他见识过房遗爱的日子之后,魏叔玉一直有这样的念头。再说自古以来,有几个娶公主男子,最终是靠自己的才德拼出了名,多数的风头都被“某某公主驸马”几字给盖住了。
魏叔玉自小立志就要做个如他父亲一般,可流芳百世的名臣。所以这尚主的事儿,他便是不愿加上不愿了。偏偏他又样貌最好,站在众子弟之中最惹人出挑。魏叔玉觉得自己真要慎之又慎,才能防住这件事。
遂此刻,当大家都劝他也一遭去的时候,魏叔玉面露难色。
李明达一眼就看出他有事,不过却是程处弼率先问他话了。
“离京的时候,父亲犯了腿痛病,却不知好没好,我有些忧心。”
众人一听这话,就劝魏叔玉还是先回去探病父亲。
“这可是大事,不能耽搁。”尉迟宝琪叹道。
魏叔玉便拱手跟众人作别,又再三道歉,觉得自己扫了大家的兴致。其实如果不是圣人有意如此安排他们尚主,魏叔玉倒是真愿意跟他们一遭游览山河,必定有趣。公主的性情也是极好,不以身份压人,也不矫情多事,都好伺候。可奈何他有他的志向,他便必须为他以后筹谋,遂魏叔玉再三致歉。
“魏世子多虑了,痛快去,早些回去孝敬你父亲。”李明达打发他道。
李明达知道魏叔玉本身没有什么太大的恶意,但似乎是在怕和自己一起。想想自己儿时跟他玩耍的时候,都是他欺负自己在先,虽然每次都是她让他哭鼻子结束。莫不是因这个还记恨她?又或者他已有了意中人,害怕圣人指婚,让他尚主。
反正李明达不强求他,她也没多想嫁人。
魏叔玉忙感激不尽地行礼。
一行人于次日在分岔路上,分两拨告别,魏叔玉自行上路。
魏叔玉骑马走了一段距离之后,瞧往西北那条路走的公主等人背影快不见了,他方大大地叹一口气,耸了耸肩,全身都放松下来。
魏叔玉随后对自己身边的随从道:“好极了,这一路我们倒能自己自在。往回去,昨天住那地方还一处好玩之处,我要去看看。”
“大郎,这公主刚走,咱们就折回恐怕不合适,您就不怕公主发现?”
“怕什么,她人已经走远了,你没看到?难不成她还有一双顺风耳,能听到我们说什么不成!”魏叔玉十分好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