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圣旨来的一点也不突然,只是有几分诡异。
幽池郡一事既然已经被血狱探知,定然会一查到底,这同时也牵扯到了朝中权贵长宁侯,在定天侯六十大寿的节骨眼上,他早就给霄凌仙交代过了。如果这件事情一直没有结果的话,血狱在天渊中继续耗着只是疲于奔命,索性暂且退出,搁置此事。
所以就算大公公不向赵王为自己说情,定天侯也会借着调查长宁侯的由头让霄凌仙官复原职,同时定天侯六十大寿将至,顺便将另外几人也可以全部捞回来,况且这本就是定天侯谋划的一盘大棋。
只是官复血狱天魔司魁首一职,又为何升迁狻猊卫副都指挥使。
好巧不巧,狻猊卫都指挥使是他白羽公公,自己如今升迁副都指挥使,不就正好落了他们的下乘吗,但是霄凌仙又身兼天魔司魁首,到底是意欲如何?
这帮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呢,霄凌仙琢磨不透,有些抓狂。
太阳刚好升到了头顶之上,腹中竟空空如也。
霄凌仙暗自叫苦。
久违的阳光洒下,眼下的这一切仿若隔世。
这一步踏出天渊之后,前面已经看不见来时的路了。
“你叫什么名字?”
他瞥了眼偷偷往自己脚边挪动步子的狻猊卫小旗,不禁发笑的问道,这人对于霄凌仙来说记忆相当深刻。
提及狻猊卫的葬天之时,自降身份称之为小人;而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统称卑职,地位一下子便见了高低。
“回指挥使,小人叫陶令。”
这一声小人叫的霄凌仙心中十分畅快,他哈哈大笑两声,玩味的拍打着陶令的圆脸,嗤笑道:“不错,是一条好狗,随我来。”
陶令双眼放光,呵呵的叩首拜谢,紧跟着霄凌仙的脚步而去。
而此时仍留在天渊中的白羽似乎并没有着急离开的意思。
这里本就是自家人的地盘,眼不见霄凌仙,白羽的心情似乎也是大好,他抚摸着搭在铁门上的锁链,似乎很享受这一切,贪婪的吸食着像是馊了的空气,优哉游哉的坐在了原本霄凌仙坐着的位置。
端起酒杯嗅了嗅,脸色陡然大变。
白羽一下子蹿了起身,玉制的酒杯被两指捏成了粉末落下。
他似乎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味。
“公公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白羽哑然一笑,便站在了铁门前。
他是不屑于动手的,一旁站在黑暗中的枯大人识趣的抽出了铁链。
白羽一步步缓慢的走在天渊地下二层的区域内,这些人都安静极了,好似旁若无人,饮酒作对,舞刀弄枪的皆有。
“他走了?”
穿过中间三道铁门,正对着的拐角石洞内,金灿灿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渊的地底世界,解渊的声音淡淡的传来。
两人对视几眼,谁也没有拱手抱拳行礼的意思,只是一个劲的对望着,没有太过于复杂的神色,仅仅只是好奇。
良久,白羽这才收回了眼神,冲解渊点了点头。
“把霄凌仙调去狻猊卫,你们这是打着什么算盘?”
“自然是一手好算盘,怎么,解渊大人也想重出江湖了;若是的确有此意的话,我就去向大公公通禀一声如何?”
“不劳你费心,大公公会来找我的。”
白羽面色一僵,错愕了半晌,这才释然的笑了笑:“那是自然,不过解渊大人,您这是话里有话啊...”
“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拐弯抹角呢。”
“那不知小子在出京之前,让解渊大人帮衬一二的事情办得如何了,霄凌仙可还老实?”
“天魔司魁首,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心高气傲的很,如何能够老实,不过却是一直隐忍着不发,的确是有点蹊跷。”
跟着过来的枯大人低声回答道。
“他在找一个人。”
解渊直言不讳的说道。
“好大胆,竟敢在天渊寻人,不怕皇上...”
白羽心直口快的吐道,不过话刚说到了一半就意识到了不妥,后面又小声的接了一句:“不是找死吗?”
“嘿嘿。”
解渊干笑了两声。
“寻人...”
白羽眉头紧皱。
“天下间莫非还有血狱找不到的人了,非要冒险到天渊中寻人不可,甚至主动将覆灭怒仙教的机会让于我们...”
提及到这一点,白羽不由得火大。
怒仙教着实难缠,而且到了楚地境内,怒仙教就可以算是楚人的座上客了,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迟早将你们全杀了。”
白羽闷哼一声,忽的愣道:“人也不在天渊吗?”
解渊摇了摇头。
“霄凌仙来天渊大半年的功夫了,和每个人都讲过同样的话,他似乎在找...”
......
白羽可是天渊的常客了,凡是在外头被抓的人由血狱解押到天渊中时,都要经过葬天之手,为之防止血狱虚晃一枪,将人送到天渊中从内部瓦解。
自己人的明争暗斗已经夸张到了如此地步,这里面的水自然也深得很,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解释清楚的。
天渊的地下一层二层关押的昔日风云人物,白羽一个个都叫得上名字,偶尔还能同他们搭上一两句话,唯有这地下三层的两位神秘人,他至今也不知道其身份以及姓名。
理论上,天渊是不允许任何没有得到赵王旨意的人进入,但是谁叫天渊由狻猊卫看守呢,只要不干出太过出格的事情,天渊内白羽可以任意进出,前提是没有人告发的情况下。也唯独只有这地下三层是个例外,大公公也点出了天渊地下三层的重要性。
天渊初建的前几个年头,赵王倒是经常来,的确也没有人敢忤逆他的话,不过现如今他老人家都已经好几年未曾上朝了,天渊这么一处地方也早已经被遗忘。
地下三层的石洞中,金碧辉煌,如阴曹地府般阴森诡异。
白羽用手舀着温泉水,这里还是一切如故,没有任何变化。
“夫君,好像又...有人来了。”
两人互相搀扶着倚在门房处,这个面孔就相对熟悉一二。
“你们可还认识我?”
“...认识,认识,你是...你是...那位...”
“罢了罢了。”
白羽云淡风轻的摆了摆手,对于这两位,他提不起一丝劲头来。
厅堂中,字画堆积如山。
“上一次见面还是三年前的事情了,磨山先生可是老的不少,光阴如梭,真叫人心酸呐。”
白羽没来由的呵呵笑道。
“...不到...不到三年,两年七个月二十六天。”
提到时间,中年男子眼中似乎多了丝不一样的神采。
“嗯...两年七个月二十六天。”
白羽微微一怔,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陡然语锋一转,又变得格外凌厉起来:“那不知在这一段时间里,可曾有人来过?”
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大人,大人说笑了,这里哪有人来。”
“是吗,霄凌仙,霄凌仙他来过吗?”
白羽显得有些激动了,大跨一步而出,移到了他的面前,一双黑眸若漆,死死的盯着中年男子。
后者苦笑的眨了番眼睛,愣道:“谁是霄凌仙?”
“谁是霄凌仙?”
白羽见状,眉头忽的舒展开来。
他思量了一二,抬手拜道:“二位好好歇着吧,在下告辞。”
“他叫霄凌仙?”
中年男子面色通红,第一次说谎,不免有些后怕。
他大口喘着粗气,不由得大汗淋漓,仿佛整个魂都被抽走了一样。
“呸,你怎么也学会说谎了?”
中年男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整个石洞瞬间又恢复了死寂。
两人转身往回走,望着反射着金光的琉璃瓦,忽的一阵失神:“现在才想起来,那孩子好像一个人。”
“谁啊?”
那妇人似乎也并没有在意,挪愉的笑了笑,只当夫君又陷入了回忆当中。在这里呆的太久,不知经年几何,不知岁月何衰,不知生死何归,不知亲人何在。
“齐神宗!”